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富二代。我愛上了那個被所有人霸凌的傻子。恰巧他也很愛我,
而且他很聽話。所以我決定和他永遠在一起了。1.我注意他很久了,
那個隔壁班新轉(zhuǎn)來的傻子。按理說我們這所高中不應(yīng)該有傻子的。這里的學(xué)生只被分為兩種。
要么非富即貴,人生早早被鋪好了一條康莊大道。
要么是被校方不知道從哪個旮旯犄角挖來充門面的績優(yōu)生。
他穿著一雙打滿補丁的鞋和前者自然扯不上關(guān)系。但后者也不怎么像。此時此刻,
他正被幾個小混蛋摁在泳池里。凍得渾身發(fā)顫,嘴唇烏紫。他總是這樣。
無論被怎樣欺凌都擺會出一張假笑的臉,僵硬、別扭,惹人討厭。這種笑臉并不意味著屈服,
相反的,更多的是一種挑釁,會為他招來更多的欺凌。他似乎不懂,
總是把這副該死的表情焊在臉上。也許該有個人來教教他規(guī)矩。
他與我認知里的其他人并不相同。
我以為人人都會懂得如何明哲保身、如何在恰當(dāng)?shù)臅r候趨炎附勢。
畢竟我們這所百年老校的規(guī)矩就是這樣,霸凌司空見慣,沒人覺得不妥。
沒權(quán)沒勢的家伙唯一的避免自己成為玩具的機會就是攀附他人,
學(xué)會如何表現(xiàn)得順從而又討喜。原來這所學(xué)校的人只分為兩檔,
他來以后幾乎立刻就淪為了全新的第三等。人人都可以踩他一腳,
包括那些被呼來喝去的跟班、默默無聞的透明人。這個笨蛋,把自己的處境弄得很糟糕。
我認為這些傳統(tǒng)很惡心。但也僅限于此了。那些砸得人頭破血流的磚塊不會落到我身上,
因為沒人敢。我對他有些好奇,不過也僅僅只是好奇而已,還不足以讓我去插手他人的因果。
我這樣告誡自己。我和他一樣,沒有朋友,獨來獨往。他是被迫的,而我是自愿的。
我討厭人,所有人,從我記事那一天開始就看膩了各種曲意逢迎的臉。千篇一律,叫人作嘔。
2.我雙手插兜站在樹蔭底下,
好整以暇地看著面前幾個惡劣的家伙一次次把他的頭按到水里。"晚哥好。
"也許是我駐足太久,他們陸續(xù)向我問好。記不住臉的雜魚認識我并不稀奇,
我潦草點頭作為回應(yīng)。一直到夕陽拉長了所有人的影子,這群人玩得忘乎所以,
把他破舊的爛書包當(dāng)球踢。嘩啦一聲,拉鏈爆開,書本筆記散落開來,全部掉進了水里。
這對于那些人來說算是意外之喜了,他們發(fā)出一陣不懷好意的哄笑。一個家伙上前幾步,
蹲下身,揪起他長長的黑發(fā),用力搖晃:「喂,你的書全都濕了,不要緊吧。」「那兩根筆,
一根一塊五,本子一共十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這個從頭到尾都保持沉默的傻子,
一板一眼的開始回答霸凌者的問題,并且清算自己的損失??蛇@又有什么用呢?
他話說到一半就被人一腳踢在面門,重心不穩(wěn)栽倒下去,狠狠嗆了幾口水。我想去扶他一把,
但我身子沒動?!刮?,傻子,你說什么呢?不會以為給你一點笑模樣,
你就可以蹬鼻子上臉了吧?!瓜惹澳莻€人拍了拍他的臉,譏諷道。他似乎意識到了什么,
不再做聲,孤零零地站在泳池邊緣。剛剛那一下好像傷到了他的鼻梁,
幾秒鐘之后血一滴一滴落下來,融到水里。他抬手慌忙去擦,沒有鏡子,擦不干凈,
只是徒勞的糊了滿臉。在我看來,他這模樣活像一只受傷的小花貓,十分惹人憐愛。
可是其他人不這么覺得,見他一副油鹽不進的蠢樣,開始覺得無趣。他們對我揮了揮手,
紛紛散去,臨走前還不忘恐嚇了他幾句。3.他呆立半晌,
一本一本小心翼翼地拾起那些被水泡壞了的書本,整理好,雙手捧在胸前,
把灌滿水的書包抖了抖,重新背回身上。整個過程中都沒有抬頭看我一眼。我以為他是不敢。
畢竟受了傷的小鵪鶉杯弓蛇影、狼狽逃竄才是天性。不過很快,他就讓我有點讓我意外了。
"晚哥好。"他路過我時,突然站定開口。聲音沙沙的,但確確實實是在向我問好。
我忍不住在想,喂,你剛剛被人欺負了耶,而且我袖手旁觀了。
你難道不應(yīng)該表現(xiàn)出一些驚恐、憤怒之類的情緒嗎?怎么什么都沒有,語氣平靜得有些欣喜,
表情稱得上是含笑。我太震驚,以至于忘了應(yīng)聲,只是盯著他。他的發(fā)梢還在滴水,
過長的劉海遮住了眼睛,校服領(lǐng)口被人撕爛,露出一截雪白的皮膚,是那種病態(tài)的蒼白。
好美的身體?;蛟S是我的目光太過于炙熱,他后退了半步與我拉開身位。
我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回過神來,打破了一貫不與生人搭話的慣例。"你好。"我輕聲說。
我沒在多說別的話,因為這個時候我尚且覺得沒有必要。我實在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
我沒有想到在很多年以后,我會愛這個人,遠遠超過我自己。
會在深夜時分撫摸他身上縱橫交錯的疤,哭得不能自已,還要他在睡意朦朧間摟過我的肩膀,
輕聲安慰我說:「沒關(guān)系?!姑\的齒輪向前推動的時候,往往不講章法而又難以預(yù)料。
5.后來我察覺到他總是出現(xiàn)在我視線周圍。被倒?jié)M頭垃圾,被踹得鼻血橫流,
被搶走鞋子丟進湖里。他不求助,我不做聲。我們默契地保持著這個平衡。
