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外獲得點石成金的能力，能把任何物品變成無價之寶。代價卻是每次使用能力，
都會被人遺忘一點。起初我欣喜若狂，把破煙灰缸變成古董換錢，
讓彩票中獎號碼按我寫的開。直到拍賣會上，我把精心偽造的古畫變成傳世真跡。
當(dāng)拍賣師落錘成交時，我看見自己透明的手掌穿過錘柄。暗戀十年的女神拍下畫作，
卻對著我的方向微笑：“感謝匿名賣家?！蔽覜_她揮手吶喊，她卻徑直穿過我的身體。
雨夜櫥窗前，電視正播放天價拍賣的新聞。畫面里根本沒有我的身影。
只有一行滾動字幕：“神秘賣家，查無此人?！?--第三十一次面試失敗那天，
陳默在地下室出租屋里，盯著唯一一盞接觸不良的白熾燈發(fā)了很久的呆。燈管閃爍不定，
像他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墻角堆著昨天面試前咬牙買的廉價西裝，此刻皺巴巴團(tuán)在地上，
沾著幾滴沒吃完的方便面油漬，更像一塊巨大的、被拋棄的抹布。
空氣里彌漫著霉味、隔夜泡面湯的酸氣，還有一股揮之不去的、屬于失敗者的鐵銹味。
他口袋里只剩下幾張皺巴巴的零錢，加起來甚至不夠買一包最便宜的煙。
饑餓感像只冰冷的手，緩慢地攥緊他的胃。陳默煩躁地扒拉著床頭柜的抽屜，
指尖掃過一堆無用的雜物：幾張過期的優(yōu)惠券，一個早就沒電的舊打火機(jī)，
幾枚生銹的一元硬幣……最后，他摸到了抽屜最深處一個冰涼、堅硬的東西。是一個煙灰缸。
粗劣的玻璃材質(zhì)，邊緣還磕掉了一小塊，是他不知哪次在哪個地攤上隨手買的，
大概花了五塊錢？或者更少?；覔鋼涞模e滿了厚厚的、早已干涸的煙灰，
像他這間不見天日的地下室，也像他二十多年的人生——廉價、蒙塵、毫不起眼?！安?！
”一股無名邪火猛地竄上心頭。陳默狠狠抓起那個丑陋的煙灰缸，
用盡全身力氣朝對面布滿霉斑的墻壁砸去！他只想聽個響，聽點東西粉碎的聲音，
仿佛這樣就能把他這灘爛泥似的生活也砸出個窟窿。“砰！”一聲悶響。煙灰缸撞在墻上，
卻沒有預(yù)想中的碎裂聲。它像一個被無形大手托住的乒乓球，在接觸墻壁的瞬間，
詭異地停滯了零點幾秒。緊接著，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暖流，
毫無征兆地從陳默攥著煙灰缸的手指猛地竄入！那感覺像被微弱的電流擊中，
又像有一股溫?zé)岬娜蝗蛔⑷胨涞难?，瞬間流遍四肢百骸。他渾身一激靈，
差點脫手把東西扔掉。暖流來得快，去得更快。眨眼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仿佛剛才那觸電般的酥麻只是他餓暈了產(chǎn)生的幻覺。陳默喘著粗氣，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他低頭看向手里那個本該碎掉的廉價煙灰缸，瞳孔驟然收縮。
東西還在。但……不一樣了。它不再是那個灰頭土臉、邊緣帶豁口的廉價貨色。
材質(zhì)變得溫潤細(xì)膩，呈現(xiàn)出一種半透明的、如凝脂般的質(zhì)感，隱隱透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澤。
原本磕碰的豁口處，線條竟變得圓潤流暢，仿佛經(jīng)過大師精心打磨。更詭異的是，
那厚厚的煙灰污垢徹底消失了，整個缸體潔凈如新，在昏暗的燈光下，
竟流轉(zhuǎn)著一層難以言喻的、溫潤內(nèi)斂的寶光。這……這他媽的還是那個五塊錢的破玩意兒嗎？
陳默猛地把它舉到眼前，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他難以置信地摩挲著缸體。觸手冰涼細(xì)膩，
光滑得不可思議，帶著一種玉石般的沉甸甸的質(zhì)感。
那層溫潤的光澤隨著他手指的移動而微微流轉(zhuǎn)，絕不是什么劣質(zhì)玻璃能模仿出來的。
他甚至能看到缸體內(nèi)部極其細(xì)微、天然形成的、如同云霧般的紋理。
