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振華當(dāng)著七嬸的面幾口就喝完了一大碗涼水,完了還咂吧了一下嘴,七嬸這才滿心歡喜的離開;
老鄉(xiāng)家也沒有什么能招待他的,一碗涼水就是最大的熱情,沈振華幾口喝完就是對他們的回應(yīng)。
群眾工作說難很難,說容易很容易,首先就是要走進(jìn)去,然后才是與群眾打成一片,多了解群眾的需要,盡可能的替他們解決問題;
華夏的百姓是最純樸的,沈振華才后世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所在的那支部隊也一直與人民站在一起,深得群眾信任和喜愛,所以他和老七叔一家很快就熟絡(luò)了。
“七叔,我剛才去了一趟張家,跟他們商量了降租子的事,張秉誠也非常支持打鬼子,同意將每年的地租降到五成,以后老鄉(xiāng)們的日子也好過一些?!?/p>
沈振華的聲音剛落,耳尖的七嬸就驚喜地過來問道:
“地租降到五成?沈同志我沒聽錯吧?他能這樣好心?”
平時話不多的老七叔語氣堅定的說道:
“沒錯,我剛才也聽到了,沈同志親口說的還能有假;
都得打東洋人,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張老爺不愿出力,就得出錢,沈同志出面了,這臉?biāo)媒o?!?/p>
七嬸在心里飛快地盤算了一下后說道:
“那年關(guān)就能吃上大肉餃子了,燕妮也能扯上一身見人的衣服,都大姑娘了?!?/p>
七嬸說完后又望了望眉清目秀大長腿的沈振華,心思都寫到了臉上。
偏偏老七叔就是根木頭,出口趕她道:
“在跟沈同志說正事呢,你去攪碗玉米糊糊,沈同志晌午在家吃飯。”
沈振華剛想推脫,七嬸一聽要留沈同志在家吃飯,之前對老七叔的怨念瞬間就消失無蹤,咧著嘴去弄飯去了。
“七叔,隊伍那邊有給我留飯?!?/p>
老七叔不由分說地說道:
“都一樣,就在家吃!”
沈振華就不好再推脫了,繼續(xù)說正事:
“七叔,組建民兵連的事還得勞煩你提跟鄉(xiāng)親們通個氣,以后鬼子再來禍害,部隊在前面纏著他們,民兵就可以掩護(hù)老鄉(xiāng)撤到大山里去;
如果只是十個八個鬼子,民兵就給他們收拾了!”
老七叔年十幾歲的時候在聶士成的武衛(wèi)前軍干過幾年,西洋鬼子、東洋鬼子都打過,一提到打鬼子他就興奮地問道:
“打鬼子沒問題,給發(fā)槍不?”
沈振華點了點頭道:
“給發(fā),就是子彈少一些,以后想辦法找鬼子拿?!?/p>
老七叔語氣堅定的說道:
“那就沒問題了,有了槍別說十個八個鬼子,就是再來多一點也能收拾了,還有土匪獨(dú)眼龍,只要敢來禍害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沈振華一聽有土匪,就興奮地問道:
“這個獨(dú)眼龍是怎么回事?”
老七叔就將悍匪獨(dú)眼龍的情況介紹了一遍,然后勸說沈振華道:
“獨(dú)眼龍心狠手辣,手下有幾百亡命之徒,飛龍寨更是險峻異常;
之前官府清剿過數(shù)次都是損兵折將而回,就八路這點人千萬不敢去招惹他們。”
沈振華不屑地說道:
“一群烏合之眾而已,飛龍寨既然不好打那就把他們引出來打,引蛇入洞,總要收拾了他們!
這群悍匪一般什么時候出來活動?”
老七叔連忙回答道:
“他們一般都是秋收后到年關(guān)前出來覓食,每個村都要給他們上供,否則就會親自來取,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村子里每年上交給獨(dú)眼龍的糧食張老爺出一半,剩下的所有人平攤,這些糧食都是大家伙從牙縫里扣出來的?!?/p>
沈振華聽完后怒火中燒,殺機(jī)陡顯,同時這對三連來說也是一次機(jī)會,于是說道:
“這個不急,先把民兵連組建起來,今年的糧食就不交給他們了,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來取?!?/p>
老七叔見說服不了沈振華,也就不再堅持,心里甚至對八路軍隱隱有了些期待,盤算著等民兵連拉起來后說不定真能把獨(dú)眼龍給收拾了。
“沈同志,云峰村都是沾親帶故的,老漢在村子里多少有點面子,八路是窮人的隊伍,我們跟八路干了!”
