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字臉臺長如釋重負地吐出一口濁氣，匆匆向祁同偉點頭哈腰地告別，那模樣，像是剛從一場大地震中僥幸逃生。
一行人剛跨出機關(guān)大樓沉重的大門，還未等眾人喘勻氣息，國字臉臺長便猛地一轉(zhuǎn)身，
一把將孟鈺拽到僻靜的角落。
國字臉臉色鐵青，壓抑的怒火自眼底燒灼而出。
“孟鈺！”他低吼，聲音因憤怒而沙啞，“誰讓你擅自改動訪談提綱的？！誰給你的膽子！”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連初夏的風都識趣地停了腳步。
“從今天起，所有外出采訪任務(wù)，你都不用參加了！
明天，你就去編輯部坐班，好好反省！”
這突如其來的雷霆之怒，讓孟鈺徹底懵了，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錯愕與茫然。
“就是，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采訪黃了，我們都得跟著倒霉！”
“臺長，您快消消氣，為這種人生氣，不值得，不值得啊。”
短發(fā)少婦立刻湊趣，尖細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zāi)樂禍，一邊給臺長順氣，一邊斜眼瞟著孟鈺，嘴角勾起一絲刻薄的笑意。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生怕臺長遷怒。
這場專訪，本是電視臺上下精心籌備，意圖討好公安廳廳長，
誰曾想，竟因一個在他們看來“不合時宜”的提問，演變成了如今的局面。
官場的水深不可測，得罪了手握實權(quán)的人物，后果不堪設(shè)想。
國字臉臺長越想越怕，腦海里全是祁同偉那張年輕卻不怒自威的臉。
萬一祁廳長因此事記恨上電視臺，他這個臺長的位置怕是坐到頭了。
國字臉甚至能想象出祁廳長在他們離開后，勃然大怒、拍桌子斥責的場景，想到這里，他額頭冷汗涔涔，兩腿都有些發(fā)軟。
孟鈺獨自僵立在原地，眼淚在眼眶里倔強地打著轉(zhuǎn)，她不明白，自己究竟錯在了哪里？
那個問題，她反復(fù)斟酌過，覺得并無不妥。她委屈地咬著下唇，只能無助地靠著冰冷的墻壁，肩膀微微抽動。
心里翻江倒海，究竟是哪個環(huán)節(jié)，可能得罪了祁同偉這位廳長？
就在孟鈺感覺自己快要被絕望吞噬時，一個沉穩(wěn)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王秘書去而復(fù)返，臉上帶著職業(yè)化的溫和微笑。
王秘書目光在眾人身上一掃，最終落在國字臉臺長身上：
“臺長，孟鈺記者還在吧？
祁廳長對她剛才的采訪非常滿意，尤其是她提問的專業(yè)性和深度，廳長覺得很難得。
祁廳長想請孟記者負責籌備一檔關(guān)于全省政法系統(tǒng)建設(shè)的專題報道，不知道臺里這邊方便協(xié)調(diào)嗎？”
國字臉臺長臉上的表情，比川劇變臉還要精彩。
前一秒還是烏云密布，這一瞬便云開霧散、陽光普照。
國字臉臉上迅速堆起菊花般的笑容，聲音都帶上了幾分諂媚：
“方便！當然方便！
王秘書您太客氣了！
這是我們臺的光榮，也是小孟的榮幸??！
請問，祁廳長的意思是，這個專欄計劃什么時候啟動？”
“廳長的意思是，即刻開始。
如果孟記者方便，現(xiàn)在就可以跟我過去，廳長想和她當面聊聊初步的構(gòu)想?！?/p>
國字臉臺長聞言，眼睛驟然瞪大，像是聽到了天大的喜訊，連忙一個箭步?jīng)_到孟鈺身旁，語氣溫柔，與方才判若兩人：
“小孟啊，你聽見沒有？
祁廳長看重你呢！
哎呀，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紅了？
是不是剛才風大，迷了眼？
快，快，先跟王秘書過去。”
孟鈺還沉浸在巨大的反轉(zhuǎn)中，一時沒能完全消化這突如其來的好消息，
只是下意識地強忍住淚水，努力平復(fù)因先前壓抑的哽咽而微微起伏的胸膛。
國字臉臺長見她發(fā)愣，更是殷勤備至：
“小孟，你就安心跟著王秘書去省廳，好好配合祁廳長的工作。
臺里這邊你不用擔心，我們先回去。
專欄需要什么人力物力，臺里一定全力支持！有任何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二十四小時開機！”
那語氣，那神態(tài)，哪里還有半分剛才的疾言厲色，活脫脫一個慈祥和藹的長輩。
“她......她這才來幾天?。窟@就......開專欄了？”
