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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染血玉玨與九尾劫 金日月光 25551 字 2025-06-08 18:1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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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玥的“忘憂齋”開在鬧市深處,專賣些真假難辨的古董。>暴雨夜,

神秘人送來的染血木匣打破了她的寧靜——里面竟是涂山狐族失竊百年的圣物“赤心玨”。

>她才收起玉玨,追殺者已破門而入,妖火瞬間焚毀了半間鋪子。

>血戰(zhàn)中涂山玥背后九尾虛影驚鴻一現(xiàn),逼退強敵。>塵埃落定,

她看著玉玨上那道刺目裂痕,深知大劫將至。>窗外忽然傳來陰冷笑聲:“涂山叛徒,

妖界通緝令已至,你逃得過初一,可逃得過十五?”第一章 夜雨驚匣子時已過,

窗外潑天的雨幕將整座城市浸泡在一種粘稠的喧囂里。

霓虹燈的光暈在濕漉漉的柏油路面上暈開,又被車輪粗暴地碾碎,濺起渾濁的水花。

這聲響隔著“忘憂齋”厚重的雕花木門和櫥窗玻璃,傳到室內時,便只剩下沉悶的嗡鳴,

像遙遠海潮的嘆息。鋪子里卻是一方干燥而微暖的小天地。

空氣里浮動著陳舊木質、干燥草藥以及一絲若有若無、極淡雅冷冽的暗香混合的氣息。

幾盞仿古宮燈懸在橫梁下,光線被刻意調得暗沉,

柔和地籠罩著博古架上那些形態(tài)各異的“老物件”。

一只缺了角的青玉瑞獸蹲在紫檀木底座上,

獸眼在昏光里幽幽反著光;旁邊是卷軸半開的泛黃古畫,

墨色山水間隱見亭臺樓閣;更有斑駁的青銅爵、釉色開片的瓷瓶、甚至幾枚銹跡深重的銅錢,

雜亂又帶著某種刻意的隨意,堆疊在角落的藤編筐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

這便是“忘憂齋”的營生——專賣些來歷成謎、真假莫辨的古董,

為那些尋求慰藉或附庸風雅的靈魂,提供一處暫時的忘憂之地。

涂山玥斜倚在柜臺后那張寬大的太師椅中,整個人幾乎陷進柔軟的猩紅絨布墊子里。

她穿了件質地極好的墨綠色絲絨長袍,寬大的袖子滑落至手肘,露出一截欺霜賽雪的小臂,

腕上松松垮垮繞著幾圈細若發(fā)絲、色澤暗金的鏈子。此刻,

她正百無聊賴地用指尖撥弄著面前錦緞上的一枚玉髓。那玉髓不過指肚大小,

顏色是種極溫潤的鵝黃,在燈下流轉著內斂的光華。她指尖微動,

玉髓便滴溜溜在錦緞上打著轉兒,發(fā)出極輕微的、玉石相碰的脆響。

她的目光落在旋轉的玉髓上,卻顯得有些空茫。細長的眉梢天生帶著點微微上挑的弧度,

即使面無表情,也透出幾分漫不經心的譏誚。眼尾更長,天然一抹飛紅,

像用最上等的胭脂精心描摹過,襯得那雙眼眸越發(fā)幽深,仿佛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

井底沉著千年的寒冰與秘密。唇色是極淡的粉,此刻微微抿著。雨聲似乎更急了些,

砸在屋頂?shù)耐咂?,噼啪作響,如同密集的鼓點。篤,篤篤。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短促、沉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硬生生插進了雨聲的縫隙,

清晰地撞在涂山玥的耳膜上。指尖的動作瞬間凝滯。旋轉的玉髓停下,

靜靜地伏在猩紅錦緞上。涂山玥眼皮都沒抬,仿佛那敲門聲只是雨滴偶然的變奏。

她慢悠悠地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指尖懶懶地劃過玉髓光滑的表面。篤篤篤!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比先前更急,更重,帶著一種瀕死掙扎般的絕望力道,

幾乎要將那扇厚重的老榆木門板捶穿。每一次敲擊都像直接砸在人的心口上,

沉悶得令人窒息。涂山玥終于抬起了眼。那雙深井般的眸子望向緊閉的店門方向,

里面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沉寂的審視。她沒動,依舊陷在太師椅的柔軟里,

像一尊被暖光浸潤的玉雕。敲門聲停了。死寂只維持了短短一息?!芭椋 币宦晲烅?。

不是門被撞開,而是有什么沉重的東西,被狠狠摔在了門外的臺階上,緊接著,

是一陣拖沓、踉蹌、迅速遠去的腳步聲,跌跌撞撞地沖進滂沱的雨幕里,轉瞬便被吞噬。

涂山玥的眉尖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終于動了,像慵懶的貓兒結束了小憩,

無聲無息地滑下太師椅。墨綠的絲絨袍角拂過光滑的青磚地面,沒有發(fā)出絲毫聲響。

她走到門邊,并未立刻開門,只是側身,隔著門板上鏤空的、纏枝蓮紋的銅格窗欞,

向外望去。門外臺階上,在昏黃門燈被雨幕切割得支離破碎的光線下,躺著一只匣子。

那是一只長方形的木匣,通體黝黑,木質紋理粗糙而緊密,透著一股子久埋地下的陰冷氣息。

匣身沒有任何雕飾,樣式古拙得近乎粗笨。最刺眼的是匣子表面,

幾道深褐色的、半凝固的痕跡,如同幾條丑陋扭曲的蜈蚣,

在燈下泛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暗沉光澤。血。而且是新鮮的血,被雨水沖刷暈染開,