一股混雜著狂喜和巨大恐懼的電流瞬間擊穿了他。點石成金？超能力？
這種只存在于小說和電影里的玩意兒……砸在了他這個社會渣滓頭上？
巨大的荒謬感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靠著冰冷的墻壁滑坐到地上，
手里死死攥著那個已經(jīng)脫胎換骨的煙灰缸，大口喘著粗氣，地下室渾濁的空氣吸入肺里，
帶著鐵銹和絕望的味道。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搏動，每一次跳動都像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低頭，死死盯著手里這件“寶物”，那溫潤的光澤此刻卻像某種未知怪物的眼睛，
冰冷地回望著他?！凹俚摹欢ㄊ腔糜X……餓暈了……”他喃喃自語，聲音嘶啞干澀，
像砂紙摩擦。他閉上眼，狠狠甩了甩頭，再睜開。煙灰缸依舊瑩潤如玉，寶光流轉(zhuǎn)。
那層溫潤的光暈甚至比剛才更清晰了幾分，在昏暗的燈光下，幽幽地散發(fā)著一種無聲的誘惑。
饑餓感再次猛烈地襲來，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緊了他的胃，狠狠一擰。劇痛讓他瞬間清醒。
幻覺？這沉甸甸、冰涼滑膩的觸感如此真實！他需要錢，需要食物，
需要擺脫這該死的、令人窒息的地下室！不管這鬼東西是怎么來的，它能換錢！這就夠了！
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瞬間占據(jù)了他所有的思維。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
像個被彈簧驅(qū)動的木偶，動作僵硬卻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狠勁。
他扯過昨天那件唯一還算體面的廉價西裝外套，顧不上它上面的油漬和皺褶，
粗暴地將那件變得溫潤如玉的煙灰缸包裹起來，塞進(jìn)一個破舊的帆布購物袋里。
動作又快又急，仿佛慢一秒，這詭異的“寶物”就會從他指縫里溜走，
或者變回那個一文不值的破玻璃。推開那扇吱呀作響、仿佛隨時會散架的破木門，
陳默一頭扎進(jìn)了外面濕冷的空氣里。天色陰沉，鉛灰色的云層低低壓著城市的天際線，
空氣里彌漫著一種大雨將至的土腥味。他裹緊了單薄的外套，帆布袋子緊緊抱在胸前，
像抱著一個滾燙的、隨時可能爆炸的秘密。他記得這條街盡頭，
拐角處有一家小小的、門臉古舊的古董店，
櫥窗里總是擺著些落滿灰塵的瓶瓶罐罐和泛黃的舊書，
店主是個整天捧著紫砂壺、瞇著眼睛打盹的干瘦老頭。他以前路過時，
總覺得那店像個裝神弄鬼的擺設(shè)，根本不會有人進(jìn)去。但此刻，
那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識貨”的地方?！敖鹩駶M堂”的招牌字跡斑駁，
在陰沉的天氣里顯得更加黯淡無光。陳默深吸一口氣，
推開了那扇沉重的、帶著銅鈴的玻璃門。門上的銅鈴發(fā)出一串清脆卻略顯刺耳的“叮當(dāng)”聲，
在寂靜的小店里格外響亮。店里光線昏暗，彌漫著一股陳舊的紙張、木頭和灰塵混合的味道。
空氣仿佛凝固了許久。柜臺后面，一個穿著深灰色對襟褂子的干瘦老頭正靠著太師椅打盹，
腦袋一點一點，手里還虛虛握著一個小小的紫砂壺。銅鈴聲驚醒了他。
他慢悠悠地抬起松弛的眼皮，渾濁的眼珠朝門口掃來，
帶著被打擾的不悅和長久生意冷清養(yǎng)成的漠然?！笆裁词拢俊崩项^的聲音沙啞干澀，
像破舊的風(fēng)箱。陳默的心臟在胸腔里擂鼓，手心全是黏膩的冷汗。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顫抖，走上前，將帆布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在玻璃柜臺上，
發(fā)出輕微的“咚”一聲。他解開袋子，動作有些笨拙地掀開那件包裹著的西裝外套。
