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澤悶哼一聲，捂著肚子坐在地上。
沉默蔓延，一聲極輕微的“噠”聲后，床頭燈開啟，暖黃的燈光包裹住這個角落。
黎姜靠坐在床頭，面無表情地看向周承澤。
他低著頭，頭發(fā)擋住了眼睛，看不清此刻的眼神，臉頰泛紅，不知道是酒精作用，還是方才那幾巴掌打的。
“我不知道是你。”
黎姜聲音輕柔，在寂靜的夜里，恍惚似情人耳邊的囈語，忽隱忽現(xiàn)。
周承澤一時分不清是幻聽，還是她真的說了這么一句，緩緩仰起頭，露出整張英俊的臉，眼神迷離地看過來。
他看起來醉得不輕。
“我……打疼你了嗎？”
黎姜攏了攏散開的衣襟，腳尖輕輕垂落到床沿，隨后光腳站在柔軟的地毯上。
兩人距離很近，近到周承澤呼吸間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味，是黎姜用慣了的沐浴露的味道。
“黎姜！”
他抓了抓頭發(fā)，又瞇起眼睛，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咬牙質(zhì)問，“你打我？！”
周承澤想象中的自己英武不凡，正惡聲惡氣地問罪黎姜。
現(xiàn)實是一個搖頭晃腦的醉鬼，口齒不清，眼睛濕潤，不像惡犬，倒像被拋棄的流浪狗崽子。
“呵……”
似乎是一聲輕笑。
周承澤依舊分不清是不是幻聽，眼前裙擺搖曳，一片五光十色，他想抓住裙擺下纖細光潔的腳踝，猛地伸手卻忽然天旋地轉(zhuǎn)，直接躺倒在了地上。
“黎姜！你是不是……又踢我？！”
“沒有，”黎姜像在哄幼兒園的小朋友，聲音依舊溫溫柔柔的，十分動聽，“你喝醉了，我讓趙阿姨給你煮個醒酒湯?！?/p>
“我沒醉！不準走！”
周承澤視線模糊，看什么都有重影，眼見那抹墨綠的背影遠去，一急之下都開始結(jié)巴了。
“黎姜！別……別走！”
黎姜沒有停留，很快離開了房間。
一樓的廚房里，趙阿姨正在煮醒酒湯，旁邊的餐桌上，一個年輕男人正在喝水。
“太太！”男人聽到動靜，起身向黎姜問了個好。
“小張，阿澤醉了倒在地上，太重了我抬不起來，得麻煩你把他弄床上去?！崩杞蜌獾氐馈?/p>
“不麻煩不麻煩，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我現(xiàn)在就去照顧周先生?！?/p>
小張放下杯子，很快跟端著醒酒湯的趙阿姨一起上了二樓，他是周承澤的生活助理兼司機，這類活確實屬于份內(nèi)工作。
黎姜在客廳里轉(zhuǎn)了一圈，再回到房間時，小張和趙阿姨已經(jīng)離開了。
周承澤坐在沙發(fā)上，翹著二郎腿，拿著手機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還沒換衣服，襯衫下擺露在褲子外，扣子崩開了幾顆，有點頹廢，又有點不羈。
看到黎姜進來，周承澤抬眼，深沉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
“好點了嗎？”像是之前的沖突不存在一樣，黎姜很自然地說著關(guān)心的話，“醒酒湯可要喝完，不然明天該頭疼了?！?/p>
“……”
“阿澤，怎么了嗎？”
“沒什么?！?/p>
周承澤站了起來，一步步走到黎姜面前，他像是不認識自己的妻子般，仔細打量她的五官。
黎姜抬頭，眼神疑惑，無聲詢問：你在看什么？
“今天我喝醉了?！?/p>
“我知道?！?/p>
“剛才……我不是故意的，抱歉?！?/p>
“沒關(guān)系，該說抱歉的是我。”
“下次不會了，你早點休息?！?/p>
周承澤抬手，想摸摸黎姜披散的長發(fā)，被避開后也沒有再說什么，直接往門口走去。
兩人分房睡已有好幾年，大概結(jié)婚后沒多久，周承澤時常應(yīng)酬晚歸，而黎姜準時在夜里十點入睡，作息時間差距太大的新婚夫妻便一人擁有了一間臥室。
“阿澤，”黎姜叫住了他，溫柔微笑，“明天你有時間嗎？我有些話想和你說?！?/p>
周承澤頓住，沉默了一會兒后，點頭，“好?！?/p>
大門在身后合上，周承澤站在房間門口，并沒有立刻去自己的臥室，直到細微的落鎖的聲音傳來，才有些輕嘲地扯扯嘴角，大步往前走去。
是他自作多情了，以為黎姜會挽留……
第二天，黎姜睡到十點半才起，精神惺忪，懶洋洋地喝了杯拿鐵當做早餐。
想起昨晚上和周承澤約好的談話，便問正在打掃衛(wèi)生的王阿姨，“他出去了嗎？”
“太太，先生八點半的時候出門了?！?/p>
“這樣啊……”
周承澤約莫是忘記昨晚的約定了，也罷，反正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黎姜回房間換了一套無袖連衣裙，香檳金的顏色和白皙的肌膚相得益彰，蕩領(lǐng)的設(shè)計又多了一份慵懶的隨性，長發(fā)隨意盤起，戴上大圓圈的耳環(huán)和寬版手鐲。
氣質(zhì)優(yōu)雅，嫵媚撩人。
二十歲時候的黎姜，是清新純美的小白花，過了七年多奢華矜貴的富太太生活，現(xiàn)在的她是嬌艷華麗的富貴花。
當初被周承澤一見鐘情的、如白紙一般簡單清純的氣質(zhì)已消失，但誰都不會質(zhì)疑，二十八歲的黎姜有另一種不同的迷人氣質(zhì)。
黎姜讓司機送她到第八大道，這里奢侈品店鋪云集，她準備選個大牌包包作為婆婆下個月的生日禮物。
進第一家店鋪后逛了逛，很快就選好了，是一個大象灰色的中號托特包，再配條橙黑格紋的絲巾綁在提手上，和婆婆平日里的搭配類似。
“黎女士，您是直接帶走，還是我們送到您家里？”
“送家里吧，謝謝。幫我包好看一點，是要送人的生日禮物?！?/p>
“好的~”
刷卡、確認地址，走出店鋪大門的時候，距離進門時間才過去了十分鐘。
黎姜想起之前每次挑選禮物給婆婆，都要花個幾天時間思來想去，覺得挺好笑的。
她出身貧寒，學(xué)歷差，沒本事，嘴巴也不甜，就連給周家開枝散葉都沒能做到，注定做不成婆婆心中的好兒媳，送什么作為生日禮物，婆婆哪里會在意？
她也應(yīng)該學(xué)著不在意的……
黎姜往隔壁的驢家走去，進門時卻被出門的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
伴著男人道歉的聲音，一只有力的大手攬過纖細的腰肢，雖然避免了她的摔倒，但這樣過于親密的舉止，實在不能稱之為“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