卻頑固地滲入了木紋深處。涂山玥的目光在那血跡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依舊平靜,

只是那深井般的眼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快地沉淀了下去。她伸出兩根手指,指尖瑩白,

輕輕搭在門栓上?!斑菄}?!币宦曒p響,門栓滑開。她沒有全開,

只拉開一道僅容一人側身進出的縫隙。

水汽的風立刻裹挾著濃重的土腥味和一絲極淡、卻異常清晰的鐵銹味(血的腥氣)猛灌進來,

吹得她頰邊幾縷未束起的發(fā)絲向后揚起。她微微側身,手臂探出門外,

極其精準地捏住了那只黑木匣粗糙的邊緣。指尖觸碰到木匣的剎那,一股冰寒刺骨的陰氣,

如同細密的鋼針,瞬間穿透皮膚,直刺骨髓!

那寒意里還夾雜著一種極其微弱、卻如同跗骨之蛆般令人不適的怨念與絕望氣息。

涂山玥指尖幾不可察地微微一顫,隨即穩(wěn)穩(wěn)發(fā)力,將那只沉重、冰冷、染血的木匣提了進來。

門在她身后無聲合攏,隔絕了門外的風雨和窺探。

她沒再看門外雨幕深處那早已消失無蹤的送匣人,轉身,托著木匣,

走向鋪子深處唯一亮著強光的區(qū)域——那張寬大的紅木嵌螺鈿條案。

木匣被放置在光滑冰冷的案面上。匣蓋緊扣,沒有鎖,只有兩個簡單的銅扣搭著。

涂山玥站在案前,垂眸凝視著匣子上蜿蜒的血痕,

臉上那慣有的慵懶與漫不經心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一種近乎凝滯的專注。

空氣中浮動的舊木與草藥香氣,似乎也被匣子里逸散出的那股陰寒死氣沖淡了。她伸出右手,

食指的指甲在昏黃的燈光下泛著溫潤如玉的光澤。那指甲輕輕搭在其中一個銅扣上,

微微一挑?!班!币宦暭毼⒌臋C括彈開聲。幾乎是同時,

木匣內驟然爆發(fā)出一團難以形容的赤紅光芒!那光芒并非火焰般的灼熱張揚,

而是一種內蘊的、深邃的、仿佛凝聚了生命精魄的赤色,

如同在匣中跳動著一顆巨大無比、強而有力的心臟!紅光瞬間沖破了簡陋木匣的束縛,

將整個“忘憂齋”內部映照得一片血紅!

博古架上的器物、墻壁上的字畫、涂山玥身上的墨綠絲絨長袍,

都在這一刻被染上了濃烈欲滴的血色。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力量沛然勃發(fā),

如同沉睡的火山突然蘇醒,帶著君臨天下的威嚴,轟然席卷整個空間!

這股力量磅礴、浩瀚、神圣,卻又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令人心悸的霸道妖異之氣!

涂山玥瞳孔驟然收縮!那一直古井無波的眼底,第一次掀起了滔天巨浪!驚愕、難以置信,

還有一絲被強行喚醒的、深埋于血脈深處的悸動,瞬間淹沒了她。匣內,

沒有任何鋪墊或填充物。只有一枚玉玨,靜靜地躺在粗糙的黑色木襯底上。

那玉玨約莫巴掌大小,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純凈無瑕、毫無雜質的赤紅,

如同凝固的、最上等的鴿血。玉質溫潤細膩到了極致,仿佛能吸盡世間一切光芒。

玉玨的造型是一只盤曲的狐貍,線條流暢而古拙,狐首微昂,姿態(tài)靈動,

九條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舒卷鋪開,形成一個完美的圓形。

每一根尾毛都似乎經過了天地造化的精雕細琢,纖毫畢現(xiàn),充滿了靈動的韻律感。此刻,

這枚赤紅玉玨正散發(fā)著那令人心神震蕩的磅礴紅光與暖意,整個鋪子在這赤紅光芒的籠罩下,

如同浸泡在溫熱的血海之中,所有的陰影都被驅散,所有的器物都仿佛有了生命,

在微微震顫嗡鳴。然而,就在這完美無瑕、散發(fā)著神圣妖異之光的赤狐玉玨的心口位置,

一道猙獰的裂痕,如同遭受了天罰的雷霆一擊,赫然貫穿了狐身!那道裂痕細長、扭曲,

邊緣呈現(xiàn)出一種焦黑的色澤,與周圍純凈的赤紅形成觸目驚心的對比。它像一道丑陋的傷疤,

硬生生撕裂了這件完美造物的靈韻,也撕裂了涂山玥眼中剛剛涌起的波瀾。那裂痕深處,

隱隱透出一絲極淡、卻冰冷徹骨的灰敗死氣,如同跗骨之蛆,

頑強地侵蝕著玉玨磅礴的生命力,不斷削弱著那赤紅光華的強度。涂山玥死死盯著那道裂痕,

方才眼中翻涌的驚濤駭浪瞬間凍結成萬載寒冰。她認得這東西!

這烙印在血脈最深處、如同詛咒般代代相傳的圖騰!“赤心玨……”一個名字,

帶著千鈞的重量和冰冷的寒意,從她唇齒間艱難地擠出,聲音低啞得如同砂紙摩擦,

“涂山狐族的……圣物……”她猛地抬頭,目光如冷電般射向緊閉的鋪門方向,

仿佛要穿透厚重的門板和傾盆的雨幕,看清那送匣之人的真容,

看清這背后直指涂山、指向她的巨大漩渦。是誰?

