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帝國和會前夕,金鑾殿上。
"南陵國太子到——"
尖細的傳唱聲中,一個身著孔雀藍錦袍的青年昂首而入。他腰間玉佩叮當(dāng),發(fā)冠上綴滿五彩寶石,行走時下頜抬得極高,仿佛腳下踩的不是天啟王朝的金磚,而是自家后院的泥地。
蕭溯溪斜倚龍椅,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繞著年的尾巴尖。白虎今日難得化成人形出席朝會,銀發(fā)用金絲繩松松系著,正懶洋洋地啃著水蜜桃,汁水沾濕了唇角也懶得擦。
"南陵使臣拜見天啟女帝。"那太子草草拱手,目光卻黏在年身上,"這位便是傳聞中的...白虎尊上?"他忽然嗤笑,"怎么看著像只貪吃的貓兒?"
"咔嚓!"
年咬碎桃核的聲音格外清脆。
殿內(nèi)氣溫驟降。
禮部尚書手里的笏板"啪嗒"掉在地上,戶部侍郎直接跪了下去,連最剛直的御史大夫都開始瘋狂擦汗——
完了完了要出人命了!
蕭溯溪纏繞白虎尾巴的指尖微微一頓。
"南陵太子。"女帝的聲音比北境冰川還冷,"你腰間那塊龍血玉,是從我天啟商隊搶的吧?"
太子臉色驟變:"陛下此言差矣!那明明是..."
"唰!"
一道白光閃過,太子突然發(fā)現(xiàn)發(fā)冠輕了許多——年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他身后,指尖捏著從他發(fā)冠上摘下的寶珠,漫不經(jīng)心道:"南海鮫珠,三年前東境貢品。"
"你!"太子剛要怒斥,卻見白虎尊上紅唇微勾。
"啪!"
寶珠在她掌心碎成齏粉。
蕭溯溪慢條斯理地展開一卷竹簡:"南陵國去年劫掠天啟商隊七次,強占邊境礦山兩座..."她忽然輕笑,"太子既親自來認罪,倒是省了朕發(fā)兵的功夫。"
太子終于慌了:"陛下明鑒!那些都是..."
"來人。"女帝打斷他,"送太子回國。"她特別咬重"送"字,"讓南陵國主準備好..."
"用他的人頭謝罪。"
————
七日后五帝國和會開幕時,南陵國的席位空無一人。
有使臣戰(zhàn)戰(zhàn)兢兢打聽,才知那太子回國當(dāng)夜,南陵王宮突然被一場"山火"燒成白地。而在焦土廢墟中,有人看見雪白的爪印深深烙在玉階上。
年趴在女帝膝頭打哈欠:"那老頭哭得真吵。"
蕭溯溪喂她一顆葡萄:"下次找個安靜的地方燒。"
(自此五帝國盟約新增條款:凡辱白虎尊上者,視同對天啟宣戰(zhàn)——畢竟誰也不想成為第二個南陵)
五帝國和會結(jié)束后的第三日,一道金詔自太極殿出,昭告天下:
「奉天承運,帝詔曰——
自即日起,年痕帝國更名為天啟帝國,以白虎為尊,山河永固?!?/p>
詔書蓋印的剎那,欽天監(jiān)觀星臺上,紫微星驟然亮如白晝。
————
朝堂上,禮部尚書捧著新制的國璽老淚縱橫:"陛下!這、這祖制..."
蕭溯溪撫摸著膝頭打盹的白虎,漫不經(jīng)心道:"祖制說國號不可輕改,卻沒說不許加字。"她指尖點了點案幾上的史冊,"年痕帝國本就是從'天啟王朝'分裂出來的,如今不過撥亂反正。"
年突然睜開一只眼:"本尊的'年'字呢?"
女帝笑著撓她下巴:"天啟二字取自'白虎臨世,天命所啟'——"她俯身貼在那毛茸茸的耳邊,"你的名字,早刻在朕的靈臺上了。"
白虎尾巴尖愉快地翹起來。
————
改名帶來的余震持續(xù)了月余。
邊關(guān)送來急報:原年痕帝國舊部發(fā)生叛亂。
蕭溯溪正在給年梳毛,聞言頭也不抬:"讓蕭凜去處理。"
兵部尚書小心翼翼道:"叛軍打著'復(fù)我年痕'的旗號..."
