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漾扶著墻慢慢站直，視線飄來飄去，酒店的大廳都被他掃視了一遍，就是無法做到跟夏京墨對視。
夏京墨看裴漾不接，主動為他擦拭了唇角。
“滾開！”裴漾推開他，抬起的眼瞼已經紅到仿佛隨時都會滴出血來。
“漾漾，你怎么了？怎么這么生氣？是我做錯什么了嗎？你和瀟哥不是已經分手了嗎？我沒破壞你的感情吧？”夏京墨一口氣問出五個疑問，表情無辜到好像他和宋一瀟只是在房間里吃飯。他的睡袍因裴漾推開的動作滑下了一半，白花花的肩膀露了出來，他也不管，由肩膀這么暴露著。
“你們倆……是，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裴漾喉間涌上的酸澀化成了火流，燒穿他的全身，他大腦一片空白，不敢去回憶之前三人相處的種種，怕察覺到什么不該察覺到的。
“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p>
酒店的電梯不斷的上人下人，每個人經過兩人身邊都會用異常的眼神掃視一番，被看得多了，夏京墨才終于舍得將自己的浴袍穿好。
“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喜歡瀟哥，甚至……比你喜歡的都早?！?/p>
裴漾的心算是涼透了。
哪怕夏京墨告訴他，他們兩個是在他和宋一瀟分手后才混到一張床上的，他都不會有這么強烈的窒息感。
但凡事經不起推敲，他和宋一瀟才分手幾天兩人就這么迅速的搞在一起，只能說之前就有苗頭，只是他被傻傻的蒙在鼓里，到現(xiàn)在才真相大白。
“瀟哥上大學的時候是那么的意氣風發(fā)，”夏京墨滿臉貪戀，邊回憶邊道，“我見他的第一眼就很喜歡他，可他當時有女朋友，我一直以為他是個直男，就默默把這份喜歡藏起來?！?/p>
“……直到，他在七百多個人的大群里宣布和你在一起。”
這件事夏京墨不提裴漾自己都要忘了。
當時他第一次談戀愛，還是跟男人談，對宋一瀟有著膽怯但熱烈的喜歡。
宋一瀟知道他沒有安全感，就拉起他的手，主動將兩人的照片散播在學校的大群和學校內網(wǎng)的賬號上，招搖到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們戀愛了。
裴漾不會去否認宋一瀟對自己的愛，有愛，但愛是瞬息萬變的，幾年過去，這段時光還要靠旁人的嘴去回憶。
“你知道嗎裴漾，當時我看著你的照片，自卑了很久?！毕木┠鹗?，用指腹摩挲著裴漾的下顎，歪了歪腦袋，“我在想，什么樣的男人居然能讓一個直男心甘情愿的變彎?！?/p>
“我就瘋了似的去找你的信息，變著法的調查你，找你的專業(yè)找你的班級，查完后，我很失望?！?/p>
“因為這個叫裴漾的人，除了長得好看學習能力過硬，一點別的優(yōu)點都沒有，你沒有我嘴甜，沒有我會玩，沒有我清楚如何討男人歡心，我不知道也不明白跟你這樣的人談戀愛有什么樂趣，一個連朋友都沒有的冷臉悶人，憑什么得到瀟哥的喜歡?！?/p>
“……”
夏京墨的話壓得裴漾喘不過氣，他不想再聽了，他想跑，想離開，想逃避，可夏京墨不允許，掰著他的下巴接著道：“所以我就去接近你，跟你做朋友?！?/p>
“……”
“你也太蠢了，真以為我想搭理你嗎？”
“還不是因為……接近你就等同于接近瀟哥。”
裴漾的大腦‘轟’的一下，一切他自以為美好的回憶在此刻坍塌。他頭暈眼花，一時難以辨認自己身處在何方，眼里的東西被放慢了速度，耳朵卻還是能聽得真切。
他聽見夏京墨說：“你真的很大度，漾漾。”
“不但主動把男朋友介紹給我認識，還允許我們倆單獨吃飯，允許我們倆單獨在圖書館溫習，甚至允許我單獨約瀟哥出去玩。”
“哦，還有。”
“瀟哥一直知道我喜歡他哦，畢竟那么明顯。”
“可他沒有告訴你，而是默認我們三個人這樣的友誼?！?/p>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瀟哥雖然是喜歡你的，但并沒有喜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你們注定是會分手的?！?/p>
“果然，被我猜中了?！毕木┠纹さ匦α诵Γ┥碓谂嵫亩呎f，“分手快樂漾漾，現(xiàn)在瀟哥是我的了。”
裴漾終于抬起通紅的眼睛，一滴淚水從右眼往下滑落在唇上，他用手心擦掉，冷玉的皮膚泛起微微擦痕，“夏京墨，你以為你為愛忍辱負重這么多年，很偉大嗎？”
夏京墨立馬收起了笑容。
“一切不過是你自我感動，”裴漾勾起譏笑的嘴角，為了防止眼淚接著往下落，他仰起頭，露出脆弱的喉管，又重新去看夏京墨的眼睛，“如果我是你，絕不會因為撿到了一個沒人要的垃圾而沾沾自喜?！?/p>
裴漾說完，撐著墻壁轉身，被夏京墨一嗓門喊停了腳步，“裴漾，你他媽什么意思啊？”
裴漾回過頭，輕佻地看著夏京墨臉上的巴掌印，說：“他今天能為了挽留我扇你這一巴掌，明天就會為了挽留我一腳把你踹開，宋一瀟這種東西，我勾勾手指他都會跪下沖我搖尾巴，只是我不想，我嫌惡心。”
夏京墨的臉色霎時變得很難看，單薄的身子像是快要站不穩(wěn)。
裴漾靜靜地看他僵站著，半響才用低啞的聲音說：“我和他分手的原因你還不知道吧？”
“現(xiàn)在告訴你?！?/p>
“你口中意氣風發(fā)的瀟哥，為了錢去陪女人睡覺呢?！?/p>
“你以為他愿意跟你上床是因為喜歡你對你感興趣？其實只是發(fā)情了無處宣泄，而你恰好送上門，還是個免費的?！?/p>
裴漾說完，用略同情的眼神看了夏京墨半秒，即刻轉身走了。
進到車里，滿車廂的茉莉花味讓裴漾渾身不適，他降下車窗，狼狽地呼吸著窗外的新鮮空氣，卻越吸越缺氧，越吸心就越痛。
曾經的裴漾覺得，縱使他什么都沒有，縱使他的家被裴治一手搗毀，他還有朋友，還有愛人在身后支撐著他。
他傻到覺得只要有愛他就可以什么都不怕，哪怕前方的道路一片渺茫。
今日的裴漾親眼看到愛過的男人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滾在一張床上纏綿，愛情和友情一起消亡的那一剎，裴漾才理解了什么叫做痛徹心扉。原來是這么的無力無助，原來有一種痛不用刀割不用重物砸下就能深刻體會的到。
裴漾緩了片刻，踩下油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