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咸魚與即將消失的飯票早晨十點的陽光斜斜刺透“湯之宿”旅館二樓的舊格子窗，
在堆滿薯片袋和泡面碗的榻榻米上投下晃眼的光斑。佐藤和真被陽光燙醒，
像條缺氧的魚般從皺成一團的被褥里掙扎出來，惺忪睡眼下是濃重的黑眼圈。
他趿拉著廉價塑料拖鞋，踢開腳邊幾個空飲料罐，熟練地摸下樓，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硫磺味兒混著舊木頭的潮氣。餐廳里空蕩寂靜，
只有麗雅表姐正彎腰擦著一張褪色的長桌。陽光照亮她束起的馬尾辮和略顯發(fā)白的圍裙，
也照亮了她眼底掩不住的疲憊。
桌角放著一碗蓋好的白米飯、一小碟腌蘿卜和半條涼了的烤魚?！皢眩斫?。
”和真拖過椅子坐下，掀開碗蓋，“今天也是元氣滿滿地浪費生命呢！”他抓起筷子，
扒了一大口飯，含糊不清地發(fā)表每日感慨，“這種吃了睡，睡了泡溫泉，泡完接著睡的生活，
簡直是人類智慧的巔峰配置！外面那幫卷生卷死的社畜，懂個屁！”麗雅停下擦拭的動作，
轉(zhuǎn)身看著他。陽光在她洗得發(fā)亮的圍裙上跳躍，襯得她臉色有些蒼白，
唇線卻習慣性地彎著一絲溫柔?！奥灭^太冷清，才讓你能這樣偷懶。少說兩句歪理吧。
”她的聲音像溫泉池底鋪著的卵石，溫潤里藏著無奈?！袄淝宥嗪茫∏屐o！
”和真用力咽下飯，振振有詞，“人擠人有什么意思？我們這就是主打一個寧靜致遠，
自然養(yǎng)生……”話音未落，柜臺上那臺老式黑色座機突然發(fā)出刺耳的鈴聲，
硬生生割破了這份“寧靜致遠”。麗雅臉上那點微弱的輕松瞬間褪去。
她快步走過去拿起聽筒。和真豎著耳朵，筷子上夾著的最后一塊腌蘿卜停在半空?！澳?，
這里是‘湯之宿’……”麗雅的聲音刻意放得平穩(wěn)溫和，
但接下來的沉默卻像在空氣里凝成了霜。和真看見她攥著聽筒的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
“庫雷婭小姐，您太客氣了……”麗雅的聲音依舊保持著柔和，但脊背卻繃得筆直，
像一張被拉滿的弓，“關(guān)于達斯汀實業(yè)集團的收購提案，我們上次已經(jīng)答復(fù)過了。
‘湯之宿’是祖輩傳下來的心血，
我們暫時無意轉(zhuǎn)讓……”對方的話語似乎透過聽筒傳來冰冷的壓力。麗雅的聲音低了八度，
帶上一種幾乎懇求的堅持：“真的非常感謝貴社的看重，但……這是我們的決定。
”電話那頭似乎說了句什么，麗雅的眼睫垂下，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緒，
只低低回了聲：“……再見?！?嗒的一聲，她重重掛斷電話，
手指在那磨得發(fā)亮的木柜邊緣微微停頓了一下，呼吸有些不穩(wěn)。然而，
電話仿佛開啟了某種索命的閥門，剛沉寂下去幾秒，尖銳的鈴聲再次撕裂了空氣！
麗雅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才重新拿起聽筒。
“是是……上個月的……我們明白……”她的聲音失去了剛才的平穩(wěn)，
像在水里泡久了發(fā)皺的木頭，“實在抱歉……目前資金確實……”電話一個接一個砸來，
像冰雹一樣。
7850円）的冰冷通知；催收物業(yè)費那帶著不耐煩的、程式化的警告（“請在本周內(nèi)繳納，
取必要措施”）；最后是一個私人手機號碼打來的催債電話（小額貸款利息單滾動的數(shù)字）。
