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場上。
黎明的微光剛剛刺破黑暗。
新兵們大多還帶著一臉的懵懂和慌亂，被這突如其來的緊急集合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少人手里緊緊攥著那本嶄新的《內(nèi)務條令》，卻連外套的扣子都還沒扣整齊。
王天冉站在隊伍前面，臉色比這清晨的寒風格外冷硬。
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年輕卻帶著疲憊和緊張的臉。
“看來，昨晚都睡得挺香啊？”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穿透力，讓所有人都心頭一凜。
“以為‘三天后’就是真的三天后？”
“告訴你們，在軍隊，命令就是一切！隨時準備，才是軍人的本分！”
王天冉向前一步，停在隊伍最前面，手里同樣拿著一本《內(nèi)務條令》。
“現(xiàn)在，開始抽查！”
話音剛落，隊伍里響起一片細微的吸氣聲。
真的要查？！昨天才發(fā)的書！
王天冉的目光首先落在了趙聽身上。
這家伙個頭壯實，但此刻卻縮著脖子，眼神飄忽不定，一看就是心虛。
“趙聽！”
“到……到！”
趙聽一個激靈，聲音都有些發(fā)顫。
王天冉冷笑一聲。
“《內(nèi)務條令》，第一章，第二條，軍人誓詞！背！”
趙聽的臉瞬間漲紅，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卡了東西。
“我……我……”
他“我”了半天，一個字也背不出來。
昨晚光顧著跟被子較勁，條令他壓根就沒翻開幾頁！
王天冉的臉色沉了下去。
“下一個！曲正！”
戴著眼鏡的曲正身體一僵，推了推眼鏡，深吸一口氣。
“到！”
“第三章，第十五條，軍容風紀！說！”
曲正努力回憶著，磕磕絆絆地開口：
“軍人……軍人必須……著裝整潔……儀容……”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斷斷續(xù)續(xù)，明顯也是準備不足。
王天冉的眼神更加冰冷。
“很好！非常好！”
“這就是你們對待命令的態(tài)度？！”
“連最基本的條令都記不住，還談什么保家衛(wèi)國？！”
新兵們鴉雀無聲，頭垂得更低了，大氣都不敢喘。
王天冉的目光在隊伍里逡巡，最后，定格在始終面色平靜的劉陪陽身上。
又是他。
從點名開始，這個家伙就顯得與眾不同。
“劉陪陽！”
“到！”
劉陪陽的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
王天冉盯著他，刻意提高了一點難度。
“第五章，第四十二條，關(guān)于武器裝備的保管規(guī)定！”
這個問題一出，連一些旁邊的老兵都微微側(cè)目。
這可不是新兵第一天能輕易記住的章節(jié)。
然而，劉陪陽幾乎沒有任何思考停頓，朗聲背誦：
“武器裝備是軍人的第二生命，必須嚴格遵守保管規(guī)定……”
他的語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晰，條理分明，將那一長段規(guī)定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甚至連標點符號的停頓都恰到好處。
這下，不僅是新兵，連王天冉都愣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劉陪陽一眼，眼神復雜。
這家伙……真的只是個剛?cè)胛榈母咧猩?/p>
操場上一片寂靜，只有劉陪陽清晰的聲音在回蕩。
背誦完畢，劉陪陽立正站好，目光平視前方。
趙聽和曲正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充滿了震驚和佩服。
這家伙，真是個怪物！
王天冉沉默了幾秒，臉上的寒霜更重了。
他原本想借此機會好好敲打一下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尤其是這個“關(guān)系戶”劉陪陽，沒想到對方滴水不漏。
“哼！”
王天冉冷哼一聲，沒再繼續(xù)抽查條令。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就在這時，趙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突然大聲說道：
“報告班長！”
王天冉皺眉看他。
“說！”
趙聽咽了口唾沫，硬著頭皮道：
“條令……條令我們回去一定好好背！那個……班長，您要不要檢查一下我們疊的被子？我們昨晚練了很久！”
他想著，被子雖然疊得不咋地，但好歹也努力了，總比背不出條令強吧？或許能轉(zhuǎn)移一下班長的注意力。
曲正一聽，也連忙附和：
“是啊班長，我們都認真學了！”
王天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冷笑。
檢查被子？正好！
條令上沒難住你劉陪陽，內(nèi)務上總能找到茬！
“好?。∧蔷突厝タ纯茨銈兊摹晒?！”
王天冉一揮手，帶著一班的新兵返回宿舍樓。
回到302宿舍，趙聽和曲正忐忑地站在自己的床鋪前。
他們的被子，雖然比剛來時強點，勉強有了個方形的輪廓，但邊角松垮，表面凹凸不平，離“豆腐塊”的標準差了十萬八千里。
王天冉走上前，先來到趙聽的床前。
他伸出手指，在被子上戳了戳。
“這就是你練了一晚上的成果？”
他的手指又劃過被子的邊緣。
“棱呢？角呢？我怎么看不見？”
他猛地一抬手，直接將趙聽那床“半成品”掀到了地上！
“這也配叫軍被？！”
“重疊！”
趙聽的臉瞬間變得煞白。
王天冉又走到曲正的床前，幾乎是同樣的操作，同樣不屑的眼神。
“軟塌塌，松垮垮！像什么樣子！”
曲正的被子也步了后塵，被掀翻在地。
“你也一樣！重疊！”
趙聽和曲正站在那里，看著散落在地上的被子，臉上又羞又氣，卻不敢反駁。
王天冉的目光掃過兩人，語氣嚴厲：
“疊被子是軍人的基本功！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還能指望你們做什么？”
“今天之內(nèi)，要是還疊不成標準的豆腐塊，晚飯就別吃了！給我在這里一直疊！”
這話一出，趙聽和曲正的臉色更加難看。
這明顯是故意刁難！
他們才剛學，怎么可能一天之內(nèi)就疊得跟老兵一樣標準？
就在王天冉還想繼續(xù)訓斥時，一個平靜的聲音響了起來。
“報告班長?！?/p>
是劉陪陽。
他站在自己的床鋪旁，他的被子依舊是那個棱角分明、無可挑剔的“豆腐塊”。
王天冉轉(zhuǎn)過頭，眼神不善地看著他。
“你又有什么事？”
劉陪陽不卑不亢地迎著他的目光。
“報告班長，趙聽和曲正都是第一次接觸內(nèi)務整理，疊不好是正常的?！?/p>
“按照規(guī)定，新兵適應期，內(nèi)務整理應以示范教學和耐心指導為主，直接懲罰似乎不妥?！?/p>
他的語氣很平靜，沒有絲毫挑釁的意味，但話里的內(nèi)容卻讓王天冉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趙聽和曲正緊張地看著劉陪陽，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擔憂。
這家伙，居然敢當面頂撞班長！
王天冉死死地盯著劉陪陽。
“哦？”
“你在教我怎么帶兵？”
一股無形的壓力彌漫開來。
劉陪陽依舊站得筆直，眼神沒有絲毫閃躲。
“不敢?！?/p>
“只是提醒班長注意方式方法，過度施壓可能會適得其反?！?/p>
“畢竟，我們來這里是為了學習和鍛煉，不是為了被單純地刁難?！?/p>
最后幾個字，劉陪陽說得尤其清晰。
王天冉的拳頭微微攥緊。
這小子，膽子不?。?/p>
他看著劉陪陽那平靜的眼神，又看了看旁邊一臉緊張的趙聽和曲正。
如果他繼續(xù)強硬處罰，倒顯得自己氣量小，故意針對新兵了。
可就這么算了，他的面子往哪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