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堂大笑中,劉春燕嗓音洪亮,
“報告舅舅同志!她叫許婉清!是女孩!”
“火車上我看見她來臟東西弄臟褲子了!”
“而且~剛剛她一直在偷看周向陽同志!”
火車上大家就都知道了村支書是劉春燕的表舅,炫耀的話配著那張俏臉硬是叫人生不出半分嫉妒,只贊嘆她命好。
只有換衛(wèi)生帶時被故意關(guān)在廁所的我聽到那時門外的尖刻,
“里面那個丑東西趁撒尿看看自己的模樣?!?/p>
“周向陽是為了我才來的,你媽沒教過你別人的洋娃娃別用你的臟眼看嗎?”
她似乎有透視眼,人群中能精準(zhǔn)找到挨了欺負也不會有人撐腰的人。
入村第一天劉春燕那幾句揶揄話說的自然坦蕩,越發(fā)顯得憋紅臉的我上不得臺面。
“瞅她那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誰看不出向陽和春燕才是郎才女貌!”
“小眼鏡同志!隔著鏡片我們向陽同志不會從你眼里拔不出來了吧!”
哄笑聲中村支書卻查對名單,狐疑看我,
“你是京北來的許婉清?!”
“代表國家贏下國際比賽!被首長親自接見過的那個小姑娘?!”
“可以留城卻主動要求插隊鍛煉的許婉清同志?!”
短暫的寂靜過后,是陣陣驚呼和爭搶著要握手的熱情。
有那么一刻,我的鋒芒蓋過了劉春燕的漂亮。
而我敏銳的直覺在那一瞬,接收到劉春燕眼底藏不住的敵意。
但,我們都高估了自己。
不管是耀眼的外貌還是生輝的履歷,很快都被一眼望不到頭的貧瘠土地磨的沒了銳氣。
干不完的重活,吃不飽的肚子,
耳朵眼邊的蛆蟲,起夜時遠處冒著的狼眼綠光。
來時容易,歸無期。
插隊第三年半,村大隊收到了一封裹挾著城鎮(zhèn)氣息的通知。
【請根據(jù)你處知青日常表現(xiàn),擇優(yōu)推薦一名返城入讀大學(xué)…】
消息比六四年的原子彈,還炸。
所有人都鉚足勁兒紅了眼拼命干,盡管大家都知道人選只會在我和劉春燕之間。
消息傳出的第二天,我忍著月經(jīng)腹痛要扛起鋤頭時,一只溫暖的手接過鋤頭順勢在我手里塞了一小包金貴的紅糖,
“女同志得愛惜身子,我替你出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