“還是祁廳長親自點名，我的天，這孟鈺到底什么來頭？后臺這么硬？”
短發(fā)少婦和旁邊的同事交換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眼神，聲音壓得極低，
但那份嫉妒和酸楚，卻怎么也掩飾不住，臉上的表情像是吞了蒼蠅一般難看。
王秘書領(lǐng)著孟鈺走向省公安廳招待所。
路上，語氣平和地解釋：
“祁廳長特意為你調(diào)整了午休安排，打算利用午飯后的時間，親自和你討論專欄的具體規(guī)劃。
你先跟我去招待所三樓的臨時辦公室，那邊已經(jīng)給你準備好了匯報和記錄的材料?！?/p>
孟鈺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胸中翻騰的激動與緊張，她輕輕點頭，聲音里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謝謝您，王秘書，我會認真準備的。您先去忙您的，我這邊整理一下思路，若有需要，再聯(lián)系您?！?/p>
王秘書微笑著頷首：
“不用緊張，祁廳長很隨和。
招待所那邊電腦、打印機、網(wǎng)絡(luò)都已經(jīng)調(diào)試好了，你需要什么，隨時可以告訴我?！?/p>
王秘書的話像一股暖流，讓孟鈺紛亂的心緒安定了不少。
孟鈺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絕不能辜負祁廳長的信任。
“真是太麻煩您費心了?！?/p>
孟鈺抬起頭，先前因哭泣而顯得有些紅腫的眼睛，此刻卻因激動而閃爍著異樣的光彩，帶著幾分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對未來的憧憬。
就在幾分鐘前，她還因為臺長的斥責而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以為自己真的搞砸了重要的專訪。
誰能想到，峰回路轉(zhuǎn)，祁廳長非但沒有怪罪，反而對她青睞有加。
這份突如其來的重視，讓她的心頭像是被灌滿了溫熱的蜜，甜絲絲的，驅(qū)散了所有的委屈和不安。
一踏入省公安廳招待所三樓的房間，孟鈺便被眼前的景象小小地驚喜到了。
房間寬敞明亮，窗邊擺放著一張整潔的辦公桌，上面嶄新的筆記本電腦、打印機、甚至還有一部傳真機都已連接妥當，旁邊還貼心地準備了空白的A4紙和幾支不同顏色的簽字筆。
顯然，王秘書口中的“準備妥當”并非虛言，這份細致周到的安排，讓她感受到了省廳對這次專欄的重視。
送走王秘書后，孟鈺關(guān)上房門，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然后便迫不及待地鉆進了房間自帶的洗手間。
鏡子里映出一張略顯狼狽的臉，眼眶紅紅的，原本精心打理的淡妝也因先前的淚水而有些斑駁。
幸好她有隨身攜帶應(yīng)急化妝包的習慣，不然頂著這副尊容去見自己的偶像兼學長，那可真是糗大了。
孟鈺一邊慶幸，一邊迅速而熟練地開始補妝。
想到這次能為祁同偉——曾經(jīng)在大學里光芒萬丈的學長，
如今更是前途無量的公安廳廳長——親自操刀制作專欄，她的心就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簡直是她記者生涯中做過的最美的夢，
如今，夢境照進了現(xiàn)實。
孟鈺只有暗下決心，一定要牢牢抓住這次機會，做出一番成績。
她指尖輕巧地在眼瞼上重新勾勒，眼線比起平日里上班時的淡妝，稍稍拉長了幾分，也更清晰了一些，不僅遮掩了哭過的痕跡，更為她清麗的面容平添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干練與嫵媚。
孟鈺對著鏡子深呼吸，理了理衣領(lǐng)，下意識地收了收小腹，挺直了胸膛，目光中充滿了堅定與期待。
與此同時，省廳那邊，蔡成功剛剛落網(wǎng)，審訊的初步準備工作已經(jīng)展開。祁同偉則馬不停蹄，直接驅(qū)車來到了高育良的書房。
高育良正端著一杯熱茶，眉頭微鎖，似乎在思索著什么棘手的問題。見祁同偉進來，他放下茶杯，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
“高老師，我剛得到一些消息，聽說上面似乎有意讓沙瑞金同志來漢東擔任省委書記?！逼钔瑐ラ_門見山，語氣平靜，卻投下了一顆不小的石子。
【叮......高育良心慌意亂，情緒值+222......】
高育良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著祁同偉：
