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小堂那句“解釋清楚”如同鐵錘砸在銅鑼上,余音在死寂的涮坊里嗡嗡作響。他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幾乎將墻角蜷縮的呂落第完全吞沒。那雙虎目銳利如刀,死死釘在呂落第慘白汗?jié)竦哪樕?,更釘在他手中那塊污穢不堪、血跡斑斑、透著詭異符痕的粗麻桌布上??諝庹吵淼萌缤痰挠椭恳淮魏粑紟е群陀湍伒幕旌蠚馕?,沉重地壓在每個人心頭。
老白掌柜癱在幾步外的血污里,抖得更厲害了,牙齒咯咯作響。冰火魔廚那雙蘊(yùn)藏冰火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趙小堂的身影,那眼神平靜依舊,深處卻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漣漪。廚房門邊的陰影里,莫霜按在劍柄上的手,指節(jié)因用力而微微發(fā)白,深潭般的瞳孔深處,一點寒芒如冰針凝聚,鎖定了趙小堂按在刀柄上的那只手。
呂落第的胸膛劇烈起伏,每一次吸氣都像是拉動著破舊的風(fēng)箱,發(fā)出嘶啞的抽氣聲。冷汗混合著濺上的血點,不斷從他額角滑落,砸在油膩的地面。體內(nèi)那股因強(qiáng)行繪符而引來的陰冷暴戾之氣,如同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錐在經(jīng)脈里瘋狂穿刺、攪動,痛得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要暈厥過去。趙小堂那沉甸甸的威壓和毫不掩飾的懷疑,更如同無形的巨石,重重壓在他搖搖欲墜的精神上。
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發(fā)緊,想說話,卻只發(fā)出一串破碎的氣音。解釋?如何解釋?說自己是穿越者?說這桌布上是用他心頭血畫的敵化符?能讓他們自相殘殺?這話說出來,怕是立刻就會被當(dāng)成妖言惑眾的瘋子關(guān)進(jìn)大牢!
就在這劍拔弩張、幾乎一點就炸的窒息時刻——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高,不低,甚至帶著幾分慵懶和漫不經(jīng)心,卻像一枚投入滾油鍋的冰塊,瞬間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凝固。
“嘖,好濃的血腥氣,攪了本宮主享用美食的興致?!?/p>
這聲音嬌媚中帶著一種天然的、不容置疑的威儀,仿佛珠玉相擊,清越又帶著一絲勾魂攝魄的慵懶尾音。不是從門口傳來,也不是從后廚,而是…來自大堂中央!
眾人驚愕地循聲望去。
只見那張唯一完好、擺放著奇異冰火銅鍋的桌子旁,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個人!
一個女子。
她就那么隨意地斜倚在桌邊一張條凳上,仿佛她一直就在那里,只是眾人剛才瞎了眼沒看見。一身華貴到令人屏息的宮裝長裙,以極正的大紅為底,金線繡滿了展翅欲飛的鸞鳳,鸞鳳的翎羽在窗外透入的光線下流轉(zhuǎn)著七彩霞光,刺得人眼暈。裙裾逶迤拖地,卻纖塵不染,連地上那灘離她不遠(yuǎn)、污穢不堪的血水油湯,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不敢沾染半分。
烏黑如墨的長發(fā)并未盤成繁復(fù)發(fā)髻,而是松松地挽了一個慵懶的墮馬髻,斜插著一支赤金點翠的步搖,鳳口銜著一顆流光溢彩的鴿血紅寶石,隨著她微微偏頭的動作,輕輕晃動,折射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芒。
她的容貌…無法用簡單的“美麗”二字形容。肌膚勝雪,欺霜賽雪不足以道其白膩瑩潤。眉眼生得極好,遠(yuǎn)山含黛的眉下,是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眸,眼波流轉(zhuǎn)間,天然帶著一股欲語還休的媚意,水光瀲滟,仿佛盛滿了三春的桃花釀,只需一眼,便能將人的魂魄吸進(jìn)去。然而,那媚意深處,卻沉淀著一種久居上位的淡漠與疏離,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祇,俯視著凡塵螻蟻。瓊鼻小巧挺直,唇瓣飽滿豐潤,色澤如同最上等的胭脂,此刻唇角微微上翹,噙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風(fēng)情萬種,又帶著幾分漫不經(jīng)心的嘲弄。
