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往常一樣拿了毛巾走進浴室，熱水從花灑里沖刷下來，順著打濕的頭發(fā)流過身體。把頭上的泡沫沖洗干凈，林言仰著頭把淌水的頭發(fā)都捋到腦后，他的脖子修長，仰頭時后頸彎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一邊往身上涂沐浴露，一邊思索今天在公司靳總跟他說的話。周一SK集團過來考察，由他全程陪同，下個月初會任命他去市場部擔任主管領(lǐng)導。
從大學畢業(yè)，林言就一直在“嘉顏日化”當總裁助理，從最不起眼負責打雜的助理到現(xiàn)在最受器重的助理。三年來雖然學到不少東西，但他對自己能否勝任新崗位心里沒底。畢竟當一個部門的主管領(lǐng)導和當助理要處理的事情是完全不同的，擔憂歸擔憂，機會已經(jīng)給自己了哪有不接住的道理。
關(guān)上水，從淋浴間出來，林言拿過毛巾把身上的水漬擦干。鏡子中的身體光潔如初，皮膚上各種曖昧的痕跡已經(jīng)消退干凈。回憶起那天晚上的瘋狂，正在擦水的手停滯了一下。答應對方的邀約這大概是林言平直的人生道路上最離經(jīng)叛道的決定，后悔倒不至于，人生總該有點隨心所欲的經(jīng)歷。
周末在家的時候，林言打開筆記本電腦，把SK集團過來參觀考察的安排又認真過了一遍。這應該是他在助理這個位置上最后一班崗，無論如何都不能出錯。細致到酒店菜品的安排，參觀的先后順序，每一個細節(jié)都反復考量，力求不出現(xiàn)任何紕漏。
SK集團在國內(nèi)化妝品市場上尤其是高端市場本來就一家獨大，新一任掌權(quán)者顧庭煜接手后影響力又進一步擴大。這次帶隊過來的顧庭洲是顧庭煜的弟弟，顧家的三少爺。據(jù)說是剛回國不久，媒體上基本查不到相關(guān)報道。這樣的行業(yè)巨頭，即使不合作，也是“嘉顏日化”這種上游小供應商得罪不起的。
周一的接待晚宴定在海城一家頂級酒店，開席前林言出去跟酒店餐飲部最后確認了一遍菜品，順便驗收一下各種需要現(xiàn)場捕撈稱重的食材。等他再回到包房的時候，SK公司的來訪代表已經(jīng)在桌子前落座了。
目光順著座位的順序往里推進，正要落在靳總旁邊的那個人身上時，正好撞上對方投過來的視線，林言整個人都僵住了。沉寂的記憶咆哮著翻涌上來，交織在一起粗重的喘息聲，對方身上滴下來的汗，深不見底的眼眸，繃緊的下頜角……
見林言突然停下腳步，靳宇卓略感詫異，在他的印象里，林言向來是個辦事有條不紊、平和冷靜的人，怎么今天的反應不太對，隱隱有點失態(tài)。
“這位就是SK公司的區(qū)域總裁顧庭洲顧總?！苯钭科鹕斫榻B道，用眼神提醒林言注意表情。
“顧總，這位是我的助理林言，這次的考察由他全程陪同?！?/p>
“你好，林助理。”顧庭洲伸出手來，臉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及時從失態(tài)中斂住情緒，林言禮節(jié)性地微笑，握住顧庭洲伸過來的手，手指貼合的一瞬手心就冒出汗來。
“又見面了?！鳖櫷ブ抻脙蓚€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再次握住這雙手，他掌心收緊略微加大了力度。從林言推門進來的那一刻，雖然裝扮和發(fā)型和那天很大不同，但不妨礙顧庭洲一眼就認出就是他要找的人。從深城消失的人出現(xiàn)在千里之外的海城，這事可真有意思。
顧庭洲和林言中間只隔了一個靳宇卓，宴席進行中兩人交談的聲音時不時傳入耳朵，讓林言如芒刺在背。剛才被握住的手心仍在冒汗，好像還殘留著手指握緊時的觸感，濕膩膩地難受。面對滿桌精美的菜品也沒什么胃口，林言勉強夾了幾筷子放進嘴里，有點食不甘味。