那件溫潤如玉的煙灰缸露了出來。在昏暗的店內(nèi)光線下，
它自身散發(fā)的那層柔和內(nèi)斂的光暈似乎更加明顯了，像一塊吸飽了月光的羊脂白玉，
靜靜地躺在深色西裝的褶皺里。老頭渾濁的眼睛里，那點被打擾的不耐煩瞬間消失了。
他原本松弛靠在椅背上的身體微微前傾，瞇著的眼睛陡然睜大，
兩道銳利如鷹隼般的光芒驟然射出，牢牢釘在那件煙灰缸上。那目光里充滿了審視、驚疑，
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貪婪。“嗯？”老頭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意味不明的音節(jié)。
他慢騰騰地站起身，動作卻比剛才靈活了許多。他繞出柜臺，走到陳默旁邊，
并沒有立刻伸手去碰那物件，而是從對襟褂子的內(nèi)袋里，
慢條斯理地摸出一副小小的、鑲嵌著金邊的折疊放大鏡。他俯下身，湊得極近，
鼻尖幾乎要碰到那溫潤的缸體。放大鏡的鏡片反射著微弱的光，
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投下晃動的小光斑。他的手指枯瘦，指甲修剪得很整齊，
此刻卻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輕微顫抖。他用指關(guān)節(jié)極其小心地、輕輕地叩擊了一下缸體邊緣。
“?！币宦晿O其輕微、卻又異常清越、悠揚、帶著玉石特有質(zhì)感的脆響，
在寂靜的古董店里清晰地蕩開，余音裊裊。老頭臉上的肌肉猛地抽動了一下。他猛地抬起頭，
那雙渾濁的老眼此刻精光四射，像發(fā)現(xiàn)了絕世寶藏的獵人，死死地盯著陳默，
聲音因為激動而更加嘶?。骸澳膩淼?？”陳默被那目光看得心里發(fā)毛，
準(zhǔn)備好的說辭在喉嚨里滾了滾，才磕磕絆絆地擠出來：“祖……祖上傳下來的。
家里急用錢……”他避開了老頭的目光，
感覺自己的謊言在這雙閱盡世事的眼睛面前無所遁形。老頭沒再追問來歷，只是重新低下頭，
用放大鏡一寸一寸地仔細(xì)查看那煙灰缸的每一處細(xì)節(jié)：溫潤的玉質(zhì)，天然形成的云霧狀紋理，
那被“修復(fù)”得圓潤無比的豁口邊緣……他的呼吸明顯變得粗重起來?？戳俗阕阌形宸昼?，
他才緩緩直起腰，摘下放大鏡，布滿皺紋的臉上神色變幻不定。“東西……有點意思。
”老頭緩緩開口，聲音恢復(fù)了之前的沙啞，但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年份……不好說。
看著像是老坑的羊脂白玉籽料隨形雕的……可這器型……”他搖搖頭，似乎自己也有些困惑，
“沒見過這種器型的老物件。但料子，這工……確實難得。
”他渾濁的眼睛重新聚焦在陳默臉上，帶著一種老狐貍般的掂量：“小兄弟，說實話，
你這東西，來歷不明，器型又怪。放我這里，也未必好出手。風(fēng)險……不小啊。
”陳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聽出了弦外之音——壓價。他攥緊了拳頭，
指甲掐進(jìn)掌心帶來一絲痛感，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定：“您……您給個實在價。家里等著救命錢。
”老頭沉吟著，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在陳默眼前晃了晃：“三萬。一口價?，F(xiàn)金。
出了這個門，天塌下來也跟我沒關(guān)系。行，就拿錢走人。不行，帶著你的‘傳家寶’，
另請高明。”他說得斬釘截鐵，目光卻緊緊鎖住陳默的表情，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變化。三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陳默心上。他租住的那個陰暗潮濕、蟑螂橫行的地下室，