是誰將這失竊隱匿了不知多少歲月、承載著涂山一族氣運命脈的圣物,

以這種染血的方式送到她的面前?是禍水東引?是刻骨的嫁禍?

還是……某種她不敢深想的、更加瘋狂的試探?指尖微微發(fā)涼。她不再猶豫,右手迅速探出,

五指張開,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決絕,凌空向那兀自散發(fā)著赤紅光芒的玉玨虛虛一按!

嗡——一聲低沉的、仿佛來自遠古的共鳴在空氣中震顫。

那彌漫整個鋪子的赤紅光芒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驟然向內收縮,如同百川歸海,

瞬間倒卷而回,盡數(shù)斂入那枚小小的赤心玨中。鋪子里炫目的紅光消失了,

重新被昏黃的宮燈光芒取代,只是那溫暖的氣息和器物細微的嗡鳴似乎還殘留著余韻,

在空氣中不安地浮動。玉玨的光華徹底內斂,只剩下本身溫潤的赤色,靜靜地躺在黑木匣里,

那道心口的裂痕在正常光線下顯得愈發(fā)猙獰刺目。涂山玥的手掌終于落下,

指尖觸及冰冷的玉玨表面。就在她的指尖與玉玨接觸的一剎那——“轟?。。。?/p>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在頭頂炸開!不是雷鳴!

是忘憂齋那扇厚重的、包著銅皮的雕花木門,如同被攻城巨錘正面轟中,

整扇門板連同沉重的門框,在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和木料爆裂聲中,

瞬間化作無數(shù)裹挾著尖銳木刺和銅皮碎片的狂暴洪流,朝著鋪子內部瘋狂噴射!

狂暴的氣浪夾雜著冰冷的雨水和刺鼻的硝煙(不,是某種焦糊的腥氣)猛地灌入!

木屑、銅片、碎玻璃如同無數(shù)淬毒的暗器,發(fā)出凄厲的尖嘯,撕裂空氣,

鋪天蓋地地砸向博古架、柜臺宮、燈……以及站在條案前的涂山玥!電光石火之間,

涂山玥按在赤心玨上的那只手猛地向下一沉,五指收攏,緊緊攥住了那枚溫潤又冰冷的玉玨。

同一時間,她按在條案上的左手閃電般向上一拂!

寬大的墨綠色絲絨袍袖如同被無形的勁風灌滿,驟然向上翻卷揚起!嗤嗤嗤嗤——!

無數(shù)激射而至的尖銳碎片撞上那翻卷的袍袖,竟如同撞上了一堵堅韌無比的氣墻,

發(fā)出密集如雨打芭蕉般的刺耳聲響!碎片被盡數(shù)彈開、攪碎、卷飛!

條案上鋪著的宣紙被凌厲的碎片邊緣劃破,瞬間碎成齏粉,案面也留下道道深痕。煙塵彌漫,

碎屑紛飛。冰冷刺骨的雨水和門外狂暴的風毫無遮擋地涌入,瞬間打濕了地面,

吹得僅存的幾盞宮燈瘋狂搖曳,光線明滅不定,將整個忘憂齋內部映照得如同鬼蜮。

三道黑影,如同從最深沉的地獄裂隙中掙脫出來的惡鬼,踏著破碎的門板殘骸和滿地的狼藉,

一步,一步,走了進來。他們身形高矮不一,

卻都裹在一種材質奇特、仿佛能吸收光線的漆黑斗篷里,兜帽壓得極低,完全遮住了面容,

只有兩點幽綠的光芒在兜帽的陰影下緩緩亮起,如同荒野中餓狼的眼睛,

死死鎖定了條案后那道墨綠色的身影。濃烈到化不開的妖氣,

混合著血腥、暴戾和一種陰冷的死寂,如同粘稠的墨汁,從他們身上彌漫開來,

瞬間充斥了整個空間,將先前赤心玨殘留的溫暖氣息徹底驅散、湮滅。

為首的黑袍人身材最為高大,

他微微抬起一只枯瘦、指節(jié)異常突出、膚色呈現(xiàn)出一種死尸般青灰的手掌。

那手掌的皮膚干癟,緊緊包裹著骨頭,指甲尖銳烏黑。掌心向上,

一團幽綠色的火焰無聲無息地跳躍出來。那火焰沒有絲毫暖意,反而散發(fā)著刺骨的陰寒,

火焰內部,無數(shù)張痛苦扭曲、無聲嘶嚎的細小面孔時隱時現(xiàn),

發(fā)出唯有靈魂才能感知的絕望哀鳴!這是以生魂為燃料、灼燒靈魄的陰毒妖火!“東西,

”一個沙啞、干澀,如同砂石摩擦的聲音從為首黑袍人的兜帽下傳出,

每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交出來?!彼哪抗?,越過滿地狼藉,如同淬毒的冰錐,

釘在涂山玥緊握的右手上——那枚收斂了光芒的赤心玨,正被她死死攥在掌心。

涂山玥緩緩直起身。墨綠色的絲絨長袍下擺被涌入的雨水打濕,顏色更深了幾分,

緊貼著她纖細的腳踝。她右手緊握玉玨,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左手依舊保持著拂袖的姿勢,寬大的袖袍垂落,遮掩住她半邊身體。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雙飛挑的眼眸深處,寒冰碎裂,燃起兩點幽冷刺骨的星芒?!敖??

