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賽一共分為三輪,初賽結(jié)束后進入半決賽,通過兩兩對決的方式,勝者進入決賽。
方柏寒成功晉級進入了決賽,遞了張觀演票給季秋。
“你來嗎?”
季秋接過,輕笑了一聲,把門票夾到書里,又看向方柏寒:“唯一的一張票給我了?”
進入到?jīng)Q賽的選手都有一張贈票,陳志遠和陳深屹都想找方柏寒走這個后門,但都被方柏寒搪塞著拒絕了。
而現(xiàn)在,這張票正安靜的躺在季秋的書里。
“別廢話,我不想這張票浪費了?!狈桨睾讼露?。
“知道了,大明星。”季秋語氣慵懶,方柏寒算是他在南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季秋對朋友的定義很嚴(yán)格,所以也可以說方柏寒是季秋截止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中唯一的朋友。
“圖書館借的嗎?”方柏寒拿起季秋剛才夾了觀演票的書。
《小王子》英文原著,內(nèi)頁有精美的插畫。
“買的?!?/p>
方柏寒翻動到季秋夾書簽的那一頁,讀出了用鉛筆畫線的那句話。
“You know—one loves the sunset,when one is so sad...”方柏寒的聲音很好聽,音量不大,但季秋剛好能聽得清楚。
方柏寒合上書還給季秋,上一次季秋還的《博爾赫斯談話錄》被方柏寒借回家了,借書卡上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名字。
用來舉辦決賽的禮堂布置的十分隆重,江怡芯今天穿了禮服,發(fā)型梳的一絲不茍,看上去精致又貴氣。
方柏寒給的票位置很好,季秋坐在了正中間,擁有最好的視野。選手們在后臺等待上場,觀眾席的安靜在江怡芯出場的瞬間被打破。
江怡芯抽到了第一個演唱,聚光燈打在她身上,優(yōu)雅迷人,禮服裙擺隨著演唱時挪動的步伐而配合的顫動著。
一曲完畢,掌聲雷動,有大膽的男孩沖上去送花,一束接著一束,江怡芯大方收下報以微笑。
江怡芯回到后臺,走到方柏寒身邊。
“加油?!苯拘θ萏鹈?。
方柏寒禮貌點頭回應(yīng),其實他和江怡芯也算是有交集,之前方柏寒在路上幫江怡芯躲過了狂熱的粉絲。
方柏寒抽到了最后一個演唱,到他上臺的時候,觀眾席時不時發(fā)出幾聲吶喊,伴隨著掌聲一同傳入季秋耳朵里。
舞臺燈光暗下,方柏寒聲音出現(xiàn)的同時,最中間的燈亮起,投射在地板上形成一個圓,方柏寒演唱了一首抒情歌,整體氛圍有些感傷,觀眾席配合的揮舞熒光棒。
季秋看著舞臺上的方柏寒,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如果季秋沒偶然碰見那些找茬的堂叔,或許他此刻只會覺得方柏寒是一個閃閃發(fā)光的全能三好學(xué)生。
這種情緒不包含憐憫,也不包含欣慰。季秋的眼神一直停在方柏寒身上,認(rèn)真聽他唱出來的每一句。
季秋看了眼手機上的信息,很快又平復(fù)好心情,繼續(xù)注視著臺上的方柏寒。
校園吧上實時更新著關(guān)于本次比賽的信息。
【江怡芯第一名穩(wěn)了!不愧是我女神】
【真的太美了,感覺和周圍的人不是一個圖層的】
方柏寒演唱的視頻被上傳到校園吧,季秋點開看了眼,比他的手機拍的清晰,隨手點了保存。
季秋之前每次上校園吧都是去刪帖子的,還是頭一次禮貌參與拿視頻。
【方柏寒是什么六邊形戰(zhàn)士嗎?學(xué)習(xí)好長得帥,現(xiàn)在還要加上一條唱歌好聽了】
【現(xiàn)場聽真的是享受,此時此刻只想尖叫】
頒獎環(huán)節(jié),江怡芯不負(fù)眾望拿下了第一名,同樣備受關(guān)注的方柏寒得了第三名。
下了臺的方柏寒把獎杯給季秋,對他說:“厲不厲害?”
