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公子的手指仍摩挲著紙張邊緣,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彩。
"這位公子,可否愿到樓上一敘?"
他隨即抬頭,朝藍衣女子使了個眼色。
見到這一幕,藍衣女子即刻會意,微微向前傾身。
"是啊,既然公子有如此妙筆,我們何不上樓,再仔細商談一番?”
“這《聶隱娘》的后文,某人……可是好奇得緊吶!"
說這話時,她還不忘看了一眼八公子。
收到對方的目光,八公子眼神閃躲,似是有些不敢與她對視。
見二人都如此邀請,羅晨目光在二人之間轉(zhuǎn)了一圈,嘴角微揚。
"既然二位盛情相邀,在下就卻之不恭了!"
說實話,進枕樓之前,他本打算用系統(tǒng)獎勵的琴棋詩畫精通,引起枕樓老板的招攬之意。
沒想到,最后卻通過自己臨時起意寫的話本,引起枕樓之人的重視。
唉——
當真是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吶!
……
而后,羅晨便跟著藍衣女子和八公子,準備往樓上而去。
穿過二樓回廊時,羅晨注意到樓梯扶手上雕刻著細密的紋路——近看才知是無數(shù)交錯的金鳳圖案。
三樓的朱漆大門前守著兩個青衣小廝,見八公子前來,立即躬身推開紅漆門扉。
進入屋內(nèi),羅晨環(huán)視周圍的陳設(shè),可謂是極盡雅致。
四壁掛著古琴與寶劍,正中一張紫檀案幾上擺著鎏金香爐。
青煙裊裊升起,在空中結(jié)成仙鶴形狀。
西墻上掛著幅《韓西載夜宴圖》,畫中人物竟會隨著觀者移動而變換表情。
"這是枕樓老板和重要人物議事的房間。"
說著,藍衣女子示意羅晨坐在一張黃花梨圈椅上。
"尋常客人,便是萬金也進不得。"
說話之時,八公子迫不及待地展開手里的一沓紙張。
"公子這《聶隱娘》中,'能以匕首藏入腦后'一段,當真妙想天開。”
“不知后文這俠女可會……"
"喲,八公子別急!"香暗荼輕咳一聲,"你且讓這位公子喝口茶。"
隨后,羅晨接過侍女奉上的雨前龍井,茶湯澄澈如琥珀。
藍衣女子坐下來,面容略顯莊重,繼而開口:“既然進到了這里,那我就開門見山了?!?/p>
“我叫香暗荼,是這間枕樓的掌柜?!?/p>
“枕樓的一切事務(wù),都是我在管著?!?/p>
說著,她微微抬手,指向一旁正在看話本的八公子。
“這位是八公子,是我枕樓的座上賓。”
“枕樓的生意能做到如今,也正是因為有她的加入。”
見對方如此直接,羅晨輕啜一口茶,繼而笑道:“我叫羅晨,江南揚州府人氏。
“練過幾年武藝,想來京城謀個營生。”
這一番話,他把自己的新身份,給簡要介紹了一下。
聽到對方來京城只想謀個活路,香暗荼當即便有招攬之意。
只是還未等她開口,身旁的八公子搶先一步,再次問道:“羅公子,這俠女接下來的命運會如何?”
呃……
看對方一臉期待,羅晨微微一笑:"八公子若喜歡,這故事后文我可口述。”
“不過在下此番前來,實則是想與枕樓談筆生意。"
香暗荼執(zhí)壺的手微微一頓:"哦?"
“說來聽聽!”
抿了一口茶后,羅晨隨即緩緩開了口。
"枕樓消息靈通,京城大小事都能收集?!?/p>
“而在下的心中,此刻恰好有些新奇話本。"
“《紅線女》《虬髯客》《昆侖奴》,皆是市面上未見過的俠義傳奇。”
“若枕樓愿與在下互通消息……"
“這沒問題,香小姐,你就答應(yīng)了吧?”八公子朝香暗荼使了使眼色,似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羅晨口中的新話本了。
聽到二人的話,香暗荼卻若有所思。
"羅公子要的消息,恐怕不簡單吧?"
畢竟,眼前的男子并不普通,要打聽的消息,定然有難度。
羅晨放下茶盞,盞底與檀木案幾相觸,發(fā)出清脆的"嗒"聲。
"三件事!"他伸出三根手指,"一查朝中有沒有個空缺職位;二探當朝榮祿大夫平津侯近日行蹤;三……"
說著,他忽然壓低聲音。
"這三嘛,你們久住京城,就幫我打聽一個安全的落腳之處。"
香暗荼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她與八公子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羅公子要的,可都是不太容易辦到的消息??!"她微微輕笑,"不過……"
說著,她瞟了一眼八公子面前的話本,頓時下定了某種決心。
"若這些話本,真如你所說般精彩,枕樓倒也不是不能破例。"
隨后,他站起身,從一邊的墻上取下一塊令牌,放到羅晨的面前。
"憑此物,可自由出入枕樓。”
“羅公子所說的前兩件事,還需要一些時日。"
“不過,第三件事,我現(xiàn)在就能給你解決。”
“哦?”羅晨微微有些好奇,“香小姐這就給我找到一個足夠安全的落腳之處了?”
