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想什么?”歸海淙重新看向揭園,不悅道,“就在剛剛,這只妖怪還要殺死你,你居然被他幾句話說得猶豫不決了!”
“他說的……”揭園抬起原本低垂的頭,直愣愣地問歸海淙,“有錯么?”
“你說什么?”歸海淙被問的滿臉愕然。
“人傷害妖可以,妖傷害人卻不行?”揭園問得坦率,“這是什么道理?”
“捉妖師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傷人作惡的妖當然該殺?!睔w海淙滿眼的震驚,“你……你作為揭家后人,你怎么能……這么想?”
“揭家后人又如何?我又不是他?!苯覉@視線轉向已經(jīng)沒了氣息的黑熊,“你剛剛為什么叫我揭暄?”
歸海淙眼神躲閃了一下,掩飾道:“我不知道武弘昏過去了,怕暴露你的身份?!?/p>
可你連揭暄的法器叫什么都知道,揭園沉默地望著地面,沒有作聲。
“你還不知道試煉大比要做什么吧?”歸海淙果斷轉移了話題,“趁武弘還沒醒,我跟你講一講。”
“試煉大比是年輕捉妖師的試煉,只要在三十歲以下不管是四大家族還是散修,都能夠參加?!?/p>
“考慮到參加者的安全因素,試煉以兩人組隊的方式參加,但四大家族所屬出于公平,默認不會選擇自己家族的隊員?!?/p>
“參加者采用隨機抽取的方式選擇不同的地域,在一年內(nèi)收集足夠數(shù)量和級別的妖心,才能進入最后的大比?!?/p>
“進入最終大比,則是比拼參加者自身的實力?!?/p>
“依舊是隨機抽取,不過是抽取自己的對手,經(jīng)過激烈的角逐,最終優(yōu)勝者便成為新的捉妖師聯(lián)盟盟主繼承人?!?/p>
“當然,如果優(yōu)勝者出自四大家族,他的家族也會成為公認的四大家族之首?!?/p>
聽到這里,揭園產(chǎn)生了新的疑問:“這種比賽機制,四大家族的人豈不是占盡優(yōu)勢?”
基于家族根深葉茂的實力,他們無疑會擁有高出散修數(shù)倍的資源和支持。
歸海淙理所當然地道:“在一個大家族里,能夠得到家族資源的傾移,本身就是一種能力?!?/p>
“要知道家族內(nèi)部的競爭和傾軋,或許比大比中更加殘酷。”
但猶豫了一下,歸海淙又說:“不過,許多人的想法跟你一樣,所以越來越多的散修選擇加入四大家族,為了得到更好的修煉資源和環(huán)境。”
“還能加入家族?”揭園不禁訝然。
“是啊,家族庇佑成員,成員壯大家族勢力,雙贏的局面,而且普通捉妖師的死亡率很高,但成為一個捉妖師卻需要很多年的時間,所以除了特別厲害喜歡獨來獨往的,大部分捉妖師都被四大家族招攬了。”歸海淙點著頭說道。
“既然是這樣,”揭園面露思索,然后話鋒一轉,“那么捉妖師應該會發(fā)展得更好才是,為什么一千年以后,人間幾乎沒了捉妖師的蹤跡?”
而妖卻依舊存在。
歸海淙忽地頓住了,這個問題似乎難住了他。
過了很久他才說:“我不知道?!?/p>
又是不知道?揭園輕挑眉,卻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你先把妖心收起來吧?!睔w海淙指指地上。
“收起來?”
“嗯,你身上應該有專門收集妖心的法器,別忘了你現(xiàn)在正在參加試煉,我看看……”歸海淙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揭園一番,最后定格在了揭園腰間的玉佩上。
“我猜應該是這個,你試試把靈力輸進去?!?/p>
揭園依言試了試,玉佩果然發(fā)出白光,黑熊的妖心隨之消失了。
“你……是不是學過捉妖?”歸海淙后知后覺地問道。
揭園抬眼模仿他的語氣:“你……才發(fā)現(xiàn)?”
“我也姓揭,學過捉妖應該理所應當?!?/p>
“你為什么這么驚訝?”
“嗯……因為我一直沒有看出來,”歸海淙聳肩,“你明明就是個普通學生——”
“我也沒發(fā)現(xiàn),你非但不高冷矜持,還是個話癆?!苯覉@以牙還牙。
“你怎么學我說話呢?”歸海淙終于發(fā)現(xiàn)了揭園的異樣。
“沒什么。”揭園躲開他疑惑的目光,扭頭朝武弘走去,伸手推了推,“武弘,武弘!”
“你不會這么叫他。”歸海淙跟過來,提醒道,“叫長風,比較……合適。”
揭園頓了頓,還是改口道:“長風、長風!醒醒!”
武弘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渾身像散了架似的疼,他勉強靠著樹坐起來:“那妖怪呢!去哪兒了?”
“等爺起來,給他好看!”