“還真是三好學(xué)生。”
“我覺得你可以給我換個稱號,德智體美勞我都挺好的?!?/p>
自從季秋親手屠了校園吧上關(guān)于他的帖子之后,在同學(xué)心中不好惹的形象加深了不止一點半點,雖然大家沒有明確證據(jù)證明是季秋干的,但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現(xiàn)在校園吧上關(guān)于季秋的帖子,大家又開始用反派兩個字代替,因為沒有明確指向,大家說話也隱晦了許多,季秋也就沒注意。
夜色氤氳,晚風(fēng)輕舞,月光不偏不倚的灑落。
“我明天要回榆州?!背聊艘宦返募厩镎f這話的時候沒有看方柏寒。
“嗯?”方柏寒停下腳步,季秋也隨之停下。
“家里有點事?!奔厩锏恼Z氣一如既往的平淡。
“去多久?”方柏寒往季秋的方向走了兩步。
“一個禮拜吧。”季秋其實自己也不確定。
兩人沒再多說什么了,第二天一早,季秋獨自去了車站,榆州對他來說,如今已經(jīng)變得很陌生了。
一周過去,季秋還沒回南城,信息不回電話不接,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一個月過去,季秋住的院子現(xiàn)在搬進了別人,方柏寒敲響了新鄰居的門。
“你好,麻煩問一下這里的上一戶租客呢?”方柏寒語氣焦急,但仍然保持著禮貌。
“這我不清楚誒,這院子已經(jīng)賣給我們了。”女主人笑了笑。
方柏寒注意到季秋原先放在院子里的東西如今和他一樣完全消失了。
“不好意思打擾了?!狈桨睾X袋一片空白。
他給季秋發(fā)了很多短信,打了很多電話,但都沒能夠收到回復(fù),這是方柏寒在父母離世后又一次覺得心臟有了失重感。
唯一的好消息是,方柏寒從班主任嘴里得知季秋沒辦理退學(xué)手續(xù),只是因為家務(wù)事一時間沒辦法回到學(xué)校。
陳志遠問方柏寒:“你這個同桌呢?怎么好久都沒來學(xué)校了?有時候不聽他損我兩句還挺不習(xí)慣的?!?/p>
方柏寒搖頭:“不知道?!?/p>
“他沒和你聯(lián)系???”陳志遠多少有點不可思議。
“沒有。”方柏寒解題的手頓了一下。
一直到學(xué)期結(jié)束,方柏寒都沒見到季秋,原本說自己回榆州一周的人就這么消失了幾個月,杳無音訊,就像他從來沒來過南城一樣。
新鄰居是一對年輕夫婦,方柏寒從和他們的聊天中沒能得到任何有關(guān)于季秋的信息。
“原來你還沒把我當(dāng)朋友……”方柏寒這句話是對著月亮說的。
方柏寒甚至開始后悔那一天為什么沒多問一句季秋回去有什么事,如果他多問了一句,結(jié)果會不會不一樣。
季秋的出現(xiàn)像是一個短暫的夏天的夢,而他的消失就是夢的結(jié)束。
“租客?!狈桨睾剜司洌厩锏拇_像是一個臨時來到南城的租客一樣,和這座城市沒有建立任何的關(guān)系。
方柏寒在暑假期間去了榆州一趟,他在那座于他而言陌生又冰冷的城市走了整整一天,可是要找到季秋無異于大海撈針。
回到南城后,方柏寒每天的時間被安排得很滿,要學(xué)習(xí),要做社區(qū)服務(wù),還要喂養(yǎng)山上的團子。
青緣山上的觀光客比冬天要多不少,團子不怕人,所以方柏寒找到它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它在和某位經(jīng)過的游客撒嬌。
“沒良心,不是說好了在亭子那里等我嗎?”方柏寒蹲下看團子吃罐頭,又低聲說了句:“和那個人一模一樣,沒良心?!?/p>
“方柏寒?!笔煜さ穆曇魝鞯椒桨睾?,他很久沒聽到過了。
季秋走到方柏寒身邊,聽到他在說自己壞話,敲了下他的腦袋。
方柏寒有些不可置信的起身,看清楚季秋的臉之后,耳廓發(fā)紅,一時間竟然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見他半天沒說話,季秋先開口:“三好學(xué)生怎么愛說人壞話?。俊?/p>
季秋看上去和從前并沒有什么兩樣,沒變胖,也沒瘦,似乎連衣服都和方柏寒第一次見他的時候穿的是同一件。
“什么時候回來的?”方柏寒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季秋,最終還是問了這個問題。
“今天?!奔厩镎Z氣聽不出一點情緒。
“哦……”方柏寒想問季秋為什么不回他信息,不接電話,為什么回南城了不去找他,但最終還是沒問,很多話似乎都堵在了心口,像一顆酸澀的果子一樣。
季秋俯下身去抱起了團子,摸了摸它的腦袋,沒說什么,和方柏寒四目相對,只能聽到風(fēng)吹動樹葉的聲音。
“走了?!奔厩镎朕D(zhuǎn)身,被方柏寒一把抓住了手腕,方柏寒的力氣很大,似乎是在賭氣。
季秋回過頭看著面上依舊平靜的方柏寒,笑了下:“還有事?”