”涂山玥的唇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那笑容里沒有半分暖意,

只有浸透了骨髓的譏誚與冰寒,聲音如同碎玉相擊,清晰地在風雨和滿目瘡痍中蕩開,

“憑你們幾個……藏頭露尾的腌臜東西?”最后一個字落下的瞬間,

那為首的黑袍人掌中跳躍的幽綠妖火猛地一漲!他那只枯瘦的手掌沒有任何預兆地向前一按!

呼——!那團凝聚了無數(shù)怨魂哀嚎的幽綠妖火驟然膨脹,化作一條猙獰咆哮的綠色巨蟒,

撕裂空氣,帶著焚滅靈魄的刺骨陰寒和令人作嘔的腥風,

朝著涂山玥和她身前的紅木條案狂噬而來!火焰未至,

那陰毒的氣息已經讓條案上殘留的紙張瞬間焦黃卷曲,空氣中彌漫開焦糊與靈魂燒灼的惡臭。

涂山玥眼中寒芒爆射!她不退反進,腳尖在濕滑的青磚地上一點,

整個人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倏然向后滑開半步。左手一直遮掩在袖中的手閃電般探出,

卻不是迎向那妖火巨蟒,而是猛地拍在身側一個半人高的青瓷大花瓶上!“嗡——!

”那看似笨重的青瓷花瓶被她這看似隨意的一拍,竟發(fā)出一聲沉悶如古鐘的嗡鳴!

瓶身表面釉光流轉,一層肉眼可見的、淡金色的漣漪以花瓶為中心,瞬間擴散開來!轟!

幽綠色的妖火巨蟒狠狠撞在了那道淡金色的漣漪之上!刺耳的爆鳴炸響!綠火狂猛地爆開,

化作無數(shù)流竄的毒蛇,瘋狂地舔舐、侵蝕著那層淡金光暈。金光劇烈地波動、明滅,

如同狂風中的燭火。僅僅支撐了一息,“?!钡囊宦曒p響,淡金光暈徹底碎裂,

化作漫天細碎的金芒消散。但就是這短暫的一阻,涂山玥爭取到了瞬息!妖火余勢不減,

狠狠撞在失去了防護的青瓷花瓶上!那厚實的瓷瓶如同紙糊一般,

在幽綠妖火中連一聲哀鳴都未及發(fā)出,瞬間被熔穿、氣化,連一絲青煙都未留下,

原地只余一片灼熱發(fā)黑的焦痕!妖火隨即撲向她身后高大的博古架,

木架連同上面數(shù)十件或真或假的古董器物,在令人牙酸的“滋滋”聲中,

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像,瞬間扭曲、焦黑、塌陷、化為飛灰!

濃烈的焦臭和一種靈性泯滅的絕望氣息彌漫開來,半邊鋪子陷入一片狼藉的火海與廢墟!

另外兩個黑袍人動了!如同兩道貼地疾掠的黑色閃電,一左一右,

繞過那肆虐的妖火和倒塌的博古架殘骸,直撲涂山玥!他們手中沒有任何武器,

但那驟然彈出袖口的雙手,指甲暴漲,烏黑尖銳,如同淬毒的匕首,撕裂空氣,

分別抓向涂山玥的咽喉和緊握著赤心玨的右腕!速度之快,

只在原地留下兩道模糊的殘影和刺鼻的腥風!涂山玥身形急退,后背幾乎撞上墻壁。

墨綠長袍在勁風中獵獵作響。面對左右夾擊、快如鬼魅的毒爪,她眼中厲色一閃,

左手并指如刀,指尖竟泛起一層玉石般的溫潤光澤,帶著撕裂布帛般的尖嘯,

精準無比地點向右側襲來的那只烏黑爪影的手腕內側!噗!一聲輕響,

如同戳破了堅韌的皮革。那右側黑袍人發(fā)出一聲短促壓抑的痛哼,手腕處黑氣一散,

攻勢頓時一滯。涂山玥的指尖傳來一絲微麻的觸感,仿佛刺中了某種堅韌冰冷的異物。

左側的毒爪已至!尖銳的指甲幾乎要觸及她右腕的皮膚!千鈞一發(fā)!

涂山玥腰肢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柔韌猛地向后一折,險之又險地避開爪尖。同時,

她一直緊握赤心玨的右手猛地向上一抬,五指張開,竟將那枚溫潤的赤紅玉玨,

直接迎向了那只抓來的烏黑鬼爪!那左側的黑袍人顯然沒料到這一著,

兜帽陰影下的兩點幽綠瞳孔驟然收縮,流露出強烈的忌憚甚至一絲恐懼!

抓向涂山玥手腕的毒爪如同被烙鐵燙到,硬生生在半空中頓住,隨即觸電般向后疾縮!

仿佛那枚看似無害的玉玨,是比他的妖火更恐怖的存在。逼退左側強敵,

右側黑袍人受創(chuàng)遲滯的瞬間,涂山玥眼中寒光暴漲如冰河炸裂!她不再保留!

一股沛然莫御、古老而蒼茫的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噴發(fā),

從她纖細的身體深處狂涌而出!“滾!”一聲清叱,帶著無上的威嚴與冰冷的殺伐,

如同九天落雷,炸響在搖搖欲墜的忘憂齋中!隨著這聲叱咤,涂山玥背后,

那被墨綠絲絨長袍覆蓋的虛空,驟然扭曲、震蕩!

九道巨大、凝實、散發(fā)著柔和月華般清冷光輝的虛影,如同開屏的孔雀,

又似條九天支撐地的巨尾,轟然展開!那虛影并非實體,卻凝練如實質的月光,

每一條都清晰無比,覆蓋著柔軟蓬松、仿佛由最純凈的月華織就的毛發(fā),

尾尖帶著一點靈動的銀毫。九尾舒展,瞬間充斥了鋪子里殘存的空間,

一股源自洪荒、凌駕于萬妖之上的磅礴威壓,如同無形的海嘯,以涂山玥為中心,

轟然席卷向四面八方!轟——!首當其沖的,便是那剛剛縮回爪子的左側黑袍人!