"咔嚓!"
年一口咬碎鐵甲衛(wèi)新獻上的玄鐵匕首,含糊道:"難吃。"她甩甩尾巴,"告訴蕭凜,投降的編入先鋒營,頑抗的..."
金色豎瞳掃過瑟瑟發(fā)抖的尚書:"正好本尊缺磨爪石。"
————
三個月后,當(dāng)"天啟帝國"的新匾額懸掛在各國邊境時,人們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桀驁的附屬國,如今貢品數(shù)量都翻了一倍。
商隊穿過曾經(jīng)的年痕邊境,看見城樓上新刻的白虎圖騰下,一行小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犯天啟者,雖遠必誅」
落款是個可愛的梅花爪印。
(史官在《天啟實錄》補注:帝改元時,白虎尊上正在啃第七筐蜜桃,聞言只甩了甩尾巴說——"別吵我午睡")
夜已深,燭火搖曳。
蕭溯溪斜倚在軟榻上,面前攤開著五幅城池輿圖,朱筆在指尖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卻遲遲未落下。
"臨江城水路便利,但守軍不足;青嵐城商賈云集,卻離邊境太近;白鹿城......"她揉了揉眉心,罕見地流露出一絲猶豫。
年化作人形趴在她背上,下巴擱在她肩頭,銀發(fā)垂落間掃過輿圖:"隨便挑一個不就行了?"她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反正他們又不敢挑三揀四。"
蕭溯溪反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五帝國和會不是兒戲,這座城既要彰顯國力,又要便于掌控,還要......"
"還要能隨時埋了那些不聽話的。"年突然接話,金色豎瞳閃過一絲狡黠,"比如這種——"
雪白的爪子"啪"地按在中央的輿圖上。
蕭溯溪垂眸——落雁城。
三面環(huán)山,唯一入口是橫跨怒江的鑄鐵吊橋,城中糧倉足夠十萬大軍吃半年,更妙的是......
"地下有前朝修的密道?"蕭溯溪指尖撫過圖紙邊緣的小字,忽然輕笑,"阿年怎么知道?"
年輕哼一聲,尾巴得意地翹起來:"上個月去山里抓野味,不小心撓塌了個山洞。"她突然壓低聲音,"里面全是淬毒的弩箭機關(guān)。"
燭火"噼啪"爆了個燈花,映得女帝眸中精光閃爍。
"好。"朱筆終于重重圈下落雁城三字,"就讓他們住進這座......"
"會吃人的溫柔鄉(xiāng)。"
————
翌日早朝,當(dāng)工部尚書接到修建行宮的旨意時,年正蹲在殿梁上啃桃子。
一顆桃核精準地砸在老頭帽檐:"城墻加高三丈。"
又一顆砸中兵部侍郎:"護城河灌滿鐵蒺藜。"
當(dāng)?shù)谌w桃核呼嘯著飛向戶部尚書時,蕭溯溪及時伸手接住,笑著補全白虎大人的旨意:
"再備好五千口棺材。"
"要檀木的。"
(一個月后,當(dāng)各國使團住進金碧輝煌的落雁城時,沒人注意到守城士兵的靴底都沾著新鮮的機關(guān)潤滑油)
落雁城外,旌旗蔽日。
五丈高的鑄鐵吊橋緩緩放下,各國使團的儀仗在怒江對岸排成長龍。最顯眼的當(dāng)屬四大帝國的旗幟——玄蒼帝國的墨麒麟旗、九黎帝國的赤鸞旗、天朔帝國的雪狼旗、南焱帝國的金烏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氣勢驚人。
城樓上,守將看著那些鑲金嵌玉的車駕,低聲對副將道:"瞧見沒?玄蒼使團連踏腳凳都用的紫晶石。"
副將還沒答話,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嗤笑。
年蹲在箭垛上啃著蜜餞,雪白的尾巴垂下來一晃一晃:"花里胡哨。"她隨手把果核往下一丟,"等會兒過橋時,你猜他們會不會腿軟?"