“哦？這消息你是從哪里聽說的？這可不是小事。”他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波瀾，但手指卻下意識地在紅木桌面上輕輕敲擊起來。
“老師，我也是通過一些渠道了解到的。
我這幾日仔細分析了咱們漢東當前的局勢，如果沙瑞金真的空降，對您而言，他無疑是競爭省委書記位置最大的變數(shù)?！?/p>
祁同偉的目光沉穩(wěn)，“我覺得，我們不能坐等，應(yīng)該早做一些準備。畢竟，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一步踏錯，滿盤皆輸。”
高育良沉吟片刻，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眼神銳利起來：
“說說你的具體想法？”
“我們可以先從輿論上做些文章。”
祁同偉不疾不徐地說道，
“找人寫幾篇似是而非、能夠引起一些負面聯(lián)想的評論，不需要指名道姓，但要讓人一看就知道說的是誰。
再通過一些手段，比如買幾個搜索引擎的熱搜詞條，把水攪渾，至少能拖延他一段時間，
給我們爭取更多的主動權(quán)?！?/p>
高育良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一絲贊許：
“嗯，輿論的陣地，我們不占領(lǐng)，敵人就會占領(lǐng)。這件事可以考慮，但務(wù)必做得干凈利落，不能留下任何手尾?！?/p>
祁同偉心中對高育良打開屬性界面。
【人物】：高育良
【身份】：漢東省政法委書記
【魅力】：80（滿值100）
【體質(zhì)】：8（常人10）
【力量】：7（常人10）
【精神】：16（常人10）
【好感值】：80
......
祁同偉收斂心神，又拋出一個重磅消息：
“還有，老師，我手上掌握了李達康妻子歐陽菁貪污受賄的確鑿證據(jù)?！?/p>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高育良耳邊轟然炸響！
他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先前那份故作的鎮(zhèn)定瞬間消失無蹤，聲音都有些發(fā)緊：
“什么證據(jù)？！來源可靠嗎？！”
【叮......高育良欣喜若狂，情緒值+888......】
“絕對可靠！”祁同偉語氣肯定，
“大風廠的老板蔡成功，為了項目審批，分兩次給歐陽菁送了二百萬現(xiàn)金。
相關(guān)的物證和人證，我都已經(jīng)初步掌握。
老師，您看這證據(jù)，我是直接交給陳海讓他負責偵辦，
還是......我親自去一趟燕京，交給侯亮平？”
高育良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臉頰因為激動甚至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
“好！好啊！同偉，你這次可是立了大功！”
他走到祁同偉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證據(jù)先復(fù)制一份妥善保管。原件，就交給陳海！
你告訴他，讓他放手去查，大膽去查！
務(wù)必一查到底，絕不姑息！背后有我頂著，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擋正義的腳步！”
他停頓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下午，我立刻召開一個政法系統(tǒng)的緊急會議，找個由頭把李達康給我拖住。
你們那邊，動作一定要快，要穩(wěn)，要準！”
“明白了，老師！”
祁同偉應(yīng)道，“那您看，李達康那邊會不會......？”
“不要去主觀臆測！”
高育良打斷他，語氣嚴厲，
“我們是政法干部，辦案要講證據(jù)，要形成完整的證據(jù)鏈，要讓一切都鐵證如山！
明白嗎？
這件事，你要是能辦得滴水不漏，漂漂亮亮，對你未來的進步，可是大有裨益?！?/p>
說到這里，高育良話鋒一轉(zhuǎn)，帶著幾分感慨和惋惜：
“唉，想當初，我推薦你上副省級，眼看就要成了，
結(jié)果李達康那個家伙，偏偏又把你當年哭墳的舊事給翻了出來，攪黃了不說，也讓我在上面臉上無光??！”
高育良此刻看著祁同偉，眼神中充滿了驚喜和贊賞。
他原以為自己這位曾經(jīng)最得意的大弟子，近來似乎和李達康陣營眉來眼去，有些曖昧不清，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有了改換門庭的心思。