他如同被一柄無形的萬鈞巨錘當胸擊中,兜帽下猛地噴出一大口濃稠的、泛著綠光的污血!

整個人如同斷了線的破敗風箏,離地倒飛而出,狠狠撞在身后那堵被雨水浸濕的墻壁上!

咔嚓!嘩啦!墻壁上懸掛的一幅山水立軸瞬間被震得粉碎!

磚石結構的墻壁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以他撞擊點為中心,蛛網般的裂紋瘋狂蔓延開來!

那黑袍人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斗篷下的身體劇烈抽搐,幽綠的眼瞳光芒黯淡到了極點,

掙扎了幾下,竟一時無法爬起。右側那個被涂山玥指風所傷的黑袍人更是不堪。

在九尾虛影展開、威壓降臨的剎那,他就像被投入了無形的絞肉機,

渾身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整個人被死死地壓跪在地!

堅硬的青磚地面在他膝蓋下寸寸碎裂!兜帽下傳出痛苦到極致的、非人的嘶嚎,

兩點幽綠光芒明滅不定,如同風中殘燭。就連那為首的高大黑袍人,

掌中跳躍的幽綠妖火也在九尾威壓降臨的瞬間猛地一窒,劇烈地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他悶哼一聲,腳下如同生根,死死釘在原地,

但那件寬大的漆黑斗篷卻在無形的壓力下瘋狂鼓蕩,發(fā)出獵獵的撕裂聲。兜帽陰影下,

兩點幽綠光芒死死盯著涂山玥背后那九道通天徹地的虛影,

充滿了無法置信的驚駭與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九尾虛影只存在了短短一瞬,

如同驚鴻照影。當那清冷的月華光輝和洪荒威壓如同潮水般驟然退去時,

整個忘憂齋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雨水順著破碎的門洞屋頂灌入的嘩啦聲,

火焰舔舐殘余木料的噼啪聲,以及那兩個黑袍人壓抑痛苦的喘息和哀鳴,

在狼藉的廢墟中格外刺耳。涂山玥依舊站在原地,墨綠長袍在殘存的氣流中微微拂動。

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但那雙眼眸卻亮得驚人,如同寒潭倒映著星辰。她緩緩收回右手,

攤開掌心。那枚赤心玨安靜地躺在那里,溫潤的赤色在昏暗中流轉。然而,

那道貫穿狐心的猙獰裂痕,此刻在微弱的光線下,卻如同活物般,邊緣似乎微微蠕動了一下,

裂痕深處透出的灰敗死氣,仿佛比剛才又濃郁了一絲。她盯著那道裂痕,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玉玨光滑的邊緣。眼底深處,

翻涌著旁人無法窺見的沉重風暴——九尾虛影的顯現(xiàn),如同在死寂的妖海投下巨石,

漣漪必將席卷八方。這染血的玉玨,這突兀的襲殺,僅僅是開始。真正的風暴,

恐怕已在趕來的路上。窗外,暴雨如注,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冰冷的雨水裹挾城市的塵著囂,肆無忌憚地沖刷著“忘憂齋”的殘骸,

從破碎的門洞、屋頂?shù)穆┒垂嗳?,在焦黑的地面和器物殘骸上匯聚成渾濁的水流。

涂山玥緩緩合攏五指,將赤心玨緊緊攥住。那玉石的冰冷透過掌心,直抵心脈。

她深吸一口氣,空氣中混雜著焦糊、血腥、雨水和殘存妖火的腥臭,令人作嘔。

就在這短暫的、充斥著破壞余音的寂靜里,一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般,

貼著殘破的窗欞縫隙,陰惻惻地鉆了進來:“涂山……叛徒……”那聲音非男非女,

如同金屬摩擦刮擦著朽木,每一個音節(jié)都浸透了刻骨的怨毒和一種居高臨下的殘忍戲謔。

涂山玥霍然抬頭,冰冷的視線如刀鋒般刺向聲音來源的窗戶方向。

窗紙早已在方才的沖擊中碎裂,只剩下幾根歪斜的木格,在風雨中搖曳。窗外一片漆黑,

只有遠處高樓霓虹的微光在雨幕中暈染開模糊的光團??床坏饺擞?,

但那聲音卻如同跗骨之蛆,清晰無比地鉆進她的耳朵:“妖界通緝令已至……萬妖矚目,

涂山蒙羞……你逃得過初一……”聲音故意拖長了調子,帶著一種貓戲老鼠般的殘忍快意。

“……可逃得過十五?”最后幾個字落下,如同冰冷的鐵錐,狠狠鑿在死寂的空氣里。隨即,

窗外再無任何聲息,只剩下永無止境的雨聲,仿佛剛才那陰冷的宣告,只是風雨制造的幻覺。

涂山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雨水順著她額角一縷散落的發(fā)絲滑下滴,

落在墨綠色的絲絨長袍上,暈開一點深色的濕痕。

她緊握著赤心玨的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妖界通緝令!這五個字的分量,重逾山岳。

它代表的不是某個勢力的追殺,而是整個妖界的意志,是萬妖的敵意,是真正的不死不休!

一旦令至,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藏身何處,都將有無窮無盡的妖族前仆后繼,只為將她撕碎!

而“涂山叛徒”的污名,更是將她徹底推向了整個狐族的對立面,與故土血脈,徹底決裂!

