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壹便準備好開始研制第一支樣槍。
車間里，林壹召集了所有技工，大聲囑咐道：“我們造槍，不光要能響！還要保證打得準！打得久！”
“在戰(zhàn)場上，槍就是戰(zhàn)士們的生命！一把劣質(zhì)的槍，就是在幫小鬼子殺死自己的戰(zhàn)士！”
“你們?nèi)绦目粗鴳?zhàn)士們因為槍的問題，失去生命嗎？”
“不忍心??！”
“我也不忍心，所以，我們造槍一定要拿出百分之一百的態(tài)度來！”
“廠長，咱們真能造出中正式步槍嗎？”一名二十多歲的技工仰著頭問道。
“當(dāng)然能！別人能造出來，我們?yōu)槭裁床荒?？?/p>
“廠長，咱們什么時候開始！”又有一名技工問道。
“現(xiàn)在就開始！都看好了，我只演示一遍！”林壹笑道。
技工們都瞪大眼睛，圍在林壹旁邊。
隨著發(fā)電機啟動，機床開始嗡嗡作響，響聲嚇了部分技工一跳。因為之前都是手動機床，所以很多人壓根沒見過精密機床。
“把護鏡都戴上，別以為年輕眼睛就沒事，干活既要干得好，也要學(xué)會保護自己。你們可不完全屬于自己，你們還屬于全體人民。”
“哈哈哈。”技工們大笑，不過在笑聲中，大家都記住了下次要按照要求佩戴焊花護鏡。
“都看好，開始了?！痹捯袈湎?，林壹將碳鋼毛坯裝入三爪卡盤。
“第一步，我們要粗加工出槍管的外徑?！?/p>
眾人將目光緊緊鎖定在鋼材上，那是一根長度約六百毫米的合金鋼，被嚴絲合縫地卡在三爪卡盤里，車床尾座則頂著另一端，將其牢牢固定。隨著機床開動，鋼料發(fā)出細微的嗚鳴聲，在車間里回蕩。
林壹的動作，就像一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技工，嫻熟得可怕。
連廠里的一些老員工都對其佩服至極。
他們甚至覺得林壹就不像個剛畢業(yè)的學(xué)生，反倒像在軍工行業(yè)里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炮。
“看好！這里就留0.03毫米！一點也不能多！一點也不能少！”林壹嚴肅的聲音傳進每一名技工的耳朵里。
“把車刀拿來！”
林壹接過硬質(zhì)合金車刀，緩緩靠近粗制鋼材表面，眼睛緊緊盯著走刀機構(gòu)的進給速度，手腕幾乎沒有一絲抖動，像臺機器般控制著車刀。
突然，林壹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冷卻液的閥門，一股淡藍色的液體沿著噴頭澆下，滴滴答答落在刀口與逐漸成型的鋼料之間，林壹接著推開車床的某處開關(guān)，車床嗡得一聲將半成品轉(zhuǎn)動起來。
林壹把手搭在縱向進給手輪上，緩緩將其推動，車刀貼著鋼管緩緩咬入，只聽“哧”得一聲，一聲清脆的切削響后，銀白色的鐵屑立刻如旋絲般冒了出來。
“這里如果走得太急，刀口就會跳，一定要控制好速度！”林壹一邊囑咐，一邊用手，穩(wěn)穩(wěn)得控制著轉(zhuǎn)速，他的手腕很平穩(wěn)，速度被調(diào)得極為均勻。
一些老師傅，一眼就看出林廠長的技術(shù)，絕對已經(jīng)登峰造極了，這水準怕是比漢陽廠、金陵廠的大師傅也不遑多讓！
隨著刀頭在鋼料表面均勻得推進著，滾滾鐵屑一圈圈落入接屑盤中，一根粗制的槍管毛坯，陡然間成型！
“下面，開始鉆鏜孔！”
林壹將粗車完畢的槍管毛坯放在工裝架上，其銀灰色的表面還殘留著些許切削油的光澤。
林壹脫下油布圍裙，用粗布把槍管一端擦干凈，隨后將其牢牢夾在臥式深孔鉆床的固定夾具上。
這道工序，是整個造槍過程中最考驗技術(shù)與耐心的。
“槍管好不好，全在接下來的手頭功夫里，大家一定要耐心細心！”林壹大聲說道。
他先用短鉆頭對準槍管中心的軸線，然后通過調(diào)平、調(diào)正，將角度偏差控制在0.05毫米以內(nèi)，接著輕輕壓下手輪。
“鏘——”鉆頭接觸金屬發(fā)出刺耳尖嘯，火星四濺。冷卻液立刻灌入切削區(qū)，將高溫壓下，煙霧裊裊而升。
鉆頭一點點吃入鋼材，林壹的目光緊鎖在表盤與聲音變化上。他手指輕搭進給手柄，一絲一毫地推進，動作平穩(wěn)得如同機械控制。
第一道鉆孔完成后，他更換長鉆頭，開始打通通孔。
長鉆如槍矛，鉆桿抖動之間，他用雙手將其穩(wěn)穩(wěn)控制住。
林壹十分清楚，只要偏心哪怕半毫米，這支槍管就廢了。
隨著鉆進的加深，他定時用千分表檢測尾端振動，還不時抽出鉆頭清屑，用壓縮空氣吹凈孔道——一絲懈怠都不敢有。
兩個小時過去，槍管終于被貫穿。林壹輕吐一口氣，把鉆頭取出，舉起槍管對著燈光看——通透，光亮，無偏心。
“接下來是鏜?！彼f著，走向旁邊的精鏜床。
鏜孔是對鉆孔的進一步修正和精加工，關(guān)系到將來膛線的拉制和彈道性能。
他裝上浮動鏜頭，在槍管尾端緩緩送入。浮動鏜頭能自動調(diào)整方向，盡量貼合孔中心，減少偏差。
這一次，他的進給速度極慢，幾乎每分鐘只前進幾毫米。冷卻液如細流灌入，雜屑伴著液體流出，帶著細微金屬光。
半小時后，鏜頭從槍口另一端緩緩鉆出，林壹小心翼翼地將其退回，然后用專用內(nèi)徑量規(guī)檢測——孔徑公差控制在0.02毫米內(nèi)，表面粗糙度接近鏡面。
“可以拉膛線了?！彼f著，伸出右手，輕輕撫過槍管內(nèi)壁，感受到那近乎完美的平整。
拉膛線，是整個槍管制造中最精妙、最不可有失的一步。成敗之間，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林壹洗了把臉，換上干凈的棉布手套。他不急著動手，而是再仔細檢查了一遍剛鏜好的槍管內(nèi)孔。
他用內(nèi)窺鏡探入管膛，燈光一寸寸掃過，確認孔壁無劃痕、無螺旋偏紋后，他才開始準備拉膛線。
“槍膛不平，拉線就廢?！绷忠即舐曊f道，順便講了一些其中要點。
他走到一旁那臺被擦得锃亮的老式拉膛機前，雖然對他來說很老，但放在這個年代，毫無疑問是一臺非常先進的拉膛機，尤其經(jīng)過林壹的調(diào)教后更加精密。
他先用校正規(guī)將槍管固定在尾座卡爪中，對準中心。隨后，將拉膛頭裝在牽引桿上——這是一塊淬火鋼片，按照中正式7.92毫米槍管的規(guī)格，刻有六條螺旋凸紋，每一道都要用精密磨石手工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