麗雅的聲音越來越低，語速越來越快，
每一個“是”、“明白”、“我們會盡快”都像是從齒縫里艱難擠出來。
她一次次躬身對著無形的空氣道歉，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緊握著聽筒的手因用力而不住顫抖。終于，世界徹底安靜下來。麗雅僵硬地站在原地，
背對著和真，肩膀沉重地垮了下來。老舊的座機話筒擱在原處，像一個冰冷的句點。
空氣凝固了，連硫磺味都仿佛凝結(jié)成了冰晶?！敖?？”和真小心翼翼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慌亂。那塊腌蘿卜早掉在桌子上，碎成了幾瓣。麗雅慢慢轉(zhuǎn)過身。
她臉上慣有的溫柔底色被徹底沖刷干凈，只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蒼白。
那雙總是含著包容笑意的眼睛，此刻紅得像要滴出血來，
里面翻滾的絕望像濃得化不開的墨汁。她什么也沒說，只是轉(zhuǎn)身踉蹌地打開柜臺下的舊抽屜，
拿出一個邊緣磨損、顏色黯淡的硬殼賬本，指尖帶著微顫，重重地翻開。
一片片刺眼的紅色——赤字！觸目驚心！“這個月，”她的聲音喑啞，
一個字一個字像生了銹的齒輪在艱難轉(zhuǎn)動，“除去剛催繳的那些，
兩筆尾款……水電……燃料費……上周……把最后兩個幫忙打掃的歐巴桑也……”她哽住了，
深吸一口氣，才把話說完，“也……結(jié)清工錢，讓她們先回去了……”她抬起頭，
視線卻沒有焦點，越過和真的肩膀，茫然地投向空蕩冰冷的大堂。
“連續(xù)四個月……入不敷出……”她的聲音徹底破碎，像被碾碎的玻璃，
……我……我把媽留給我的……那點首飾……抵押了……高利貸……”眼淚終于無聲地滾落，
砸在賬本那片刺目的紅色數(shù)字上，洇開一小片模糊的水漬。最后那句低語像淬了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和真的耳膜：“湯之宿……可能真的……撐不下去了……”轟——！
“破產(chǎn)”兩個字像兩顆炸彈在和真混沌懶惰的腦子里炸開！懶散？躺平？蹭飯的美好生活？
混吃等死的永久飯票？！不！這些東西正隨著麗雅絕望的眼淚，一塊塊碎裂，坍塌，
眼看就要徹底灰飛煙滅！
那碗準時準點的冷飯、那池子永遠對他免費開放的溫泉——剎那間都化作了懸在頭頂?shù)睦校?/p>
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恐慌感，像地獄里躥出的魔爪，瞬間攥緊了他的心臟，
幾乎讓他窒息！這感覺強烈到壓倒了一切懶散、安逸、逃避的心理，
只剩最原始、最純粹的本能——飯票！ 我的天堂飯票要沒了！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
塑料拖鞋在安靜的餐廳里刮出刺耳的聲響，比催命電話還要急促。“等等！等等表姐！
”他幾乎是咆哮出來，聲音因恐懼而扭曲，臉漲得通紅，
像一條被突然丟上岸的魚在瘋狂撲騰，“不就是沒錢嗎？！錢錢錢！總有辦法的！
”他雙手胡亂揮舞著，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
試圖從那片被垃圾信息填滿的精神廢墟里扒拉出任何有用的東西，“網(wǎng)紅！對！短視頻營銷！
找網(wǎng)絡(luò)水軍！搞噱頭！我、我認識人！我知道路子！我有辦法！你別慌！我、我這就去！