我也是過了很久才明白的。原來自那時候起,只要他出現(xiàn),我就注意不到別人了。
我的眼里只有他。我在等,在期待。期待他向我求助,像一只幼犬一樣躲在我身后,
甚至是我的懷里。可他一次也沒有。他只是每次都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爬起來,
又站在我身前不遠處,用潮濕的聲線對我說:"晚哥好。""你好。"我也總是如此回應(yīng)。
6.事情的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一場大雨里。極端天氣對于我來說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吸引力,
因為這或許是我一成不變的生活中唯一的變數(shù)。雨點砸在身上令人隱隱作痛,
狂風(fēng)刮得枝搖樹斷。我隨便給爸媽扯了個幌子,說要去同學(xué)家過夜,讓司機別來接我了。
我由此獲得了短暫的自由。直到夜半,我仍頂著雨水獨自漫步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猝不及防地,在一個十字路口的轉(zhuǎn)角處,我與他撞了個滿懷。
他穿著一件過于寬大的、滑稽的便利店工作服,顯然是剛剛下了夜班。天上的雷聲隆隆作響,
電光照在他臉上。
的、低眉順眼的、被打得說不出話的、課間躲在角落背單詞的、被鎖在實驗室里用力敲門的。
有些是幻想,有些是真實出現(xiàn)過的。這些影子重疊起來,攪得我心神不寧。
影子主人溫?zé)岬捏w感似乎仍停留在我的皮膚上。"怎么這么晚了還在外面?
要去我家躲個雨嗎?"還是他先開口打破了沉默。說句實話,我猶豫了。今天是周五,
我本打算放肆到后半夜就找個酒店,換下這身被澆透的衣服,洗個熱水澡,
躺在潔白的床單上舒服地睡下。換句話說,我沒打算做其他出格的事。
但我又實在對他感到好奇。好在,他足夠有耐心,愿意站在雨中等我理清楚思緒。我這人怪,
他更怪,我和他之間是不用講為什么的。7.思量許久之后,我同意了。
我與他并肩走在貧民窟狹窄的巷子里。我們都沒帶傘,也都被澆了個透。
我并不介意繼續(xù)淋雨。我沒想到,他會說:「夜里風(fēng)大,別感冒了?!褂置撓伦约旱耐馓?,
擰干水,雙手撐開擋在我頭上。我的四周籠起一片陰影,把我周全地隔絕在雨水之外。
他的手臂舉得很穩(wěn)。我和他靠的極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廉價洗衣粉的味道,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不知是否是我的錯覺。路燈在雨幕中暈開昏黃的光圈,
又照在他濕漉漉的睫毛上。他轉(zhuǎn)頭看我,嘴角微微上揚,語氣輕快:"快到了。
"我似乎成了什么需要被保護的對象,一路半靠在他懷里。他攬著我的肩膀,
穿過蟑螂老鼠成群的泥濘小路。「抱歉?!顾蝗徽f了這么一句話。我沒聽懂,
剛想問是什么意思,目的地到了。8.破舊的鐵門隨著鑰匙插入鎖孔,「吱呀」一聲打開。
他側(cè)過身,讓我先進?!负鼙笌愕竭@么糟的地方。」他緊跟在我身后,
一邊趴在我耳邊低語,一邊摸索著開了燈。暖黃色的昏暗亮光照亮這間四四方方的小屋,
或者說是狗窩,其實也沒差。沒有客廳,一進門就是臥室。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一個衣柜,
一張床。床單被洗到發(fā)白褪色,甚至可以看出織物纖維的走向。再往里兩步,
是個狹小到連轉(zhuǎn)身都艱難的衛(wèi)生間。他搓搓手,顯得有些局促:「我一個人住的,哥,
你隨便坐。」我點點頭,走到床邊坐下。床很硬,硌得人渾身不舒服?!覆敛羻幔俊?/p>
他遞給我一塊毛巾。我接過來,胡亂在自己頭發(fā)上抹了兩把,余光瞥見他站在一旁,
直勾勾地盯著我,看得人渾身發(fā)毛?!冈倏?,挖了你的眼睛?!刮彝O聞幼?,
把毛巾丟回給他。他順勢接過那塊半濕的毛巾,自顧擦起自己的濕發(fā)。
我意識到這是他家唯一的一塊毛巾。這倒讓我更多威脅的話說不出口了。他的頭發(fā)好長,
要是能扯在手里,讓他只能抬頭看我,對著我露出痛苦的神情,該有多好。
我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9.「為什么別人欺負你的時候,你總在笑?」我頓了頓,
又補充道,「因為這個,他們都叫你傻子。」他把椅子拉到床邊,坐在我對面,歪著頭,
似乎在思考一個合理的解釋。「我不在意。」他最終回答,聲音很輕,
「求饒和害怕都沒有用,所以我不在意?!埂改菫槭裁纯偤臀掖蛘泻??
被打得滿地找牙也要爬起來和我說話,明明我們之前都不認識的。
你不會是看別人都問好了才模仿的吧?」我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半倚在床頭,伸了個懶腰,
繼續(xù)問道。他的眼睛幾乎是瞬間就亮起來了,就像是期待這個問題很久了?!府?dāng)然不是?!?/p>
他回答得很快,「是我想和你說話。」我聽懂了,他話語中的暗示,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