萬萬沒想到，祁同偉這是在深入敵后，不動聲色地就給自己送來了這么一份天大的厚禮，這簡直是要一舉掀翻李達康的節(jié)奏！
此子，當真是深謀遠慮，有大才??！比自己預(yù)想的還要沉得住氣，有手段！
“學生明白，請高老師放心?！逼钔瑐ド裆蛔?，“我這就回去安排，立刻聯(lián)系陳海?！?/p>
“去吧，我等你的好消息?！备哂紨[了擺手，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
祁同偉與高育良商議完畢，便迅速離開了高家。
一回到公安廳，他立刻拿起電話，讓陳海馬上過來一趟，準備接收和轉(zhuǎn)移重要嫌疑人蔡成功。
一場針對李達康的暗流，已然開始洶涌。
祁同偉結(jié)束了一上午繁忙的工作，身體略微后仰，伸了伸腰，臉上露出疲憊之色。
辦公室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陳海那張熟悉的笑臉探了進來。
“老學長！可算見到你了！想死我了！”
陳海人未到，聲先至，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祁同偉心中暗笑，我可不想你，我想的是你那個明艷動人的姐姐陳陽。
“哈哈，陳海，你這嗓門還是這么亮堂?！逼钔瑐テ鹕恚噶酥笇γ娴纳嘲l(fā)，“坐，剛想找你?！?/p>
陳海一屁股坐下，熟絡(luò)地拿起桌上的煙盒，被祁同偉一個眼神制止了。
“說正事?！逼钔瑐サ?，
“蔡成功那邊審得差不多了，證據(jù)基本固定。你吃完午飯，人就可以帶走了?！?/p>
接著，祁同偉簡明扼要地將蔡成功交代的內(nèi)容，以及牽扯出的歐陽菁的情況，跟陳海說了一遍。
陳海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眉頭也擰成了一個疙瘩：
“老學長，你這......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嗎？
李達康是什么角色，你比我清楚。不跟他打聲招呼就動他老婆歐陽菁，這......這風險太大了?！彼曛?，面露難色，“而且，這也太急了點吧？”
“急？”祁同偉端起茶杯，吹了吹熱氣，“夜長夢多。有些事，就是要快刀斬亂麻。高老師那邊已經(jīng)打了招呼，下午他會設(shè)法拖住李達康。”
聽到高育良已經(jīng)知曉并支持，陳海的臉色稍緩，但依舊遲疑：
“可......”
“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
祁同偉打斷他，嘴角帶著一絲戲謔，“你行的，陳大局長。”
陳?？扌Σ坏茫?/p>
“我行什么啊我！上午抓蔡成功，下午就抓歐陽菁？這又不是抓現(xiàn)行，非得湊一對兒打包帶走?。俊?/p>
“男人，更不要承認自己快?！?/p>
祁同偉慢悠悠地補了一句，
“挺住，兄弟。這次的案子，高老師非常重視，辦好了，對你我都有好處?！?/p>
“學長，求放過！我真扛不住這么大的壓力。”
陳海雙手合十，作揖求饒。
祁同偉瞥了他一眼，伸手拿起了辦公桌上的紅色電話。
“喂，我找陳巖石老檢察長......”
“別別別！”
陳海噌地一下從沙發(fā)上彈起來，一把按住祁同偉的手，
“我抓！我抓還不行嗎！算我怕了你了，老學長！
吃完飯，我先看看證據(jù)，只要證據(jù)鏈完整，下午就提人！”他一臉的生無可戀，仿佛要去上刑場。
祁同偉這才滿意地放下電話，按了內(nèi)線：“小王，進來一下?！?/p>
王秘書很快推門進來。
“小王，安排一下，中午在機關(guān)食堂的小包間，我和陳局一起用餐。對了，
把省報社的那位孟記者也請過來，就說我感謝她上次的采訪?！?/p>
“好的，祁廳長?！蓖趺貢鴳?yīng)聲退下。
陳海一聽有記者，又緊張起來：
“老學長，這節(jié)骨眼上，還叫記者？歐陽菁的事情還沒公開呢。”
“放心，不是讓她來報道案情的，就是單純吃頓飯，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p>
祁同偉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再說，她也是我們漢東大學的校友?！?/p>
陳海眼睛一亮，湊近了些，壓低聲音：
“哦？校友啊......那，漂亮嗎？”
祁同偉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陳海的雙眼瞬間明亮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