”他語無倫次，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吶喊：不能沒有飯吃！
絕對不能讓“湯之宿”就這么沒了！他像被燒著了尾巴的貓，連滾帶爬地沖向旅館的大門，
連回頭再安慰一句麗雅都顧不上。那扇沉重的木門被他撞開又彈回，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
門外，春日微醺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草木氣息和陽光暖意。
但和真只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竄上頭皮。陽光刺眼得讓他想流淚，
腳下的路也從未像此刻這般迷茫而沉重。唯一清晰的念頭在腦中嗡嗡作響，
驅(qū)趕著他的雙腿：他得找個地方！找個人！無論哪個認識的，
能幫他“搞錢”、能“弄出點噱頭”、能讓這該死的溫泉旅館活下去的地方！
他的眼睛在街口慌亂地掃視著，
招牌上——那個本地小有名氣、聚集著諸多“奇人異士”的動漫同好&廉價閑散人員集散地。
那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二章：奇葩隊友集結(jié)！笨蛋女神與爆裂少女！
“超能英雄戰(zhàn)隊”動漫主題街機廳的霓虹招牌在白天也兢兢業(yè)業(yè)地閃爍著，
門口巨大的二次元海報蒙著一層薄灰。震耳欲聾的電子音浪混著舊地毯的霉味，
撲面撞在剛推門進來的佐藤和真臉上。他皺緊眉頭，捂著鼻子，
眼神焦急地在煙霧繚繞、光線昏暗的大廳里掃射。角落里幾臺跳舞機瘋狂閃爍，
一群穿著初中生校服的毛頭小子正跟著節(jié)奏亂蹦，夾雜著幾句粗野的喧嘩。
和真的目光越過這群聒噪的生物，猛地釘在角落最不起眼那臺貼滿了粉色貼紙的跳舞機上。
一個身影正對著屏幕扭得異常投入——及腰的藍色長發(fā)因為大幅動作甩得像道飛瀑，
身材在寬大的灰色運動服下看不真切，但那側(cè)臉線條，
還有那雙即使在劣質(zhì)游戲屏幕映照下也顯得過分水亮的眼睛……不會認錯！“阿庫婭！
”和真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跳舞機上的人影一個激靈，踩著節(jié)拍點險些絆倒，動作戛然而止。
她喘著粗氣轉(zhuǎn)過頭，看清是和真，那雙漂亮眼睛瞬間亮了八度，
綻開一個過分燦爛、帶著點傻氣的笑容，
熟練地切換成一種略帶夸張、仿佛仍在舞臺聚光燈下的姿態(tài)?！把?！這不是和真嗎？
”她蹦跳著離開跳舞機，幾步竄到和真面前，臉上仿佛自帶反光板，“好巧哦！
你也來感受青春的悸動嗎？這款《彩虹少女魔法舞》可是釋放靈魂能量的秘訣哦！”她說著，
還不忘朝旁邊一個吸著鼻涕看呆的小胖墩遞出一張印刷粗糙、色彩飽和度極高的小卡片，
“小朋友，看在你骨骼驚奇、有慧根的份上，
超級偶像阿庫婭的親筆簽名照特惠價只收你100円哦！以后升值空間無限！
”小胖墩驚恐地看了她一眼，猛地吸回鼻涕，像受驚的兔子一樣跑開了。
阿庫婭臉上的光芒瞬間黯淡了一半，噘著嘴嘟囔：“不識貨的小鬼……”她轉(zhuǎn)向和真，
剛才的職業(yè)偶像微笑又瞬間爬回臉上，只是眼角帶著一絲難掩的沮喪?！奥铮?/p>
不過這也是偶像的日常修行啦！怎么樣，和真，要不要一張？珍藏版簽名……”“閉嘴，
笨蛋?！焙驼鏌o情打斷她的自我推銷，雙手叉腰，