————
吊橋中央,四大帝國的使者不約而同放慢了腳步。
這座號稱"天塹"的鑄鐵橋?qū)拑H容四馬并行,低頭就能看見百丈之下怒江奔騰的濁浪。更可怕的是橋身隨著腳步微微震顫,仿佛隨時會斷裂——當(dāng)然,他們不知道這震顫是年剛才用尾巴尖故意抽打橋底造成的。
玄蒼帝國的老丞相死死抓著欄桿:"早聽說天啟女帝手段了得,沒想到連座橋都這么......"
"丞相小心!"隨從突然驚呼。
只見橋?qū)Π兜某情T轟然洞開,三十六名玄甲衛(wèi)魚貫而出,鐵靴踏地的聲音震得吊橋再次搖晃。而在他們之后......
老丞相的瞳孔驟然收縮。
八匹純白駿馬拉著鎏金御輦緩緩駛來,輦上女帝一襲玄色龍袍,冕旒玉珠遮住半張面容,唯見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而更令人心驚的是——
那只傳說中的白虎就蹲在御輦頂上!
銀白的毛發(fā)在陽光下幾乎刺目,金色的豎瞳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使團,最后定格在九黎帝國使者的赤鸞旗上。
"噗"的一聲,那面價值連城的旗幟突然燃起幽藍火焰。
九黎使者腿一軟直接跪下了:"尊、尊上饒命!"
蕭溯溪這才開口,聲音帶著幾分慵懶:"諸位遠道而來,朕心甚慰。"她指尖輕輕一抬,"只是這橋年久失修......"
話音未落,年突然從輦頂躍下,巨大的虎爪"轟"地拍在橋面。
"咔啦啦——"
所有使者面如土色地看著橋身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卻又在即將崩塌時被白虎的靈力硬生生凍住,變成一座晶瑩剔透的冰橋!
"現(xiàn)在結(jié)實了。"年輕巧地跳回御輦,尾巴掃過女帝的冕旒,"走吧,本尊餓了。"
————
當(dāng)夜國宴,四大帝國的使者畢恭畢敬地捧著禮單,連呼吸都放得極輕。
年蹲在女帝的鎏金座椅扶手上,正用爪子扒拉九黎帝國進貢的火靈果。忽然她耳朵一動,聽見玄蒼使者低聲對隨從道:
"幸好當(dāng)年分裂天啟時,咱們沒搶到白虎尊上......"
"咔嚓!"
年一口咬碎果核,金色豎瞳在燭火下幽深如潭。
蕭溯溪撫過她炸開的背毛,舉杯時袖中落出一卷竹簡,正好露出"邊境十二城"幾個字。
四大使者同時噎住了。
(后續(xù):這場和會結(jié)束后,天啟帝國的版圖悄無聲息地擴大了三分之一——畢竟誰讓那些使者簽條約時手抖,多畫了幾座城呢?)
——寅時三刻,太極殿。
蕭溯溪踏入大殿時,冕旒下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她落座的力道比平日重了三分,玄色龍袍掃過龍椅扶手時帶起一陣冷風(fēng)。丹陛下的百官齊刷刷低頭,連呼吸都屏住了——誰都知道,陛下今日心情極差。
因為白虎大人已經(jīng)三天沒回宮了。
禮部尚書硬著頭皮上前,剛說了句"北疆軍報",就聽"咔嚓"一聲——女帝手里的玉骨奏折被捏成了兩截。
"繼續(xù)說。"蕭溯溪聲音平靜,眼底卻凝著霜。
尚書腿一軟,差點跪下去:"......是、是......"
整個早朝在詭異的低壓中結(jié)束,女帝起身時,袖中攥緊的拳頭始終沒松開過。
————
——午時,御馬監(jiān)。
蕭溯溪換下龍袍,一襲墨色勁裝翻身上馬,馬鞭抽得比平日狠,驚得御馬嘶鳴著沖出了宮門。
玄甲衛(wèi)統(tǒng)領(lǐng)帶著人慌忙追上:"陛下!臣等——"
"滾回去!"