一個月的租金只要三百塊！三萬塊，足夠他吃多少頓飽飯？買多少件像樣的衣服？
甚至……能讓他暫時擺脫這絕望的泥潭，喘上一口氣！
巨大的狂喜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恐懼。他幾乎要立刻點頭答應(yīng)，生怕這老頭反悔。
然而，就在他即將脫口而出“好”字的前一秒，一種更加詭異的感覺毫無征兆地攫住了他。
店里的光線似乎毫無變化，但他卻感到一陣莫名的、難以形容的“空曠”。
仿佛就在剛才那幾秒鐘里，某種無形的、維系著存在感的東西被悄悄抽走了一絲。
他下意識地抬眼看向老頭。老頭渾濁的眼睛依舊盯著他，眼神里的貪婪和精明絲毫未減。
但……那眼神深處，似乎多了一層極淡的、難以捕捉的……疏離？
就像在看一個剛剛走進(jìn)店里的、完全陌生的顧客，
而不是一個剛剛拿出“祖?zhèn)鲗氊悺眮碚剝r的年輕人。陳默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自己砸煙灰缸時涌入體內(nèi)的那股暖流，
想起了這匪夷所思的“點化”……難道代價就是……被遺忘？一絲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
“成交！”陳默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里擠出這兩個字。他不敢再猶豫，不敢再深想。
饑餓和貧窮的恐懼壓倒了一切。管他什么代價，先拿到錢再說！
老頭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像是終于網(wǎng)住了獵物的漁夫。他慢悠悠地轉(zhuǎn)身，
走進(jìn)柜臺后面一個更暗的小隔間里。片刻后，
他拿著三沓用銀行封條扎好的、嶄新的百元大鈔走了出來，重重地放在玻璃柜臺上，
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包c點。”陳默的手有些發(fā)抖，他拿起一沓，快速地點著。
嶄新的鈔票散發(fā)著特有的油墨味，厚實、沉重，充滿了力量感。
這是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親手觸摸到如此多的現(xiàn)金。三沓，三萬。確認(rèn)無誤。
他胡亂地把錢塞進(jìn)那個原本裝煙灰缸的帆布袋子，
甚至忘了再看一眼那個已經(jīng)被老頭迅速收起的、曾屬于他的“寶貝”，
轉(zhuǎn)身就沖出了“金玉滿堂”的大門。銅鈴在他身后發(fā)出一串急促的“叮當(dāng)”聲，
像是在嘲笑他的倉皇。他剛沖出店門幾步，迎面撞上一個行色匆匆、夾著公文包的胖子。
胖子被撞得一個趔趄，公文包差點脫手?！鞍?！走路不長眼啊？！”胖子站穩(wěn)身形，
怒氣沖沖地抬頭罵道，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默臉上。陳默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胖子的目光掃過陳默那張因為激動和緊張而有些漲紅的臉，
原本憤怒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隨即被一種純粹的、不加掩飾的茫然取代。他皺著眉，
上下打量著陳默，眼神空洞，像是在努力辨認(rèn)一個極其模糊的影子，
嘴里不耐煩地嘟囔著：“……神經(jīng)病?！比缓?，他仿佛完全失去了對陳默的興趣，或者說，
仿佛陳默這個人根本不存在一樣，緊了緊公文包，繞過他，
徑直快步走進(jìn)了“金玉滿堂”旁邊的便利店。陳默僵在原地，拎著沉甸甸錢袋子的手，
指尖冰涼。胖子那瞬間的茫然和徹底的無視，像一根冰冷的針，
狠狠扎進(jìn)了他剛剛被三萬塊點燃的狂喜之中。代價……真的開始了。---三萬塊現(xiàn)金，
像一劑強(qiáng)效的腎上腺素，短暫地麻痹了陳默心頭那絲詭異的寒意。
