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將視線從那些被毀掉的文件上，移到了正坐在地上，縮成一小團，渾身發(fā)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的樂怡身上。
“你......”琴酒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樂怡被他看得渾身汗毛倒豎，但戲還得演下去。
她嚇得往后縮了縮，小手胡亂地在臉上抹著眼淚和不知道什么時候蹭上去的果泥，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嗚......爸爸......對不起......樂怡......樂怡不是故意的......嗚嗚......紙......樂怡賠......樂怡把小熊餅干都給你......嗚嗚嗚......”
她一邊哭一邊從自己那看不見的小口袋里（系統(tǒng)倉庫）作勢要掏東西，哭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肝腸寸斷。
伏特加在門口已經(jīng)快要嚇尿了。完了完了，小小姐這次闖的禍太大了！這些文件一看就知道對大哥有多重要！大哥會不會......
【叮！“意外潑灑”成功！關(guān)鍵數(shù)據(jù)區(qū)域污損度：75%。
目標(biāo)人物琴酒的“高風(fēng)險計劃”已被有效延緩。宿主求生指數(shù)+10。
琴酒好感度（偽）-1。當(dāng)前總好感度（偽）：5.5。
備注：演技評分8.5/10，扣分點在于眼淚流速略顯均勻，建議下次增加節(jié)奏變化?！?/p>
樂怡：“......”好感度居然還降了！系統(tǒng)你這個備注是魔鬼嗎？！我這是在用生命演戲好不好！
琴酒盯著樂怡，那眼神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房間內(nèi)的氣壓低得讓人窒息。
就在樂怡以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琴酒拎起來扔出窗外，或者直接體驗一把“物理消音”的時候，琴酒卻突然深吸一口氣，然后，他做出了一個讓樂怡和伏特加都始料未及的動作。
他彎下腰，不是去撿地上的樂怡，也不是去搶救那些文件，而是從桌子底下，準(zhǔn)確地說，是從他之前坐著的椅子腿旁邊，撿起了一小塊幾乎難以察覺的、微微翹起的、老舊的木質(zhì)地板碎片。
那塊碎片，正好位于樂怡剛才“摔倒”時，小腳“不小心”踩到的位置附近。
琴酒捏著那塊小小的木片，面無表情地看了幾秒，然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了依舊在地上“傷心欲絕”地扮演著闖禍小可憐的樂怡。
他的眼神依舊冰冷，但那股幾乎要實質(zhì)化的殺氣，卻詭異地消散了些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為深沉、更為復(fù)雜的審視。
這個安全屋，確實太舊了。地板不平，也很正常。
一個三歲的孩子，走路不穩(wěn)，被絆倒，打翻了手里的東西，也很正常。
一切，都顯得那么“合情合理”。
“伏特加。”琴酒終于開口，聲音恢復(fù)了些許平時的冷硬，但依舊帶著一絲壓抑的怒火，“把這里清理干凈。這些，”他指了指桌上那些被果泥污染的文件，“想辦法復(fù)原，能復(fù)原多少是多少?！?/p>
“是！是！大哥！”伏特加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手忙腳亂地開始找抹布。
琴酒沒有再看那些文件，也沒有再看樂怡。他徑直走到窗邊，背對著房間，點燃了一支煙?？澙@的煙霧模糊了他冷硬的側(cè)臉，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真正的表情。
只是，他夾著煙的手指，微微有些顫抖。
是氣的，還是......別的什么？
樂怡依舊坐在地上，用袖子擦著眼淚，偷偷從指縫里觀察著琴酒的反應(yīng)。
好險！差一點就玩脫了！看來這位便宜老爸的疑心病，比她想象的還要重。不過，好感度雖然降了，但求生指數(shù)加了，而且成功阻止了他危險的想法，這波不虧！
只是......被胡蘿卜蘋果泥污染的APTX4869研究數(shù)據(jù)，不知道還能不能“搶救”回來多少呢？
樂怡在心里默默地為那些即將被伏特加“暴力清潔”的文件，點上了一根蠟。
房間里彌漫著一股詭異的寧靜，混合著胡蘿卜蘋果泥的甜膩、琴酒身上殘留的硝煙以及伏特加努力憋回去的冷汗味。
伏特加正對著桌伏特加正對著桌上那一片狼藉的“案發(fā)現(xiàn)場”，額頭上的冷汗已經(jīng)匯聚成溪，順著他粗獷的臉頰滑落，滴在同樣破舊的地板上，洇開一小塊深色的痕跡。
他看看那些被胡蘿卜蘋果泥均勻涂抹、如同現(xiàn)代抽象派畫作般的文件，又看看窗邊那個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熟人也請繞道”氣息的琴酒，感覺自己的人生就像這些文件一樣，前途一片“糊”狀。
“大、大哥......這個......這個怎么弄？”伏特加的聲音艱澀，他活了三十多年，處理過的尸體比他吃過的拉面碗數(shù)還多，爆破過的建筑能堆成一座小山，但面對這些被果泥“溫柔”對待過的紙張，他第一次感到了束手無策的絕望。這玩意兒，比拆除一顆定時炸彈還考驗技術(shù)含量??！
琴酒沒有回頭，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冷哼，仿佛在嘲笑伏特加的無能。
伏特加深吸一口氣，決定自救。他環(huán)顧四周，試圖找到合適的“作案工具”。目光掃過墻角一個積滿灰塵的水桶，里面還殘留著半桶顏色可疑的渾濁液體——天知道是什么時候留下的。
不行不行，這個用了，文件估計直接羽化登仙。他又看到旁邊桌上，樂怡吃剩下的那些嬰兒輔食空瓶子，以及那把小巧的硅膠軟勺。
靈光一閃！
伏特加拿起那把小熊軟勺，小心翼翼地，試圖用勺子的邊緣去刮那些糊在紙上的果泥。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粘稠的果泥在紙張上形成了堅固的“保護層”，他這么一刮，非但沒把果泥刮下來多少，反而讓幾張本就脆弱的舊紙張邊緣直接卷了起來，甚至有撕裂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