許知水接過了奶奶的小鋤頭。
奶奶回到倉房，又翻出了一把小鋤頭和一頂草帽，江禾慌忙接下小鋤頭。奶奶望了望他們，有一點(diǎn)為難地說：
“以前家里有可多帽子了。現(xiàn)在就倆了。”
奶奶把自己頭頂上的帽子取了下來，要戴在江禾的頭上，江禾俯下身子，大草帽就蓋在了她的頭上。
“謝謝奶奶！”
帽子實(shí)在是太大了，蓋在江禾的腦袋上，就像蓋了個(gè)飛碟。
“你的臉好小?！?/p>
許知水幽幽地吐出這一句。江禾竟然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奶奶讓許知水過來，他要把另一頂蓋給許知水。
“奶奶，我戴了你戴啥？”
“這天還不毒呢，沒事兒。過段日子奶奶再編一個(gè)?！?/p>
許知水戴上帽子。嗯，稻草的氣息，這肯定就是稻草的氣息，和屋里的味道一模一樣。
許知水幫奶奶拎上小水桶和瓢。江禾跟在許知水的后面。
今日下午放晴，天上的太陽從早上的光點(diǎn)變成了一大坨光圈。菜園離莊子并不遠(yuǎn)，走路二十分鐘就到了。江禾不停地在許知水后面嘰嘰喳喳，說個(gè)不停：
“水水。”
“嗯?！?/p>
“你是不是要上學(xué)了？”
“嗯。”
“你以前住哪兒呀？”
“城里?！?/p>
“你爸爸媽媽呢？”
“不知道?！?/p>
“不知道是為啥？”
江禾有點(diǎn)好奇地快步走到許知水面前。
許知水的臉也很小，大半個(gè)草帽幾乎遮去了他的眉毛，他得時(shí)不時(shí)地扶一下帽子。
“我真不知道，沒騙你?！?/p>
“哦?！?/p>
江禾努努嘴，她的情緒有起伏的時(shí)候就會(huì)這樣。
“你也五年級？”
“嗯?！?/p>
“那你是不是和我上一個(gè)學(xué)校啊？”
許知水想了想，然后對江禾說：
“鎮(zhèn)立第一小學(xué)?！?/p>
江禾的眼睛幾乎要放光了。奶奶走在前面回頭看了看這倆娃，笑而不語。
“幾班？”
“三班吧?！?/p>
江禾咯咯咯地笑起來，許知水大概猜到了什么，把帽子摘了下來，擰著眉毛問她：
“同學(xué)？”
江禾都快笑岔氣了。她就是覺得好笑，新來的鄰居變成了她的同學(xué)。她只是笑，許知水忽地把自己手上的草帽蓋到了江禾那頂上，表達(dá)自己的抗議。
“又不是笑你啦?！?/p>
奶奶停了下來，招呼他們坐在路邊休息。這條水泥路修得高高的，正好方便路人把腿垂到田壟里。許知水望向遠(yuǎn)方，方方正正的土地被壟溝分成了一塊又一塊，大多數(shù)的土地是青色的，上面不知道種了韭菜還是長滿了雜草，小部分的土地荒成了廢地，和一些古稀老人臉上一樣龜裂。偶有一些人站在這些土地間勞作。因?yàn)橐曇扒逦炭吹煤芮宄?，他們在天空之下像是禾苗一樣，就靜靜地插在這些土地之中。
“你在看什么呢？”
江禾摘下外面那頂帽子，還沒有等許知水回答，就蓋回了她的頭頂，然后又自顧自地幫他系起了帽帶。
“你不會(huì)系帽帶??？怪不得你老是扶帽子?！?/p>
許知水不敢動(dòng)，他怕自己的臉碰到江禾的手。
纖細(xì)的手指在江禾的臉下繞來繞去，許知水愣愣地看著江禾的臉。他聞到了江禾身上肥皂的味道。
舒膚佳的味道。
“好了?！?/p>
江禾自顧自地拍了拍手。
“以后自己系哦，你會(huì)系鞋帶吧？都差不多的?！?/p>
“對了，你剛才看什么呢？”
“什么都看。”
許知水沒有撒謊，他什么都看。倒不是這周圍有多好看，他喜歡這種發(fā)呆的感覺。
江禾朝奶奶的位置挪了挪屁股。
“奶奶，他是不是有點(diǎn)呆呆的。”
奶奶呵呵呵地笑著，順手摟過江禾，江禾靠在奶奶的肩上，朝許知水做了個(gè)鬼臉。
“苗苗，今晚奶奶去你們家，有事兒跟你們商量?！?/p>
“好?！?/p>
“苗苗，以后水水跟你一起上學(xué)，你幫奶奶看著他點(diǎn)，行不？”
“行?！?/p>
江禾直了起來，屁股又往許知水那兒挪了挪，側(cè)過身子一臉，壞笑地叉著腰：
“許同學(xué)，以后在三班，你歸我罩著，這是奶奶的命令?！?/p>
江禾說完，騰地站起身，把奶奶扶了起來繼續(xù)趕路。
許知水望著眼前比自己還和奶奶親近的女孩，背著臉偷偷翻了個(gè)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