用一種審視廉價勞動力的目光上下打量著她，“失業(yè)多久了？
還能靠這種玩意兒騙小朋友零花錢度日？”阿庫婭被這直球噎了一下，偶像氣場瞬間垮塌。
她垮下肩膀，捏著手里那疊印著自己照片的可憐卡片，
藍寶石般的眼睛里溢出毫不掩飾的委屈：“什么叫騙……這是收藏價值！……工作？哼，
那群凡眼俗目的家伙！他們完全不懂欣賞什么是真正的純凈偶像魅力！
讓我去唱那些嘩眾取寵的口水歌？去演胸大無腦的花瓶？門都沒有！”她握緊小拳頭，
義憤填膺，但聲音越來越低，“……而且最近的試鏡，
根本沒人找我……”和真看著她這副樣子，腦子里“破產(chǎn)”兩個鮮紅大字又開始瘋狂閃爍。
飯票！飯票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氣，臉上瞬間堆砌起比阿庫婭剛才更加浮夸的真誠，
甚至還擠出了幾分“慧眼識英雄”的激動：“阿庫婭！你錯了！大錯特錯！
那些庸俗的公司當然不懂得欣賞真正的藝術(shù)！但！有一個地方不同！
一個亟需你光芒去拯救的地方！”他猛地一指旅館的方向（雖然隔著墻和好幾條街），
聲音陡然拔高，飽含煽動性：“你知道‘湯之宿’吧？那座歷史悠久的溫泉旅館！
它瀕臨破產(chǎn)邊緣！一片灰暗！正是需要一位像你這樣的‘純凈女神’降臨，
用你無與倫比的親和力和足以照亮整片森林的光芒，將其凈化！拯救于水火！
”阿庫婭張著嘴，藍眼睛里迷惑和一絲微弱的希冀在瘋狂交戰(zhàn)?！熬取龋俊薄皼]錯！
”和真湊近一步，聲音極具蠱惑，“拍宣傳片！重回聚光燈下！展現(xiàn)你超級偶像的魅力！
告訴所有人什么是真正的健康、活力與純凈！你不是說溫泉能美容養(yǎng)顏嗎？正好！
你將化身為湯之宿的代言女神！讓那些凡夫俗子，見識見識什么才叫靈魂的凈化！
”他頓了頓，加重砝碼，“而且是女主角！英雄主角！拯救一座百年老店的無雙榮耀！
這個劇本，除了你阿庫婭，還有誰能勝任？”“女…女主角？
拯救……”阿庫婭的眼睛瞬間被巨大的光環(huán)籠罩，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站在溫泉旁，
接受無數(shù)閃光燈膜拜的場景。那巨大的“純凈偶像”夢想、“重返巔峰”的渴望被精準點燃。
“我愿意！和真！你的眼光太棒了！”她激動地跳起來，一把抓住和真的手，
“拯救湯之宿這種神圣的使命，當然要交給真正的女神阿庫婭大人！包在我身上！
”拯救破產(chǎn)旅館等同于拯救自己的偶像之路！還有溫泉免費泡！劃算！搞定一個。
和真暗自松了口氣，立刻趁熱打鐵，拖著還沉浸在未來光輝中的阿庫婭擠出喧鬧的游戲廳。
陽光重新變得刺眼，和真半拖半拽著邊走邊揮手的阿庫婭，
拐進一條彌漫著油污和灰塵味道的小巷。盡頭那棟灰色水泥筒子樓的四樓，
一扇窗戶的玻璃裂痕用黃色膠帶勉強粘著。爬上吱呀作響的樓梯，
站在貼著掉色貓咪貼紙的門前，
一股混合著老壇酸菜面、汗味和電子設(shè)備發(fā)熱情形的復(fù)雜氣味從門縫里頑強地鉆了出來。
敲了半天沒回應(yīng)，和真只能直接擰動門把——沒鎖。門吱呀一聲開了。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小型風暴席卷過。房間只有十來個平方，
幾乎被一張行軍床、一張堆滿雜物的桌子和一個巨大的電腦顯示器占據(jù)。
器正閃爍著快速切換、色彩光效刺眼的畫面——晃動的鏡頭俯瞰著城市邊緣某個垃圾堆積場，
成堆的塑料袋在風中翻滾。