原來如此……染血的木匣,失竊的圣物,破門的襲殺……這一切,都是序幕。真正的殺招,

是這緊隨其后、足以將她打入萬劫不復深淵的通緝令!將她涂山玥,

徹底釘死在背叛者的恥辱柱上,成為整個妖界唾棄追殺的獵物!

鋪子里殘留的妖火還在零星地舔舐著焦木,發(fā)出細微的爆裂聲。雨水從頭頂?shù)钠贫吹温洌?/p>

敲打在涂山玥腳邊的水洼里發(fā)出,單調而冰冷的滴答聲。這聲音,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鼓點。

涂山玥緩緩抬起手,攤開掌心。赤心玨靜靜地躺在那里,那道刺目的裂痕在微弱的光線下,

如同一個無聲的嘲笑。她看著它,眼底深處翻涌的沉重風暴,漸漸沉淀,

化為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逃?她從未想過逃。她微微閉了閉眼,再睜開時,

所有的波瀾都被強行壓下,只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她抬起左手,

指尖在空氣中極其緩慢地劃過一道玄奧的軌跡。隨著她的動作,

那些在鋪子里殘存的、屬于她的氣息,如同被無形的橡皮擦抹去,迅速消散。

地上的水漬、被雨水打濕的痕跡、甚至空氣中那絲極淡的冷香,都開始變得模糊、普通,

再也無法追蹤。做完這一切,她最后看了一眼這片曾名為“忘憂齋”的焦土廢墟。

這里曾是她精心構筑的藏身之所,此刻卻成了風暴的第一個犧牲品,

一個巨大的、指向她的路標。涂山玥不再停留。

墨綠的身影在搖曳的昏光與凄冷的雨幕中一閃,如同融入夜色的幽魂,

悄無聲息地從那扇被徹底摧毀的門洞中飄了出去,瞬間被無邊無際的黑暗和傾盆大雨吞沒。

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臉上、身上,她卻渾然不覺。只有右手掌心緊握的那枚赤紅玉玨,

隔著濕透的絲絨,傳來一絲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搏動。咚…咚…像是垂死心臟不甘的掙扎,

又像是……某種風暴來臨前,沉悶的鼓點。這漫漫長夜,才剛剛撕開它猩紅的一角。

第二章 幽窟懸顱冰冷刺骨的雨水如同億萬鋼針,穿透單薄的絲絨,狠狠扎進皮肉。

涂山玥在縱橫交錯的狹窄巷道間無聲奔掠,

墨綠的身影幾乎融化在傾盆暴雨織就的厚重灰幕里。

腳下是濕滑黏膩的青苔和冰冷硌腳的碎石,

兩側是沉默擠壓過來的、剝落了墻皮露出暗沉磚塊的高墻,

墻頭支棱著銹蝕的鐵棘與破碎的玻璃茬口,在偶爾撕裂夜空的慘白電光下,

反射出獠牙般的寒芒。她右手緊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那枚溫潤又冰冷的赤心玨如同烙鐵般嵌入血肉,每一次脈搏的跳動都與之共振,

帶來一種奇異的刺痛與牽引。身后,忘憂齋方向沖天而起的濃煙已被暴雨無情澆熄,

只余下若有若無的焦糊腥氣彌散在潮濕的空氣里,如同一個陰魂不散的標記。

妖界通緝令……涂山叛徒……那毒蛇般陰冷的聲音,混雜著雨水的喧嘩,依舊在耳畔回蕩。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鑿刻在心坎上,帶來深入骨髓的寒意與……一絲荒謬絕倫的暴怒。

是誰?布局如此狠毒連環(huán)!奪圣物,毀根基,污其名,更要借萬妖之手,將她碾成齏粉!

“呼……”一口氣息無聲地自唇間吐出,在冰冷的雨水中凝成一道轉瞬即逝的白霧。

涂山玥強迫自己壓下翻騰的殺意與雜念。此刻,憤怒無濟于事。當務之急,

是找到一個喘息之地,厘清這亂麻般的死局。她腳步陡然一折,如同靈活的貍貓,

鉆進一條更加陰暗潮濕、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死胡同盡頭。

一面爬滿霉斑、糊滿各種污穢招貼畫的墻壁堵在面前。涂山玥沒有絲毫停頓,左手抬起,

指尖在幾塊看似隨意凹陷的墻磚上飛快地連點數(shù)下。動作快得只余殘影,指尖每一次落下,

都帶著微弱卻精準的靈力波動。嗡——一聲極其沉悶、仿佛老舊機括轉動的摩擦聲,

被肆虐的雨聲完美掩蓋。布滿污垢的墻體內部,傳來細微的震顫。接著,

一塊約莫半人高的墻磚,連同周圍一小片墻體,竟悄無聲息地向內凹陷、旋轉,

露出一個僅容一人屈身鉆入的漆黑洞口!