這是一個熟透了的水蜜桃,每一寸曲線都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卻又裹著一層高不可攀的寒冰。正是點蒼山七絕宮宮主,云霓裳。
她一只纖纖玉手隨意地搭在桌沿,指尖染著鮮紅的蔻丹,如同燃燒的小簇火焰。另一只手則輕輕拈起冰火魔廚之前呈上的那盤薄如蟬翼的龍須羊肉,姿態(tài)優(yōu)雅得如同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她的目光,卻并未落在羊肉上,而是饒有興致地、帶著一絲玩味的審視,掃過地上刀疤劉和二狗慘不忍睹的尸體,掠過那個抱著斷臂、奄奄一息的潑皮,最后,如同兩道無形的絲線,精準(zhǔn)地纏繞在了趙小堂那魁梧繃緊的背影,以及他身前墻角那個狼狽虛弱的青衫書生身上。
她的出現(xiàn),太過突兀,太過華麗,太過…不合時宜!與這充斥著血腥、油膩、狼藉的涮坊格格不入,如同鳳凰落進(jìn)了雞窩。
趙小堂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到了極致!他猛地轉(zhuǎn)過身,腰間的制式腰刀被他下意識地握緊,刀鞘發(fā)出一聲輕微的摩擦聲。作為南城捕頭,他的感知力遠(yuǎn)超常人,可這個女子是如何出現(xiàn)的?他竟毫無察覺!這只能說明一點——對方的實力,遠(yuǎn)超他的想象!一股強(qiáng)烈的危險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爬上他的脊椎。他黝黑剛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如臨大敵的凝重,虎目死死盯住那個慵懶倚坐的華貴身影,沉聲喝道:“何人?!”
云霓裳紅唇微啟,發(fā)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羽毛拂過心尖的低笑。她甚至沒有看趙小堂,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眸,依舊似笑非笑地落在墻角呂落第的身上,準(zhǔn)確地說,是落在他手中那塊染血的桌布上。
“本宮是誰?”她的聲音依舊慵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南城捕頭趙小堂?你的職責(zé),是查案緝兇。而這里…”她纖細(xì)的下巴朝著地上的尸體和狼藉微微一點,“一目了然,潑皮無賴,利欲熏心,自相殘殺,死有余辜。你該查的,是這些渣滓背后的靠山,為何能在青巖城如此橫行無忌。而不是…”她的目光終于轉(zhuǎn)向趙小堂,那眼神清澈見底,卻又深不可測,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如同看頑石般的淡漠,“在這里,為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書生。”
“手無縛雞之力?”趙小堂濃眉緊鎖,不為所動。他辦案多年,直覺告訴他事情絕非表面這么簡單!這女子身份詭異,言語間更是包庇之意明顯!他目光如電,再次指向呂落第手中那塊桌布:“那他手中之物,如何解釋?此物邪異,與這場詭異兇案必有牽連!本捕依法查問,有何不可?!”
“邪異?”云霓裳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其有趣的事情,紅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眼波流轉(zhuǎn),媚態(tài)橫生,偏偏又帶著一絲令人心寒的冰冷。她輕輕放下那片薄如蟬翼的羊肉,仿佛那才是值得她關(guān)注的東西?!耙粡堈慈玖宋鄯x血跡的粗麻布,也能讓見慣了兇案的趙捕頭覺得‘邪異’?看來青巖城的治安,果然是大有問題,連捕頭的膽子都變小了?”