又看了眼自己被方柏寒緊握著的手腕,沒掙扎。
“你現(xiàn)在住在哪?”方柏寒臉色陰沉著,握著季秋手的力道分毫不減。
“市場旁邊?!奔厩镎Z氣不知不覺變的柔和了一些。
方柏寒松開手,舒了口氣,抬眼看季秋:“不請我去坐坐?”
“不了,地方小?!?/p>
“帶路?!狈桨睾f這話的時候幾乎是咬著牙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季秋生氣,氣他的冷漠,也氣他的不告而別。
季秋沒法,和方柏寒一前一后走著,就像陌生人那樣,不說話,也沒有眼神交流。
就這樣一路無言,方柏寒跟著季秋來到了市場旁邊的一個老舊的小區(qū),季秋租的房子在一樓,臨街,很吵。
一個單人間,面積很小,一個人住也顯得擁擠,家具都很老舊,大概是季秋今天剛來沒來得及收拾,所以透明茶幾上還積了一層灰。
方柏寒什么都沒說,季秋本想給他倒杯茶,可這個家里茶杯和水壺都沒有。
“看過了,走吧。”季秋站到門外,他覺得這個方柏寒和這個地方簡直格格不入。
方柏寒沒應(yīng)聲,把大門反鎖,季秋被關(guān)在門外,方柏寒無視季秋的聲音,專心的打掃著這間簡陋的屋子。
大概是一個小時過后,方柏寒把門打開,他臉上的表情不算好看,季秋看著自己被打掃的一塵不染的房間,連那些舊家具此刻看起來也順眼了不少。
窗外汽車的鳴笛聲在屋內(nèi)一清二楚,伴隨著柔和的陽光一同闖進了這間屋子。
“謝了?!奔厩锟聪蚍桨睾呐K像是被刺了一刀那么難受。
“你要解釋嗎?”方柏寒聲音冷到極致,季秋知道他是真的生氣了。
“解釋什么?”季秋背過身去,不去看方柏寒的臉。
“為什么搬走?為什么不接電話?”
“沒有為什么,方柏寒,我這個人就是這樣,膩了就離開了。”
“你還把我當(dāng)朋友嗎?”方柏寒聲音顫抖著,他問出這個問題的那一瞬間就后悔了,他害怕季秋的答案。
“你走吧?!奔厩锘剡^身來看著方柏寒,因為空間狹窄,兩人的距離很近,方柏寒的呼吸落到了季秋的臉上。
“別管我了,方柏寒。”季秋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和平常都不一樣,像是伴隨著眼淚,又像是被酸味的糖果浸泡過。
“我們不是朋友嗎?”
方柏寒看著季秋,紊亂的呼吸逐漸平靜下來,他凝視著季秋的眼,像是試圖看清楚季秋的內(nèi)心。
最終,方柏寒被季秋強制趕離了那間狹小的屋子,他站在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發(fā)出刺耳的鳴笛聲,橡膠輪胎和地面摩擦揚起一層灰。
屋內(nèi)的季秋把門窗緊閉著,在一片漆黑的空間里沉默著,他沒想到今天在山上能碰到方柏寒,也沒想到方柏寒會幫他打掃房間。
對于季秋來說,方柏寒無疑是特殊的,是他人生到現(xiàn)在為止唯一的朋友,正是因為這樣,季秋才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方柏寒。
樹木郁郁蔥蔥,在柏油路面上投下樹影,隨著晚風(fēng)不斷晃動,昆蟲的聲音夾雜在風(fēng)聲中,月光傾瀉而下,照著一片片破碎的靈魂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