一股更加濃郁、混雜著地下河淤泥潮濕、腐朽木料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年香火氣息的怪味,

猛地從洞內噴涌而出,瞬間蓋過了雨水的清新。涂山玥毫不猶豫,俯身鉆入。

身后那塊活動的墻體在她進入后,立刻無聲無息地旋轉、閉合,嚴絲合縫,

將風雨與窺探徹底阻擋在外。洞口之后,是一條傾斜向下的狹窄甬道。

空氣驟然變得沉悶粘稠,仿佛凝固了千百年的時光。腳下不再是碎石,

而是濕滑冰冷的天然石階,表面覆蓋著一層滑膩的苔蘚。甬道壁上,每隔十幾步,

便有一盞小小的、嵌在石縫里的油燈。燈焰只有黃豆大小,昏黃如螢,

在凝滯的空氣中微微搖曳,非但不能驅散黑暗,反而將嶙峋的怪石陰影拉得扭曲變形,

如同蟄伏的獸影,無聲地撲向每一個闖入者。涂山玥步履無聲,沿著石階疾行向下。黑暗中,

她的感官被放大到極致。耳邊是水滴從極高處落下,

著潮濕、腐爛、香火與無數(shù)種難以名狀的藥材、礦石、甚至……血腥氣混合而成的復雜氣息。

越往下,空間越顯開闊,一種低沉而持續(xù)的嗡嗡聲漸漸清晰,

如同無數(shù)蟲豸在深夜里竊竊私語,又像是無數(shù)壓抑的喘息匯聚成的地下暗流。

昏黃的燈火也密集了些,映照出兩側石壁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簡陋的壁龕。終于,石階盡頭。

眼前豁然開朗!一個龐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洞窟,如同巨獸的腹腔般展現(xiàn)在眼前。洞頂極高,

懸掛著無數(shù)巨大的石筍,如同森然的獠牙倒垂。

一些巨大的、不知是何材質的青銅燭臺被粗大的鐵鏈吊在半空,上面燃燒著慘綠色的火焰,

將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片幽暗、陰森、跳動著鬼魅光影的綠光里??諝獬睗竦孟衲軘Q出水,

混雜著各種古怪的氣味,沉甸甸地壓在胸口。這里便是“幽墟”,

這座濱海城市陰影之下最大的非法物品集散地,

亦是無數(shù)亡命徒、妖族、通緝犯、以及尋求禁忌學識者的庇護所與交易所。洞窟底部,

并非平地,而是被一條蜿蜒流淌的、散發(fā)著淺淡腥氣的暗河不規(guī)則地分割。

雜亂無章地擠在河岸兩側稍高的石臺上、狹窄的石橋上、甚至懸在從洞頂垂下的粗大鐵鏈上!

有用巨大獸骨搭起的骨架,

懸掛著各種風干的草藥和顏色詭異的獸角;有用破舊帆布支起的棚子,

里面擺滿了銹蝕的刀劍和疑似人類骸骨的部件;有直接在潮濕巖石上鋪塊黑布,

各種散發(fā)微弱能量波動的礦石和盛在陶罐里、緩慢蠕動的活物……交易的“貨物”千奇百怪,

交易者更是形貌各異:有佝僂著背、皮膚如樹皮枯槁的老者,

兜帽下兩點綠油油的光;有身材曼妙、卻長著昆蟲復眼和節(jié)肢的女子,

著散發(fā)甜膩奇香的瓶瓶罐罐;有全身籠罩在厚重斗篷里、只露出一只覆蓋著鱗片爪子的買家,

正與一個頭生彎角、獠牙外翻的攤主激烈地討價還價,

聲音嘶啞低沉……空氣中彌漫著貪婪、警惕、惡意以及一種近乎麻木的瘋狂。

涂山玥的身影出現(xiàn)在一條懸空棧道的入口處。棧道由腐朽的木板和生銹的鐵索構成,

吱嘎作響地懸掛在幽綠的深淵之上。她身上濕透的墨綠絲絨長袍早已在無形中蒸騰干爽,

此刻緊貼著她纖細的身形,勾勒出冷硬的線條。臉上那慣有的慵懶徹底消失,

只剩下寒冬凍湖般的沉寂。她并未刻意遮掩氣息,卻也未完全放出,

如同一塊投入渾濁泥潭的冷玉,瞬間引來了無數(shù)道隱晦目光的掃視。

敏銳、冰冷、好奇、貪婪、忌憚……各種目光如同實質的絲線,在她周身纏繞。

尤其在那些非人存在的感知中,

她身上那股剛剛經歷過激烈戰(zhàn)斗、還沾染著陰毒妖火與血腥殘留的氣息,

以及那深藏血脈、即便極力收斂也難掩其蒼茫本質的威壓,如同黑夜中的燈塔般醒目。

她無視這些目光,步履從容地踏上吱呀作響的棧道木板,向著洞窟深處走去。

目標明確——一個位于暗河拐彎處、依托著一根巨大石筍搭建的簡陋木棚。

木棚上掛著一塊歪歪斜斜、字跡模糊的木牌,隱約可見一個扭曲的“骨”字。棚子周圍,

各種顏色慘白的巨大獸骨、斷裂的犄角、以及一些盛在陶盆里、散發(fā)著濃烈藥味的粘稠液體。

一股濃烈的、如同陳舊墓穴混合了防腐藥劑的怪味彌漫在四周。木棚內光線更加昏暗。

一個瘦小得如同孩童的身影蜷縮在一張巨大的獸骨椅上,

身上裹著層層疊疊、洗得發(fā)白發(fā)硬的粗布麻衣,幾乎將他整個人淹沒。他低著頭,

正專注地用一把鋒利的小骨刀,

慢條斯理地剔著一根手臂粗細、慘白如玉的不知名獸骨上的殘留筋膜,動作精準得令人心悸。

油燈的微光只能照亮他干枯如同雞爪的手和那截骨頭。涂山玥走到棚前,陰影將她籠罩。

她沒有開口,只是靜靜地站著。剔骨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過了幾息,一個尖細、沙啞,