老七叔的話算是給沈振華吃了個定心丸,農(nóng)村的事有時還得多仰仗像老七叔這樣有威望的人協(xié)助,往往能事半功倍。
接著倆人又商量了一些組建民兵連的細(xì)節(jié),此事就算敲定了下來,有減租減息做鋪墊,后面的事就是水到渠成。
“沈同志,老頭子,吃飯了?!?/p>
“燕妮,給你沈大哥盛碗玉米糊糊!”
七嬸終于逮住了說話的機(jī)會,沈同志難得來一趟家里,老頭子一點眼力勁都沒有,只會木頭似的跟人說話,不知道自家閨女已經(jīng)偷偷換上了過年才舍得穿的那件衣服。
“沈大哥,吃飯,我娘新攪的玉米糊糊,可甜了!”
一個怯怯的聲音在沈振華耳邊響起,沈振華連忙站起來雙手接過燕妮遞過來的玉米糊糊,然后沖她一笑道:
“謝謝燕妮妹子。”
沈振華的客氣讓燕妮緊張的連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慌慌張張地說:
“我給你拿紅苕和筷子!”
燕妮突然想起忘了給沈振華遞筷子了,又著急忙慌的跑進(jìn)了伙房里,一會就給沈振華送來了筷子和一個拳頭大的紅苕。
沈振華見燕妮一直站在跟前,只好端起疙瘩湯就喝了起來,燙的嘴直抽抽。
“沈大哥你慢點喝,燙!鍋里還有呢?!?/p>
沈振華老臉一紅,丟臉丟到老家去了,連忙用語言來掩飾尷尬:
“這玉米糊糊香,我好久沒喝過了。”
燕妮又遞過來一塊黑乎乎的咸菜疙瘩,這已經(jīng)是老七叔家能拿出來的最好吃食。
沈振華接過來咬了一口,齁咸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但他知道這是好東西,莊戶人家只有在農(nóng)忙時才舍得吃,平時能有稀粥紅苕起已經(jīng)是好光景了。
紅苕是烤的,皮上的灰都被燕妮兒拍的干干凈凈,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
沈振華剛想像后世那樣剝皮,突然意識到這樣不妥,于是就用嘴吹了吹后直接塞進(jìn)了嘴里,這次沒有被燙著。
“燕妮妹子你也去吃啊,這紅苕可甜?!?/p>
燕妮見沈振華狼吞虎咽地吞下半個紅苕后才滿意地離開,老七叔也是端著一大碗玉米糊糊,在云峰村農(nóng)閑時能吃上這樣飯食的人家不多,畢竟他還有四畝地。
老七叔家有一兒一女,兒子在給張家做工,只有天黑后才回來。
對莊戶人家來說,吃飯就是一天最幸福的時刻,缸中只要有糧,心中就不慌。
離秋收還有一段時間,正是青黃不接時,很多人家里已經(jīng)在用野草糊糊對付了,沈振華挑在這個時段訓(xùn)練民兵也是解決一些人的吃食,訓(xùn)練期間八路軍管兩頓飯。
吃完飯后沈振華正準(zhǔn)備離開,見燕妮老是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樣,于是就笑著問道:
“燕妮妹子,你有話要跟大哥說?”
燕妮終于鼓起勇氣說道:
“沈大哥,我也想當(dāng)民兵、打鬼子,我們女娃能參加嗎?”
沈振華還是覺得打仗是男人的事,于是說道:
“民兵連暫時只收男丁,你們可以做一些別的事,也是為打鬼子出力?!?/p>
燕妮一把從沈振華手中奪過空碗,然后氣呼呼地說道:
“你也瞧不起我們女娃,男人能打鬼子,我們也能!”
沈振華頓覺腦殼痛,燕妮說的沒錯,他還真沒有權(quán)力剝奪女娃打鬼子的權(quán)力,于是求救地望上七嬸。
七嬸擺了擺手道:
“別搭理她,小女娃家家過一會就好了?!?/p>
灶屋里傳來燕妮抗議的聲音:
“娘,人家過完年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