她的話語輕柔,卻字字如針,扎在趙小堂的尊嚴(yán)上。趙小堂臉色一沉,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此物絕非尋常!上面的痕跡…”
“上面的痕跡?”云霓裳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和…更深的不屑。她終于將目光完全從呂落第身上移開,那雙仿佛盛著星河的鳳眸,帶著一絲慵懶的審視,落在趙小堂臉上,輕輕搖了搖頭,仿佛在惋惜一塊朽木?!摆w捕頭,你只看到了‘痕跡’,卻看不到真正該看的東西。執(zhí)著于表象,只會讓你離真相越來越遠(yuǎn)。本宮言盡于此?!?/p>
她不再理會臉色鐵青、氣息粗重的趙小堂,仿佛對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她的視線重新落回墻角那個虛弱的身影,那眼神變得有些復(fù)雜,帶著一絲探究,一絲玩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
“書生,”她的聲音放柔了些,卻依舊帶著那種天然的、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儀,如同主人呼喚寵物,“你手里那塊臟布,看著礙眼。不如…給本宮瞧瞧?”
話音落下的瞬間,云霓裳那只染著鮮紅蔻丹的纖纖玉手,極其隨意地、朝著呂落第的方向,凌空虛虛一抓!
沒有風(fēng)聲,沒有氣勁波動,仿佛只是拈花拂柳般的一個動作。
然而!
一股沛然莫御、卻又精微玄妙到極點的無形吸力,驟然生成!
呂落第只覺得手中猛地一空!那股力量霸道絕倫,卻又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柔和,他虛弱至極的身體根本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念頭!那塊被他緊緊攥在手里、浸透油污血跡、沉重冰冷的粗麻桌布,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攫住,輕飄飄地脫手飛出!
桌布在空中劃過一道沾滿污穢的弧線,沒有帶起一絲風(fēng)聲,穩(wěn)穩(wěn)地、徑直地落入了云霓裳那只白皙如玉的掌心!
整個過程快如電光火石!趙小堂甚至只來得及瞳孔一縮,腰刀剛剛拔出一寸,寒光乍現(xiàn),那塊關(guān)鍵的“證物”就已經(jīng)易主!
“你!”趙小堂勃然大怒,一股被徹底藐視的怒火直沖頂門!他辦案多年,何曾被人如此戲耍?更遑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公然奪走關(guān)鍵證物!這簡直是對律法、對他這個捕頭最大的侮辱!
嗆啷!
腰刀徹底出鞘!雪亮的刀鋒反射著銅鍋的光,寒氣逼人!趙小堂虎目圓睜,煞氣騰騰,刀尖直指云霓裳:“大膽!竟敢強(qiáng)奪官府證物!立刻將此物交還!否則休怪本捕不客氣!”
他身后的兩個年輕捕快也如夢初醒,緊張地舉起水火棍,對準(zhǔn)了那個華貴得刺眼的身影,只是握棍的手都在微微發(fā)抖。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肅殺之氣彌漫!
面對趙小堂的刀鋒和厲喝,云霓裳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她仿佛沒聽見,也沒看見那近在咫尺的威脅。她只是微微垂著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眸,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落在自己掌心的那塊骯臟桌布。
蔥白的指尖,染著鮮紅的蔻丹,與桌布上暗褐近黑的血污和凝固的油脂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她絲毫不嫌骯臟,指尖甚至在那扭曲、詭異、被血污浸染得模糊了大半的符文痕跡上,極其輕柔地、緩緩地拂過。動作優(yōu)雅得如同在撫摸最上等的絲綢。
她的神情專注,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依舊,只是眼底深處,飛快地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難以言喻的光芒——驚訝?了然?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整個涮坊,落針可聞。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老白嚇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冰火魔廚那雙冰火異瞳,第一次出現(xiàn)了明顯的波動,左眼的幽藍(lán)冰晶仿佛凝固,右眼的金紅火焰卻驟然跳躍了一下,顯示出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莫霜按在劍柄上的手,指節(jié)因過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她那雙深不見底的寒眸,死死鎖定在云霓裳那只把玩著染血桌布的玉手上,冰冷的瞳孔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驚與難以置信!她比趙小堂看得更清楚!那女子凌空攝物的手段,絕非尋常內(nèi)力!那是…靈力!精純到可怕的靈力!還有那桌布上殘留的符痕氣息…那種混亂、暴戾、顛倒敵我的邪異波動…錯不了!