一旁的八公子抿了一口茶,微微一笑,眼神中閃著一絲光芒。
對于香暗荼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似是已經(jīng)知曉了一般。
瞥了一眼正在暗笑的八公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枕樓后院恰好有幾間空著的廂房,安全絕對有保障。"
"至于租金嘛……可以用你寫的話本抵。"
羅晨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笑道:"如此甚好,我也可以專心寫話本了。"
而后,他轉(zhuǎn)頭看向正捧著《聶隱娘》話本愛不釋手的八公子。
"對了!”
“八公子若有閑暇,不妨也來幫幫忙?"
"求之不得!"八公子猛地抬頭,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呃,我是覺得,這話說得在理!”
“我得時常過來監(jiān)督,免得你一通亂寫,敷衍了事。"
說著,他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紙張邊緣,仿佛已經(jīng)看到后續(xù)精彩的情節(jié)。
見到這一幕,羅晨不禁失笑。
"放心!”
“既然是合作關(guān)系,自然不會讓你們吃虧。"
看著八公子那副偷著樂的模樣,香暗荼抬手掩唇輕咳一聲。
"那可說不準!”
“萬一你發(fā)揮失常,寫不出新的話本,我枕樓豈不是虧大了?"
說著,她鳳眼微挑,故意拖長了音調(diào)。
"要知道,那幾間廂房,可是連不少世家公子想住都沒答應(yīng)呢!"
窗外歡呼聲漸密,院中的奏樂聲也不時傳來。
望著眼前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模樣,羅晨不禁無奈地搖頭。
"行行行,你們愛監(jiān)督就來監(jiān)督好了!”
“不過……"
說到這,他忽而正色起來。
"我寫作時最忌打擾,每日未時到酉時,還請二位莫要前來。"
"這個自然!"
說著,香暗荼起身,從案幾抽屜取出一把銅鑰匙。
"隨我來吧!"
而后,三人下樓,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枕樓后方一處僻靜小院。
院中一株老梅斜倚墻頭,正值花期,暗香浮動。
推開雕花木門,屋內(nèi)陳設(shè)簡潔雅致。
臨窗一張黃花梨書案,上面文房四寶俱全。
墻角立著書架,擺滿各類典籍。
最妙的是西墻上一幅巨大的京城輿圖,連各坊水井位置都標注得清清楚楚。
"這……"
見到眼前一幕,羅晨略顯驚訝地看向香暗荼。
"此處,原是我偶爾小憩的地方。"
香暗說得荼輕描淡寫,似乎這并不是什么要緊事。
"輿圖是我找人親手繪制的,對你打探消息應(yīng)該有幫助。"
一旁的八公子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撲到書案前,擺好紙墨。
"羅兄,不如現(xiàn)在就把《聶隱娘》'夜盜魏帥首級'那段寫出來?”
“我都等不及要排演了!"
“八公子,我趕了一天的路,明天再給你寫吧!”羅晨面露疲憊之色,無奈地攤了攤手。
“那好吧,你今晚先好生歇息!”八公子強壓著心中的好奇和期待。
見狀,香暗荼無奈地搖頭,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放在桌上。
“里面有應(yīng)急的銀兩和我的名帖?!?/p>
“若有急事,可持名帖到城南'醉仙樓'尋我。"
說完,她轉(zhuǎn)身欲走,又回頭補充一句。
"對了,枕樓每日辰時會有人送來三餐,你想吃什么可以提前吩咐!"
不多時,香暗荼和八公子便離開了羅晨所住的房間。
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羅晨隱約覺得這場交易,似乎比他預(yù)想的要劃算得多。
不過,回想起來,卻又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但又不知道哪兒不對勁。
算了!
還是先休息吧!
想著,他拿起錦囊,里面除了銀兩和名帖,還有一枚小巧的銅哨。
呃?
不是說,只有銀兩和名帖嗎?
怎么還有個銅哨?
還是放著吧!
指不定哪天,她就來管我要呢!
而后,羅晨便躺在床上,閉上眼,回想著今天的所見所聞。
窗外,大街上傳來的聲音漸漸輕柔。
過了一會兒,他從床上站起身,來到一張書案前。
隨后,他展開宣紙,蘸墨揮毫,寫下《聶隱娘》第二回的回目:"隱娘夜盜金盒,妙手空空顯神通"。
墨跡未干,他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看來,這位枕樓的掌柜還是不放心,派人來監(jiān)視了。
想到這,他嘴角微揚,眼神一凝,筆下不停。
但心里,卻已開始盤算如何利用枕樓的情報網(wǎng),一步步接近那個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仇人。
假以時日,我會親自取你們的項上人頭。
十年蟄伏,此仇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