這一聲裹挾著靈力的怒喝,震得宮墻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女帝的身影轉(zhuǎn)眼消失在官道盡頭,只留下馬蹄濺起的碎雪。
————
——未時,迷霧森林。
積雪沒過了膝蓋,墨騅馬在森林邊緣焦躁地踏著步子,死活不肯再進一步。
蕭溯溪甩開韁繩,靴底碾碎冰凌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里格外刺耳。她指尖凝出契約印記,淡金色的光紋在雪地上蜿蜒,指向森林深處。
越往里走,積雪越厚。
樹枝上垂落的冰棱劃過她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她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玄色大氅早就被荊棘扯破,發(fā)間的玉簪不知何時掉了,墨發(fā)披散在肩頭,結(jié)了一層細碎的冰晶。
——這是他們初遇的山洞方向。
————
——申時,寒冰洞前。
山洞前的積雪有明顯被碾壓過的痕跡,巨大的爪印一路延伸到洞口。蕭溯溪的腳步突然放輕,連呼吸都緩了下來。
她站在洞口,逆著光看見——
那只鬧脾氣的白虎正背對著洞口趴在地上睡覺,銀白的毛發(fā)沾著幾根枯草,尾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地面,顯然睡得并不安穩(wěn)。
蕭溯溪緊繃了三天的肩膀終于松了半分。
她故意加重腳步。
年的耳朵瞬間豎起,但身子一動不動,只是尾巴拍地的頻率變快了。
"......"
蕭溯溪走到她身邊蹲下,伸手想摸那對毛茸茸的虎耳,卻在半空停住,轉(zhuǎn)而摘掉了虎毛上粘著的草屑。
"跟我回去。"聲音比落在手背的雪還輕。
白虎的尾巴尖僵了一瞬,突然"唰"地卷過來纏住她的手腕。力道很大,像是怕她跑了,可腦袋還是倔強地背著不看她。
蕭溯溪看著手腕上越纏越緊的尾巴,突然發(fā)現(xiàn)上面有道結(jié)痂的傷痕——是三天前爭執(zhí)時,自己失手用靈力劃傷的。
她瞳孔驟縮。
"......"
女帝突然脫下大氅鋪在冰冷的石面上,然后整個人躺下來,從背后把賭氣的白虎圈進懷里。臉頰貼上那帶著草屑的背毛時,年明顯抖了抖。
"是我錯了。"蕭溯溪的唇幾乎貼在白虎耳尖上,"不該兇你。"
懷里的毛團子終于動了動,慢吞吞翻過身,金色豎瞳里寫滿委屈,卻還強撐著瞪她。
蕭溯溪趁機捏住那對軟乎乎的虎耳:"但下次不準離家出走。"她低頭用鼻尖蹭了蹭白虎濕涼的鼻頭,"我找了你三天。"
年的尾巴突然炸毛,一爪子拍在她肩上,卻沒用力:"......你活該。"
蕭溯溪低笑,抱著毛茸茸的白虎翻身,讓她趴在自己胸口:"嗯,我活該。"
————
——戌時,回宮路上。
年化作人形裹著女帝的大氅,銀發(fā)上還沾著草葉,被蕭溯溪抱在懷里共乘一騎。
玄甲衛(wèi)們識相地遠遠跟著,假裝沒看見白虎大人偷偷把凍紅的手塞進陛下衣領(lǐng)里暖著的動作。
"蕭溯溪。"年突然咬她耳朵,"下次再敢用靈力傷我......"
女帝收緊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臂:"沒有下次。"
馬蹄踏碎月光,宮門前的燈籠一盞盞亮起來時,年已經(jīng)靠在她懷里睡著了。
(翌日早朝,百官們發(fā)現(xiàn)龍椅旁的白虎尊座鋪了三層軟墊,而女帝陛下破天荒地遲到了半個時辰——據(jù)說是給某只白虎梳毛梳過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