這神秘出現(xiàn)的七絕宮主,絕非偶然至此!
“不客氣?”云霓裳終于抬起了眼,目光輕飄飄地掠過趙小堂那寒光閃閃的刀鋒,仿佛在看一根燒火棍。她的聲音依舊帶著那種慵懶的媚意,卻多了一絲冰冷的嘲諷,“就憑你?和你手里這把…破銅爛鐵?”
她輕輕搖了搖頭,紅唇微啟,吐氣如蘭:“本宮今日心情尚可,不想見血。滾?!?/p>
最后一個“滾”字,聲音并不大,甚至依舊帶著那絲獨特的慵懶尾音。
然而!
一股無形無質(zhì)、卻又沉重如山岳、冰冷如萬載玄冰的恐怖威壓,驟然以她為中心,轟然爆發(fā)!
這股威壓并非針對所有人,而是精準(zhǔn)地、如同實質(zhì)的重錘,狠狠砸在了趙小堂和他身后兩個捕快的心神之上!
噗通!噗通!
那兩個年輕的捕快連哼都沒哼一聲,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神渙散,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手中水火棍當(dāng)啷墜地,整個人軟綿綿地癱倒在地,竟是直接被這股恐怖的威壓震暈了過去!
趙小堂首當(dāng)其沖!他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眼前金星亂冒,氣血翻騰!他悶哼一聲,腳下踉蹌著連退三步,每一步都在油膩的地面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手中的腰刀發(fā)出嗡嗡的哀鳴,刀身劇烈震顫,幾乎要脫手飛出!他黝黑的臉上瞬間漲得通紅,額角青筋暴起,死死咬著牙關(guān),才勉強(qiáng)站穩(wěn),沒有像手下一樣當(dāng)場出丑,但握刀的手卻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豆大的汗珠瞬間從他額角滲出,沿著剛毅的臉頰滑落。
他死死盯著那個依舊慵懶倚坐的華貴身影,虎目之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驚駭和難以置信!這是什么力量?!絕非武功內(nèi)力!這種如同直面深淵、靈魂都在戰(zhàn)栗的感覺…他只在傳說中聽過!
“你…你是…”趙小堂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嘶啞和顫抖。
云霓裳卻不再看他。她仿佛只是隨手趕走了幾只煩人的蒼蠅。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掌心那塊骯臟的桌布上,指尖在那邪異的符痕上輕輕一點,帶著一絲玩味的探究,然后,如同丟棄一件無用的垃圾,隨手將那價值連城(在趙小堂眼中)的“證物”,丟在了自己面前的桌子上。
桌布落在光滑的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油污和血跡沾染了光潔的桌面。
她不再看那桌布,更不再看如臨大敵、汗流浹背的趙小堂,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fā)生。她的視線,慵懶地轉(zhuǎn)向了旁邊一直靜立如雕塑的冰火魔廚。
“魔廚,”云霓裳的聲音恢復(fù)了那種漫不經(jīng)心的嬌媚,如同在吩咐自家的廚子,“這‘龍須冰火涮’,看著倒還有幾分意思。給本宮…燙一片?!彼斐隼w纖玉指,點了點桌上那盤薄如蟬翼的羊肉。
冰火魔廚那雙蘊(yùn)含冰火的奇異眼眸,深深地看了云霓裳一眼。左眼的幽藍(lán)冰晶微微旋轉(zhuǎn),右眼的金紅火焰跳躍了一下,隨即恢復(fù)了古井無波。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上前一步。動作依舊穩(wěn)定、精準(zhǔn),仿佛周遭的血腥、對峙、威壓都與他無關(guān)。
他拿起特制的長筷,極其小心地夾起一片薄得近乎透明的羊肉。那羊肉紋理清晰,在冰火銅鍋升騰的霧氣中,折射著迷離的光暈。長筷一探,羊肉片精準(zhǔn)地落入銅鍋中那沸騰翻滾、赤紅如巖漿的“火湯”一側(cè)。
滋啦——!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脆響!