、炫光線條、閃電濾鏡……耳機里傳來一個女孩沉浸到近乎嘶吼的聲音：“……被遺棄于此！
匯聚吧！這污濁大地的所有怨念！這令人窒息的元素之力！聚集于吾之魔眼之內(nèi)！
”屏幕畫面突然放大，對準一個隨風滾動的破輪胎，“感受這終焉的絕望吧！爆裂吧——！
”隨著耳機里尖利的“爆裂！”嘶吼，屏幕上那顆破輪胎瞬間被夸張的紅色爆炸特效吞沒，
畫面瘋狂震動，刺耳的模擬爆炸音效混著背景里極富煽動性的重金屬搖滾炸裂開來。
噪音的源頭——電腦前那個身形嬌小的紅發(fā)女孩，惠惠，猛地一拳捶在桌面一個塑料按鍵上，
像是親自按下了終結(jié)的按鈕。她整個人興奮得向后仰倒在吱呀作響的辦公椅上，黑眼圈濃重，
但那雙紅瞳卻燃燒著熊熊烈焰?！鞍“?！成了！這毀滅的狂想曲！多么完美的鏡頭語言！
多么純粹的藝術(shù)沖擊！”她雙手高高舉起，對著閃爍的畫面膜拜，
“吾之‘大地毀滅啟示錄’終將震撼世……嗚！”她的話被一陣急促的咕嚕聲打斷。
惠惠揉著空癟的肚子，瞥了一眼桌角吃到見底還糊著一點油花的泡面碗，眼神黯了一下，
但立刻又被屏幕上那炸裂的輪胎特效點燃：“暫時的饑餓阻擋不了吾追尋真理的步伐！
等這片子橫掃各大獨立電影節(jié)，資金還不是滾滾……”“惠惠！”和真提高音量，
才把沉浸在爆炸特效和自我感動中的少女意識拉回現(xiàn)實?；莼菡潞裰氐念^戴式耳機，
扭過頭，眼神帶著被打斷靈感創(chuàng)作的不爽：“嗯？和真？你這個時間點的凡人，
竟敢闖入吾的混沌創(chuàng)世圣殿？”隨即她看到了和真身后閃閃發(fā)光的藍腦袋，
個渾身散發(fā)著無垢靈光（且有點傻氣）的藍色存在是……”“我是超……”阿庫婭剛想開口，
就被和真一把捂嘴扯到身后。時間緊迫，破產(chǎn)的警報在腦子里就沒停過！“惠惠！十萬火急！
”和真一個箭步?jīng)_到惠惠面前，雙手重重按在桌子上，
把那個還沒關(guān)掉爆炸特效的顯示器震得一晃。
他臉上換上了一副混合著沉痛、焦急和義憤填膺的表情，開始聲情并茂地演繹。“旅館！
湯之宿你知道的！它要完了！徹底破產(chǎn)！要被冰冷的資本集團吞掉了！
麗雅姐她……”他聲音壓低，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她天天晚上躲著哭，眼睛腫得像桃子！
飯都吃不下，瘦了好多！整個旅館就她一個人硬撐著，看著賬本上一片血紅，欠了一屁股債，
下個月水電費都交不起了！員工早跑光了！那是她祖祖輩輩的心血??！
現(xiàn)在就要眼睜睜看著它沒了！你說慘不慘？還有比這更絕望的事情嗎？
”惠惠臉上的“創(chuàng)世神”表情僵住了。麗雅姐那雙總是帶著溫柔笑容的眼睛，
此刻在她腦中努力想象中迅速蒙上了一層水霧，
瘦削的身影在空蕩旅館里踽踽獨行……太有畫面感了！
一種被巨大悲情劇本命中的中二之魂開始在她胸腔燃燒！但，
現(xiàn)實的問題立刻浮現(xiàn)……“竟、竟有如此凄慘之事！吾輩理應(yīng)……”惠惠握緊小拳頭，
眼神剛硬起來一點，肚子又非常不給面子地叫了一聲。她心虛地掃了一眼空泡面碗，
氣勢陡然降了一格，
新的‘爆裂級’鏡頭設(shè)備租賃……現(xiàn)在連買一包‘生命之泉源’（泡面）都……”機會來了！
和真瞬間捕捉到關(guān)鍵詞——泡面和“爆裂”?！八晕覀冃枰?！惠惠！只有你能救它！
”和真猛地一指她的電腦屏幕，那循環(huán)播放的垃圾場爆炸畫面還在滾動，
“我們需要一個宣傳片！一個前所未有！驚天動地！能把所有人的眼球炸穿的宣傳片！