“妖怪已經(jīng)被我們殺了,等你起來我們都該被他吃了!”歸海淙一點不給面子地說道。
“殺了?”武弘愣了愣,猛然轉向揭園,“你剛剛怎么了,一個勁地發(fā)愣,一點都不像你?!?/p>
“你平時可是見了妖怪只管往上沖的脾氣……”
“我……”揭園大腦飛速運轉,試圖編個理由糊弄過去。
“大概是最近在這深山老林里吃得太差了,影響了揭天師的體力!”一旁的歸海淙草稿都不打地搶著說道。
揭園訝異地瞥了他一眼,這家伙編起瞎話一套一套的,不過他跟武弘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太隨意了?
就好像已經(jīng)認識了很久似的。
“哈哈,這樣啊,離這座山不遠應該有個小鎮(zhèn),我們可以去那兒落腳一晚,休整休整,吃頓好的!”武弘捂著隱隱作痛的肋骨笑道,微微蒼白的臉色不能遮掩他滿身的豪氣。
“你……”揭園欲言又止。
“不妨事!再來十個妖怪我也不怵!”武弘一揮手臂,“搭把手!”
揭園就伸手扶了他一把。
“一點小傷,沒事,走吧!”武弘大咧咧地拍了拍衣襟上的塵土,瀟灑說道。
三人于是朝著武弘所說的小鎮(zhèn)方向出發(fā)了。
一路上歸海淙充分發(fā)揮作為話癆的優(yōu)勢,有意無意地套著武弘的話。
武弘又是個直腸子沒心眼的性子,三言兩語的,什么都說了。
揭園則在一旁沉默地聽著,從兩人的廢話里揀有用的聽兩句。
原來他們抽中的是圣家所屬陵城下的賀州,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則是如鳩山。
從武弘口中他還得知,這次試煉所需的妖心他們已經(jīng)收集完畢,剩下只需要全心準備一月后將在陽城揭家舉辦的大比就行了。
而兩人的歸途恰好經(jīng)過如鳩山,才會有此一事。
“等一下。”揭園忽然道,聊得火熱的歸海淙和武弘不解地停住腳步。
揭園雙目如電,陡然射向一個方向,那里林深葉茂,草木繁盛,似乎沒什么特別的。
“怎么了?”武弘低聲問道,同樣警惕地盯著那個方向。
“那里有人。”揭園放輕腳步,緩緩靠近樹林,歸海淙和武弘悄然跟上。
剛才武弘兩人專注于聊天,只有他一直在觀察四周,意外察覺到樹林深處不同尋常的靈力波動。
“是誰在那里!”
不等三人摸到近前,樹林里的人里面似乎也有個洞察力出眾的家伙立刻感知到了他們的存在。
既然已經(jīng)被揭破,就沒必要躲躲藏藏了,三個人從樹后走出,迎面上前。
“圣景一?你怎么會在這里?”沒等對面開口,武弘先是吃驚道,“我明明記得你抽到的是濱州!”
揭園和武弘兩人,一個沉默地打量來人,一個則怒目以對,誰也沒有注意到歸海淙陡然一變的臉色。
“試煉只說在規(guī)定區(qū)域捉妖,又沒說不可離開那里?!?/p>
樹林里站了好幾個人,為首的是個翩翩公子,瞧著二十幾歲的模樣,面若冠玉,眉眼如畫,一身天青色長衫,折扇輕搖,臉上噙著如沐春風的微笑,一派溫文爾雅的作風。
說話也是文縐縐的,倒像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讀書人。
“長風公子,切記謹言慎行,莫要隨意攀誣。”
圣景一笑著說道,雖是批評之言,由他口中說出,卻只讓人覺得溫潤如玉,沒有一絲棱角。
“我呸!大家都是捉妖的,你在這兒裝什么裝,這么有才你去趕考去??!”武弘大翻白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我不過隨便問了兩句,你就跟我挖了你家祖墳似地跳腳,不是心虛是什么!”
那被叫作“圣景一”的青衣公子搖了搖頭,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依舊平和,仿佛這幾句粗俗的話針對的不是他一般。
“長風公子,你這張嘴讓你吃的虧還少么?若不是有宥陽公子為你遮掩,你恐怕不能如此健全地站在這里同我斗嘴?!笔ゾ耙徽A苏Q?,漆黑的睫毛微顫,唇角微揚,笑不露齒,宛若好友間開著親昵的玩笑。
“你該好好謝一謝宥陽公子才是?!?/p>
他慢悠悠地拖長了尾音,清俊的臉上是春風般的笑意,一副真心實意的模樣。
果不其然,武弘立時被挑釁到了,就差指著圣景一鼻子罵了:“我們兄弟的事情,用不著你假惺惺!”
圣景一笑得更真誠了:“我竟不知此事,不知是長風公子改姓了揭,還是宥陽公子投進了武家?”
武弘臉漲得通紅,要不是被歸海淙拽著,就要沖到圣景一面前撕了他那張笑面狐貍的面具了。
“長風?!苯覉@看不下去,喊了武弘一聲。
這一聲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揭園只好清了清嗓子。
“既然景一公子在此有要事,我們就不打擾了。”
“長風,走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