僅僅一瞬!那片薄如蟬翼的羊肉,在滾燙的火湯中瞬間蜷曲、變色!冰火魔廚手腕輕抖,長筷如同擁有生命般一挑,那片剛剛卷曲、邊緣甚至帶著一絲焦脆金黃的羊肉,便如同被無形之力牽引,瞬間沒入了另一側(cè)寒氣森森、凝結(jié)著白色冰晶的“冰湯”之中!
嗤…!
極熱遇極寒,冰湯表面瞬間騰起一小團(tuán)濃密的白色寒氣!
冰火魔廚手腕再轉(zhuǎn),長筷帶著那片經(jīng)歷了冰火兩重天的羊肉,穩(wěn)穩(wěn)地夾起,放在了云霓裳面前一個同樣精致雪白的骨瓷小碟中。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眨眼之間!
那片羊肉,此刻呈現(xiàn)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瑰麗狀態(tài)。一面是滾燙炙烤出的誘人焦黃酥脆,另一面卻覆蓋著一層薄如蟬翼、晶瑩剔透的冰殼!冰與火,兩種極端的力量,竟在這薄薄的一片肉上達(dá)成了完美的共存!濃郁的肉香混合著奇異的冰寒氣息與滾燙的辛辣焦香,瞬間彌漫開來,霸道地壓過了滿堂的血腥味!
云霓裳看著碟中這片堪稱藝術(shù)品的“龍須冰火涮”,那雙勾魂攝魄的鳳眸中,終于流露出了一絲真正的、毫不掩飾的滿意和贊賞。她伸出染著蔻丹的纖指,拈起旁邊一只同樣精致的玉筷,姿態(tài)優(yōu)雅地將那片冰火羊肉送入口中。
紅唇微啟,貝齒輕合。
咔嚓…一聲極其細(xì)微、卻異常清晰的脆響,是那層冰殼碎裂的聲音。
然后,是無聲的咀嚼。
她的神情專注而享受,仿佛天地間只剩下口中這片融合了極致冰火之力的美味。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輕輕垂下,遮住了眼底深處的所有情緒。
整個涮坊,只剩下她極其細(xì)微的咀嚼聲,以及…趙小堂粗重壓抑的喘息聲。
呂落第背靠著冰冷的墻壁,體內(nèi)那股陰冷暴戾的反噬之力依舊在瘋狂肆虐,痛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他的意識。但此刻,他的目光,卻死死地、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復(fù)雜情緒,釘在云霓裳面前那張桌子上——釘在那塊被隨意丟棄在桌面、如同垃圾般的染血桌布上!
那是他用半條命換來的東西!是他唯一的依仗!也是此刻懸在他頭頂?shù)睦校【瓦@么…被這個女人,如同丟棄垃圾一樣,丟在了那里!
而那個七絕宮主,卻在悠然自得地…涮肉?!
就在這時,云霓裳似乎品嘗完了那片冰火羊肉。她緩緩放下玉筷,拿起一方素白如雪的絲帕,極其優(yōu)雅地沾了沾唇角并不存在的油漬。
然后,她終于再次抬眼。
那雙水光瀲滟、媚意天成的鳳眸,帶著一絲吃飽喝足后的慵懶饜足,如同鎖定獵物般,精準(zhǔn)地、毫不掩飾地,再次落在了墻角那個臉色慘白、氣息奄奄的青衫書生身上。
她的紅唇,勾起一抹足以傾倒眾生的、意味深長的弧度。
“書生,”她的聲音慵懶依舊,卻如同帶著鉤子,直直地鉆進(jìn)呂落第的耳朵里,“這符…畫得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