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手腕被一只細長白皙的手死死扣住,五根手指收緊,骨節(jié)凸起處泛著森白,幾乎能聽見骨骼被擠壓變形的聲響。
被制住的手腕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青紫色。
當(dāng)下,林盡遙甚至沒有回頭,只是微微側(cè)過臉,眼睫低垂,眸光冷得像淬了冰。
“誰準你碰我的?”
他輕聲問,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近乎殘忍的笑。
這個笑容讓林盡遙本就精致的五官顯出一種危險的艷麗,卻讓被扣住的人渾身發(fā)抖,牙齒不受控制地打顫,發(fā)出咯咯的聲響。
“嗯?”
右手指節(jié)又往里陷了幾分,指甲直接掐進對方的腕動脈,施加的壓力讓軟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此時被扣住手腕的人已經(jīng)疼得雙腿發(fā)軟,膝蓋不受控制地打顫,精心打理的發(fā)型被冷汗浸濕。
他的嘴唇哆嗦著,臉色由紅轉(zhuǎn)白再轉(zhuǎn)青,像是隨時會昏厥過去,嘴角甚至溢出些許白沫。
而這一幕,恰好被剛從走廊另一端走來的紀淮南盡收眼底。
他原本只是路過,卻被那聲慘叫勾起了興趣,腳步一頓,鞋尖在大理石地面上碾出半個圓弧。
偏頭往這邊看了一眼,打火機“啪”地一聲合上。
然后…就看見那個蒼白昳麗的青年扣著別人手腕。
而那個被扣住手腕的疼得臉色扭曲,冷汗涔涔,活像條被釘在案板上的魚。
如此,這頭的紀淮南挑了挑眉,慢悠悠地喝了口酒。
他咂吧咂吧嘴,目光肆無忌憚地在林盡遙身上掃視,從緊繃的腰線到皙白的手指。
最后定格在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
“小帥哥挺辣?!彼吐曉u價,嗓音里帶著點玩味的笑意。
但說完這句,紀淮南就收回視線,手插兜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畢竟,人家教訓(xùn)人,他站在這里礙什么事?
這邊角落的動靜并沒有驚動宴會廳那邊。
林盡遙松開這人的手后,沒有管對方的要死要活,徑直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他的腳步很輕,黑色西裝褲包裹的長腿邁步時繃出利落線條,像一只踏著夜色的貓,卻又帶著某種壓抑的急促。
推開洗手間的門,冷白的燈光刺進眼底。
林盡遙在門口頓了頓,睫毛輕顫著適應(yīng)突如其來的光亮,眼尾的弧度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鋒利。
隨后緩步走到洗手臺前,盯著鏡中的自己看了兩秒,才緩緩伸手,擰開水龍頭。
“嘩啦——”水流嘩啦啦地沖下,冰冷刺骨。
林盡遙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被水流沖刷。
水珠順著冷白的手腕滑落,在洗手池里濺起細小水花,像極了那天砸在墓碑上的雨滴。
他的手在抖。
不是恐懼,而是某種壓抑到極致的情緒在血管里橫沖直撞。
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蜿蜒,像要破皮而出。
他猛地攥緊拳頭,指甲深陷掌心,疼痛讓自己稍稍回神。
前世的記憶紛至涌來:
消毒水刺鼻的氣味,心電監(jiān)護儀刺耳的警報,謝鶴瓊?cè)諠u消瘦的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針孔。
他又是如何日復(fù)一日地坐在病床前,看著最愛的人在自己懷中漸漸變冷。
最痛的是最后那天,謝鶴瓊明明已經(jīng)說不出話,卻用盡最后的力氣,在他掌心輕輕劃了幾個字:
我的嬌嬌,好好活。
那時,指尖的溫度一點點消散,像握不住的流沙。
葬禮那天,雨下得很大。
他跪在泥濘中,偷偷取了一小撮阿瓊的骨灰裝進琉璃瓶,日日夜夜對著它說話,仿佛這樣就能留住最后一點念想。
直至琉璃吻盡,人間再無溫度。
記憶中的痛楚如此鮮明,他撐住洗手臺邊緣,指節(jié)凸起,肩膀微顫,像是承受不住某種無形的重量。
鏡面蒙著一層水霧,模糊了那張蒼白的臉。
他抬手,用力抹開鏡面上的水汽,對上鏡中自己猩紅清晰的雙眼。
青年眼尾的潮紅,像是哭過,又像是壓抑著某種瀕臨爆發(fā)的瘋狂。
盯著鏡中的自己,林盡遙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近乎自嘲的笑。
“差點忘了……”
現(xiàn)在的謝鶴瓊,還不認識林盡遙。
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fù)鲁觥?/p>
指尖輕輕撫過頸間的琉璃吊墜時,他低低地、近乎呢喃般說了一句:“謝鶴瓊,這次我這么乖,你一定舍不得再丟下我?!?/p>
聲音輕得像是怕驚醒了什么,尾音帶著幾不可察的顫抖。
再睜眼時,鏡中青年已經(jīng)斂去所有情緒,只剩一片沉冷。
林盡遙整理了下有些凌亂的領(lǐng)口,指腹擦過眼角,抹去那一點濕潤。
該回去了。
自己要在謝鶴瓊離開宴會之前,再見他一面。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那個人從自己生命里消失。
——
露臺邊,紀淮南晃著香檳杯,目標(biāo)明確地朝他鶴哥的位置走去。
謝鶴瓊獨自倚在雕花欄桿旁,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杯沿,月光傾瀉而下,落在他眉宇間,襯得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愈發(fā)深邃。
明明身處喧鬧的宴會,卻約莫是自帶結(jié)界,三米之內(nèi)無人敢近。
那些精心打扮的名媛們眼波都快拋抽筋了,也沒能換來謝鶴瓊半點余光。
哦不,準確來說,是連半點機會都沒有。
畢竟,拋媚眼給謝鶴瓊看?
紀淮南在心底嗤笑一聲,嘖,還不如對著菩薩許愿來得實在。
“咳咳,鶴哥?!?/p>
紀淮南故意清了清嗓子,聲音拖得又懶又欠。
還睜著那雙玩世不恭的笑眼,不經(jīng)意間露出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就這么準備和他鶴哥貼貼。
“你絕對想不到,我剛才在那邊看見了什么?!?/p>
他故意放慢腳步,在眾人艷羨的目光中就要搭上謝鶴瓊的肩。
羨慕死那些小美女們,他紀小爺就是要讓暴風(fēng)雨來得更猛烈些!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距離謝鶴瓊還有一點距離時……
“當(dāng)心!”
侍應(yīng)生的驚呼聲中,林盡遙的身體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去。
他伸手,指尖‘倉皇’擦過謝鶴瓊的袖扣,冰涼的晶石感一閃而逝。
下一秒,整個人便跌入那個朝思暮想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