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平行世界）
（新人作者，前四十章鋪墊有點繞，可從四十章后開始閱讀）
杭州城的春雨來得非常突然，程氏綢緞莊后院的青石板上已經(jīng)積起了一層薄薄的水膜。
程遠之跪在祠堂中央，月白色的長衫下擺浸在雨水中，漸漸暈開一片深色。
他挺直腰背，目光直視前方供桌上排列整齊的祖宗牌位，最前端那塊簇新的檀木牌位上，"先妣程門柳氏"幾個描金小字在燭光下格外刺目。
"逆子！"
藤條破空的聲音比疼痛來得更快。第一下抽在肩胛骨上時，程遠之只是微微繃緊了后背肌肉。
父親程敬儒的怒喝聲從頭頂砸下來："與虞家的婚事是祖輩定下的，你竟敢逃婚！"
第二下藤條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襲來，卻在半空中突然頓住。
程遠之抬起頭，看見父親的手懸在那里不住顫抖——這個在江浙商界叱咤風(fēng)云的男人，此刻竟連藤條都握不穩(wěn)了。
祠堂里彌漫著陳年的香灰味，混合著新點燃的檀香。
程遠之的目光越過父親顫抖的手臂，落在了供桌后方那幅巨大的祖先畫像上。畫中的程家先祖身著明朝官服，手持一卷兵書，目光如炬地注視著后世子孫。
"父親，"程遠之的聲音很輕，卻讓祠堂里的燭火都為之一晃，"您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嗎？"
不等父親回答，他已經(jīng)自顧自地站起來，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申報》。供桌被他起身的動作帶得搖晃，最邊上那塊"程門三世祖"的牌位"啪"地倒下來，在青石板上摔出一道裂痕。
"三月十八日，北洋政府承認外蒙古獨立。"程遠之將報紙舉到父親眼前，鉛字在燭光下像一排排黑色的牙齒，"國將不國，何以為家？"
程敬儒的藤條終于落下來，這次抽在兒子展開報紙的手上。
一道血痕迅速在虎口處隆起，程遠之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反而向前一步，幾乎貼著父親的鼻尖說："孫先生在廣州籌建軍官學(xué)校，昨日已經(jīng)登報招生。"
祠堂外傳來管家福伯刻意的咳嗽聲，接著是放重的腳步聲。
程敬儒深吸了一口氣，將藤條重重擲在地上，砸起一小片水花："關(guān)進書房，明日押去虞家賠罪。"
戌時的更鼓從巷口傳來時，程遠之正趴在書房的窗欞上數(shù)瓦片。雨已經(jīng)停了，月光把西子湖映得像一塊泛青的綢緞——正是程家最引以為傲的"湖色春"的料子。
寅卯之交，程家守夜的更夫正打著瞌睡，忽見一道白影從書房的窗口掠過。他揉揉自己的眼睛，只看見月光下微微晃動的柳枝，和青石板上一串濕漉漉的腳印，很快就被晨霧吞沒了。
程遠之在涌金門外的碼頭上站了很久。第一縷陽光刺破云層時，他最后望了一眼雷峰塔的剪影，轉(zhuǎn)身跳上了開往嘉興的早班船。船舷邊，他想起父親的話。
"逆子！若敢踏出杭州城，永世不得歸宗！"
程遠之笑了笑，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程家祠堂中，父親正將他的生辰八字投入火盆；而杭州城另一端的虞家大宅里，虞小姐正對著銅鏡，將一柄同樣的象牙柄小刀藏進貼身的荷包。
"這位少爺，去廣州走哪條路最快？"
程遠之回頭，看見個衣衫襤褸的盲女倚在船舷邊，手中的竹竿輕輕點著甲板。她的眼睛上蒙著黑布，嘴角卻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小翠姑娘指路，從來只收故事不收錢。"盲女的聲音很輕，"少爺?shù)墓适拢狄粡埲V州的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