用你獨特的手法！用你的‘爆裂美學’！讓人們見識見識湯之宿的力量！
把那些快要遺忘它的、該死的流量重新炸回來！”惠惠的眼睛蹭地亮了！
前所未有的爆裂級宣傳片？！這概念…完美戳中她所有G點！“你！想想！
”和真雙手按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目光灼灼，
“湯之宿那歷史悠久、彌漫著氤氳水汽的古老浴場……不正像被封印的異世秘境嗎？
你需要主角，對吧？”他側(cè)身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阿庫婭推到前面，“這位！阿庫婭！
天生的凈化氣場女神！你們倆強強聯(lián)合！在古老的秘境里！
拍一部真正震撼靈魂的爆裂宣傳片！”惠惠的呼吸急促起來。霧氣升騰的浴場秘境！
自帶圣光的女主角！前所未有的爆裂藝術(shù)創(chuàng)作平臺！中二的熱血在燃燒！
但……肚子的叫聲再次叛變……咕嚕?！岸?！”和真壓上了最后的殺手锏，“包吃！
包??！湯之宿包圓！你可以在那里安心創(chuàng)作！素材管夠！沒有任何人能干涉你的藝術(shù)構(gòu)思！
絕對的創(chuàng)作自由！想想吧！不用愁這個月的‘生命之泉源’（泡面）！
泡在溫暖的湯泉里激發(fā)創(chuàng)造力！拍出你一生中最爆裂的作品！”他深吸一口氣，
拋出終極誘惑，“用它！去炸翻這個世界！告訴所有人你惠惠的存在！
”這幾個關(guān)鍵詞在惠惠饑腸轆轆的腦海里、正被麗雅哭泣腦補畫面占據(jù)的創(chuàng)作欲上轟然碰撞！
她的眼中瞬間燃起了比屏幕上爆炸特效更亮百倍的紅光，猛地站起身！因為用力過猛，
辦公椅被她頂?shù)谩斑旬敗币宦曉以趬ι希 拔崧牭搅?！聽到了命運的召喚！”她深吸一口氣，
右手猛地捂住左眼（右眼則死死瞪著和真和阿庫婭），
仿佛在壓制體內(nèi)即將奔涌而出的毀滅力量，聲音因激動而顫抖，“湯之宿的危機！
便是這污濁塵世對美的一種褻瀆！它呼喚著最終的凈化和新生！這份沉重的因果！
就由吾‘爆裂の魔眼’持有者——惠惠！親自承擔！”她的手指指向門口，
帶著一種斬釘截鐵、舍我其誰的氣勢，中二宣言響徹狹窄的出租屋：“收拾行裝！此刻出發(fā)！
湯之宿的命運——”她頓了頓，意識到“毀滅”可能不太吉利，紅瞳銳光一閃，立刻改口，
“啊不！——湯之宿的新生！將由吾之鏡頭賦予！讓世人感受這終極的視覺洪流吧！！
爆裂——創(chuàng)世紀，啟動！”和真抹了把額頭的汗：“那還等什么？走！
”阿庫婭似懂非懂地用力點頭：“女神出征！凈化世界！
”夕陽余暉給“湯之宿”的舊木招牌染上一抹暗沉的金光。
麗雅正失魂落魄地擦拭著前臺的木臺面，指尖感受著那微涼的木紋，
仿佛觸摸著某種正迅速流逝的生命。聽到門被撞開的響動，她木然地抬起頭。
三個人形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帶著外面暮春的氣息和小巷里沾染的煙火灰塵味。
當先的是面有得色的和真，緊接著是蹦蹦跳跳、藍發(fā)飛揚、好奇張望的阿庫婭。
、戴著蓋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鏡片厚得驚人）、一頭顯眼紅發(fā)、眼神異常銳利明亮的少女？
她身上還斜挎著一個像是裝攝像機的硬盒子。麗雅的目光從和真臉上移到阿庫婭身上，
帶著一絲對熟悉面孔的疑惑，
上……看著少女明顯營養(yǎng)不良的蒼白臉色、過于狂熱的眼神以及那身像是要遠足逃難的行頭。