如同砂紙摩擦著枯骨的聲音才從那堆麻布底下幽幽響起,

帶著一絲毫不意外的了然:“喲……風雨飄搖,貴客盈門吶……這味兒,嘖嘖,陰魂火,

骨裂咒,還有高階血脈強行爆發(fā)后的那種……虛火氣……惹上的麻煩不小啊,玥老板。

”自稱“老骨”的攤主終于停下了手中的骨刀,抬起臉。那是一張無法分辨年齡的臉,

皮膚灰敗松弛,如同揉皺后又攤開的皮革,緊緊包裹著高聳的顴骨和突出的下頜。眼眶深陷,

里面嵌著的卻不是眼珠,而是兩團不斷緩慢旋轉的、渾濁的灰白色漩渦!漩渦深處,

偶爾閃過一點細微的、冰冷的碧芒,如同墓穴中的磷火。

他那渾濁的漩渦“眼”似乎穿透了涂山玥的遮掩,精準地落在了她緊握的右手上,

聲音變得低沉而凝重:“看來,不止是麻煩……是潑天大禍的味道。

那東西……不是你這小鋪子該沾的。”“我需要‘隱鱗香’,最好的。還有,‘百相衣’。

”涂山玥的聲音沒有任何起伏,如同寒冰碰撞?!鞍傧嘁拢俊崩瞎前l(fā)出一聲短促刺耳的怪笑,

像夜梟的啼鳴,“那玩意兒就是個一次性的玩意兒,糊弄糊弄巡城司的狗鼻子還行,

想躲過發(fā)了瘋嗅著味兒追來的真正獵犬?嘿……”笑聲戛然而止,他歪了歪頭,

那對灰白漩渦凝視著涂山玥的臉,“你想去哪兒?‘門’后面?”涂山玥沉默。

這本身就是一種回答。老骨干枯的手指輕輕敲擊著獸骨椅的扶手,發(fā)出空洞的嗒嗒聲。

“東西有。不過嘛……”他慢悠悠地拖長了調子,“‘隱鱗香’主料,

‘虛妄?!钐幍摹ぱ埚帯~鰾,被海妖那群瘋子壟斷了大半年,價碼嘛,翻了十倍不止。

至于‘百相衣’……嘿嘿,這東西上次出貨是三年前,穿它的那位‘千面鬼狐’,

現(xiàn)在嘛……他的皮,就在這堆貨里呢。

”他用骨刀隨意地指了指角落里一個散發(fā)出濃烈防腐藥味的陶罐。灰白漩渦轉向涂山玥,

帶著一種洞悉人心的殘酷:“你付得起嗎,玥老板?

是用你那條命……還是用你手里攥著的那塊燙死人的‘炭’?”空氣瞬間凝固。

棚外嘈雜的地下世界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絕,

只剩下油燈燃燒的噼啪聲和老骨指尖敲擊骨頭的嗒嗒聲。無形的壓力如冰冷的潮水,

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涂山玥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深潭般的眼底卻掠過一絲冰冷的譏誚。

她右手緩緩抬起,攤開。掌心濕潤,那枚赤心玨靜靜躺著,

溫潤的赤色在棚內昏黃慘綠交織的光線下,流轉著內蘊的光華。那道貫穿狐心的猙獰裂痕,

如同邪神的豎瞳,散發(fā)著不祥的氣息?!疤??”她唇角勾起一個毫無溫度的弧度,“老骨,

你的眼光,看來也和你那雙招子一樣,快不行了。我要換的,不是成品。

”老骨敲擊扶手的動作猛地頓住!那對灰白漩渦驟然停止旋轉,死死“盯”住赤心玨,

漩渦深處那點碧芒急劇閃爍,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

一股極其隱晦、卻貪婪熾熱到極點的波動,從他干癟的身軀里泄露出來。他能感覺到!

那玉玨深處蘊含的、浩瀚如星海、卻又被重重封印和那道裂痕死死鎖住的恐怖力量!

那是……遠超他所有認知的“源”!足以點燃他這堆枯骨里最后一點渴求的火焰!

“你……你要什么?”他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種慢條斯理的掌控感,

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芭浞健![鱗香’和‘百相衣’的核心煉制法陣與材料配比。

”涂山玥的聲音斬釘截鐵,透著不容置疑的強勢,“外加一份‘門’的情報。要最新的。

”“不可能!”老骨幾乎是下意識地低吼出聲,枯瘦的身體在獸骨椅中繃緊,

如同受驚的蜘蛛,“‘百相衣’的核心陣圖是……”后半句話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渾濁的漩渦“眼”死死盯著涂山玥掌心的赤紅玉玨,貪婪與忌憚劇烈交鋒。

就在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僵持時刻——棚外嘈雜的聲浪中,

陡然傳來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像是平靜的潭水被投入了巨石,

驚呼、低吼、器物碰撞的混亂聲響由遠及近,飛快蔓延!“……是她!沒錯!

”“懸賞……涂山……”“通緝令!妖界最高等級的通緝令!”“……抓住她!撕碎她!

圣物……”混亂的聲浪如同洶涌的潮水,夾雜著各種貪婪、瘋狂、暴戾的意念,

瞬間沖垮了木棚內凝滯的空氣!幾道毫不掩飾的、帶著強烈攻擊性的妖氣,

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鎖定了這片區(qū)域,正高速逼近!

老骨那張灰敗的臉皮劇烈地抽搐了一下,漩渦“眼”中的碧芒陡然大盛,爆發(fā)出駭人的兇戾!

他猛地看向涂山玥,尖嘯出聲:“你帶了尾巴進來?!蠢貨!你要毀了這里嗎?!

”涂山玥眼底寒光爆射!不是因為逼近的敵人,而是因為老骨的反應!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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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8 18:18: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