“這幾天都要麻煩林助理了，敬你?！苯徽劦拈g隙，顧庭洲沖著林言端起酒杯。
四周的視線一下望過來，林言只覺得后背發(fā)緊，不失禮貌地站起來端起酒杯，一仰而盡。
“你跟小顧總認識？”顧庭洲離席的時候，靳宇卓側(cè)頭問道。林言做他的助理三年，比今天的更大的場面也見過不少，哪怕是跟市里領(lǐng)導吃飯，從沒出現(xiàn)過現(xiàn)在的狀況。
“不認識”林言搖了下頭，他無心撒謊，只是很難解釋他跟顧庭洲算“認識”還是“不認識”。說到底，連顧庭洲的名字他也是今天才知道，更不會知道他就是SK集團的小顧總。他倆之間這種情況，能算“認識”嗎？
陪著靳宇卓敬了一圈酒，林言去了趟衛(wèi)生間。雖然包間里就有，但潛意識里，他想離顧庭洲遠一點。
豪華酒店的衛(wèi)生間也非常干凈整潔，更重要的是安靜。關(guān)上隔間的門，一切都被隔絕在門外，岔開兩條長腿坐在馬桶蓋上，林言才感覺一晚上緊繃的情緒慢慢放松下來。酒桌上顧庭洲除去單獨敬了他一杯酒，談笑風生神情自若，倒顯得他過于提心吊膽。總歸是個人隱私，以顧庭洲的身份也不至于拿到臺面上去說，只是以為再也不會遇見的人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多少有點不自在。
酒席還沒散場，他并不能離開太久，靜靜坐了一會兒林言打開隔間門，走到洗手臺前洗了個手，又低下頭捧起水往臉上撩。冰涼的水打在皮膚上，驅(qū)散了內(nèi)心的煩躁，等關(guān)上水龍頭抬起頭，一睜開眼睛就看見鏡子里多出來一個人。
“這么緊張干什么？把臉擦擦?！鳖櫷ブ迯囊慌缘某榧埡欣镒С鰩讖埣埥磉f給他。林言抬頭的一瞬，睫毛上沾著水滴的樣子和那天做到最后眼角帶淚的樣子重疊起來。跟那天穿休閑裝時氣質(zhì)出眾的感覺不同，西服合體的剪裁把林言身材的優(yōu)勢展露無遺。既不會很壯碩，也不會很瘦弱，一切都恰到好處。
“謝謝顧總。”感覺到對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林言把用過的紙巾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又不是不認識，這么生分？”顧庭洲不滿地挑眉。
“顧總說笑了，我們不是初次見面嗎？”林言輕描淡寫地帶過，已經(jīng)翻篇的事情，沒必要再提，也暗示對方不必介意。顧庭洲無疑是耀眼的，哪怕漫不經(jīng)心地站在那兒，舉手投足間也帶著一股自傲矜貴的勁兒，氣勢十足。
“如果是指床下，好像確實可以算初次見面?！笨磳Ψ揭恍南肫睬尻P(guān)系，顧庭洲偏偏要把林言已經(jīng)翻過去那頁再翻回去。
被對方這么大大咧咧地點破，林言剛管理好的情緒又緊繃起來。事情的發(fā)展顯然出乎他的預判，一時間摸不清對方到底想干什么。他扭頭看著顧庭洲，對方從容跟他對視甚至帶著幾分調(diào)笑，好像就等著他的下文。林言沒有回應，誰知道顧庭洲下一句又會蹦出什么虎狼之詞。收回目光，林言從他身側(cè)走過，拉開門出去了。
再次回到包房，晚宴已經(jīng)接近尾聲。一晚上沒吃什么東西，林言夾了兩塊剛端上來的面點。沒過一會兒，顧庭洲也推門進來重新落座，雖然朝他這邊望了一眼，但很快目光就移開了。
“這幾天的具體行程林助理會具體跟你溝通，有什么需要調(diào)整的地方顧總可以直接告訴他。”宴會結(jié)束時靳宇卓跟顧庭洲說道。
“需要跟林助理溝通的事情還挺多的，方便加個微信嗎？”顧庭洲解鎖手機，調(diào)出自己的二維碼遞到林言面前。半個月前還大海撈針毫無頭緒的人，如今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