他沖進(jìn)街角那家香氣四溢的燒臘店，點了一整只油光發(fā)亮的燒鵝，一碗堆得冒尖的叉燒飯，
還要了一瓶冰鎮(zhèn)的啤酒。當(dāng)滾燙的油脂在舌尖炸開，當(dāng)甜咸交織的叉燒肉塞滿口腔，
當(dāng)冰涼的啤酒沖刷過食道，那種久違的、純粹的、生理上的滿足感瞬間淹沒了所有的不安。
他狼吞虎咽，吃得滿嘴流油，仿佛要把過去幾年虧欠肚子的都補(bǔ)回來。
直到胃被撐得隱隱作痛，他才打著飽嗝，癱在油膩膩的塑料椅子上，
感受著食物帶來的、令人昏昏欲睡的暖意。飽暖思……彩票。這個念頭像一顆種子，
在飽足的溫床上悄然萌發(fā)。以前他也買過，兩塊錢一注，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
然后看著開獎號碼與自己隨手寫的數(shù)字天差地別，再罵罵咧咧地把廢票揉成一團(tuán)。
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一個能把破玻璃變成無價之寶的能力……難道不能“點化”幾張小小的彩票嗎？
這個想法一旦冒頭，就再也壓不下去。它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繞著他的心臟，
帶來一陣陣令人眩暈的興奮和貪婪。他幾乎是跑著來到最近的一家福利彩票站。
小小的店面里煙霧繚繞，擠滿了形形色色做著發(fā)財夢的人，空氣渾濁得令人窒息。
墻上巨大的電子屏上，滾動的紅字顯示著上一期的開獎號碼和中獎金額。五百萬！
那個數(shù)字像火焰一樣灼燒著陳默的眼睛。他擠到柜臺前，要了一張雙色球機(jī)選票。
打印機(jī)“咔噠咔噠”地吐出紙條，上面印著一串毫無規(guī)律的數(shù)字。
陳默捏著這張輕飄飄的紙條，手心卻全是汗。他走到角落里一個相對僻靜的位置，
背對著喧囂的人群，低頭看著那串?dāng)?shù)字。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比剛才在古董店時跳得更快、更猛。他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
試圖再次召喚那種“點化”的感覺。像砸煙灰缸時那樣，帶著強(qiáng)烈的、改變其價值的意念。
他把所有的渴望、貪婪、對金錢的極度渴望，都傾注到指尖，用力捏緊了那張小小的彩票紙。
一股熟悉的、微弱卻清晰的暖流，再次從指尖涌入！速度比上次更快，感覺也更微弱，
仿佛只是指尖被溫水輕輕燙了一下，瞬間就消失了。陳默猛地攤開手掌。
那張彩票紙看起來毫無變化。紙張依舊廉價粗糙，油墨印的數(shù)字清晰普通。他翻來覆去地看，
甚至對著燈光照了照，沒有任何神異的光暈，也沒有變成黃金。“沒用？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攫住了他。難道能力失效了？還是說，
這虛無縹緲的“中獎概率”根本不算“價值”？他失魂落魄地攥著那張彩票，擠出彩票站，
像只斗敗的公雞。回到地下室，他把彩票隨手扔在床頭柜上，
那三沓鈔票被他藏在了床墊最深處。他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上那塊頑固的水漬，
剛才飽餐的滿足感蕩然無存，只剩下更深的迷茫和沮喪。兩天后的傍晚，
陳默正就著昏暗的燈光啃一個冷掉的饅頭。地下室里那臺破舊的小電視，屏幕閃爍著雪花點，
正在播放著枯燥的本地新聞。突然，畫面切換到了福利彩票開獎現(xiàn)場。
西裝革履的主持人站在搖獎機(jī)旁，用熱情洋溢的聲音宣布著新一期的雙色球開獎號碼。
“紅球：01、07、13、19、24、31……藍(lán)球：09！”陳默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
嘴里的饅頭如同嚼蠟。這串?dāng)?shù)字……好像有點耳熟？他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床頭柜。
那張被他揉得有些皺的機(jī)選彩票正靜靜地躺在那里。一個荒謬的念頭閃電般擊中了他！
他猛地?fù)溥^去，一把抓起那張彩票，手指顫抖著，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地對著電視屏幕核對。
01……對。07……對。13……對。19……對。24……對。31……對！
藍(lán)球……09！對?。∪?！一等獎！“轟！”一聲巨響在陳默腦中炸開！
他手里的饅頭掉在地上，滾了幾滾，沾滿了灰塵。他死死地盯著那張彩票，
又猛地抬頭看向電視屏幕。巨大的中獎金額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地下室的昏暗：五百萬！
他成功了！他真的“點化”了這張彩票！巨大的、無法形容的狂喜如同海嘯般將他瞬間吞沒！
他猛地從床上跳起來，在地下室狹小的空間里像只沒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揮舞著拳頭，
無聲地嘶吼著，臉頰因為激動而扭曲漲紅。五百萬！他再也不用住這狗窩了！
再也不用看人臉色了！再也不用……他猛地停住，沖到藏錢的床墊邊，瘋狂地扒開被褥，
把下面那三沓厚厚的鈔票也抓了出來，連同那張價值五百萬的彩票一起，死死地抱在懷里。
鈔票堅硬的棱角硌著他的胸口，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的、近乎暴烈的安全感。
他癱坐在地上，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大口喘著粗氣，身體因為激動而劇烈地顫抖，
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笑容。第二天一早，
陳默換上了他那套最好的衣服——盡管依舊廉價且?guī)е蜐n，但他用濕毛巾用力擦了擦。
他戴上了一個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的、寬大的黑色口罩，又扣上了一頂壓得很低的鴨舌帽，
幾乎把整張臉都藏了起來。他像一個即將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的間諜，
懷揣著那張足以改變命運的彩票和三萬塊“啟動資金”，懷著一種近乎朝圣的心情，
打車直奔市福利彩票中心。領(lǐng)獎的過程繁瑣而漫長，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在工作人員程式化的恭喜聲中，在刺眼的閃光燈下（他拒絕了所有采訪和拍照要求），
在厚厚的文件和保密協(xié)議上簽下名字（他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筆），
經(jīng)過漫長而煎熬的等待……他終于拿到了那張沉甸甸的、代表稅后四百萬的現(xiàn)金支票。
當(dāng)那張薄薄的、卻重逾千鈞的紙片真正落入手心時，陳默反而詭異地平靜了下來。
之前的狂喜、激動、不安，都沉淀為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東西。他捏著支票，指尖冰涼。
走出彩票中心巨大的玻璃門，外面陽光刺眼。他站在高高的臺階上，
俯瞰著腳下車水馬龍的城市。那些曾經(jīng)需要他仰望的高樓大廈，
此刻似乎也不再那么遙不可及。一種前所未有的、掌控一切的豪情在胸中激蕩。
他招手?jǐn)r下一輛出租車。司機(jī)是個四十多歲、面相憨厚的大叔?！皫煾担ナ欣镒詈玫纳虉?。
”陳默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帶著一絲刻意壓抑的平穩(wěn)?！昂绵?！”司機(jī)應(yīng)了一聲，
熟練地發(fā)動車子。車子平穩(wěn)地匯入車流。陳默坐在后座，小心地將那張支票貼身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