困惑？震驚？麗雅艱難地消化著眼前這個“救援團隊”，
疲憊的眼神在茫然和絕望之間劇烈搖擺。和真……就找了這……倆？
一個像剛從兒童節(jié)目片場迷路出來的過氣偶像？
一個看起來像通宵打游戲加沒吃早飯、滿口聽不懂名詞的中二少女？這陣容要去拍宣傳片？
去參加什么漫展還差不多吧？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緊抹布，嘴唇動了動，卻發(fā)不出聲音。
“表姐！”和真快步走到前臺，試圖用充滿信心的語氣掩飾心虛，“幫手我找到了！
絕對的高手！這位是阿庫婭，形象代言！這位是惠惠，我們的爆裂導(dǎo)演！
宣傳片絕對給你搞個大的！火！必須火！”“哇！這就是傳說中的‘湯之宿’嗎？
”阿庫婭完全沒注意麗雅的表情，她的目光瞬間被那排通往浴場的木格子門吸引，鼻翼翕動，
“天啊！我感受到了！這空氣中彌漫的……好濃郁、好清澈的水元素波動！
這是神賜的純凈之地??！”她雙眼放光，像聞到腥味的貓一樣，
身體不由自主地就朝浴場方向挪，“溫泉！至高無上的凈化儀式所！一定要立刻去感受！
”麗雅剛艱難堆起的僵硬笑容瞬間垮塌。她張了張嘴，想提醒那里剛被簡陋地清理過還空著，
卻見阿庫婭已經(jīng)激動地沖她和真猛揮手：“快快快！和真！靈感來了！
現(xiàn)在就需要記錄下女神與純凈之泉的第一次神圣邂逅！快拿出手機幫我拍！
”她完全進入了狀態(tài)，“要讓粉絲們第一時間感受到這神圣的能量！”她不由分說，
把剛卸下背包的和真推到浴場入口，自己則麻利地沖向旁邊的架子，
扯下那件旅館出租用的、略顯陳舊、洗得發(fā)白發(fā)硬的藏青色浴袍，
胡亂裹在身上（帶子打了個歪歪扭扭的蝴蝶結(jié)）?！氨斫悖≡∨巯冉栌孟?！
”阿庫婭喊了一聲，人已經(jīng)閃進了浴場的入口。麗雅僵硬地站在原地，
惠惠則好奇地跟了進去?？諘绲脑鰞?nèi)更顯陳舊。高高的磨砂玻璃天頂早已昏暗，
幾盞孤零零的舊式頂燈散發(fā)著昏黃朦朧的光暈，
照亮下方磨得光滑的石板地和角落里那個泛著點點水光的空蕩蕩的小池子（剛放水清理不久，
水紋未平）?？諘绲目臻g讓哪怕小聲說話也會蕩起一絲悠長的回音。
阿庫婭“唰”地一下甩動藍發(fā)，找了個自己認為最具“神圣感”的角度（旁邊一根承重柱，
光線明暗交界處），擺了個極其做作的、一手撫心、一手指向池水的POSE，
臉上掛著仿佛沐浴圣光的標準偶像微笑（弧度過大了）。“好了！開始！”她清了清嗓子，
聲音在空曠的空間里瞬間被放大了幾分。和真手忙腳亂地掏出自己那部不知幾年前的手機，
點開錄像功能。手汗有點多，手機有點滑。“親愛的粉絲朋友們！我是你們的超級偶像！
阿庫婭大人！”阿庫婭的聲音刻意拔高，帶著舞臺劇的夸張起伏，
在回蕩的空間里顯得有些扭曲空靈，“猜猜看我現(xiàn)在在哪里？！”她猛地原地轉(zhuǎn)了個圈，
浴袍下擺帶起一點水汽，“沒錯！就是這片被純凈水元素祝福的圣地——‘湯之宿’溫泉！
”她張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浴場，聲音抑揚頓挫：“看吶！
這氤氳的……嗯……”燈光不夠，霧氣其實淡得快沒了，她卡了一下，強撐著繼續(xù)，
“…這氤氳的水汽！如同女神溫柔的吐息！撫慰著你疲憊的靈魂！
這……溫潤如玉的池水……”她指著那池平靜無波的水，“富含天然的凈化魔力！
能祛除你塵世的污穢！撫平心靈的褶皺！讓肌膚重煥女神般的光彩！”和真屏住呼吸，
努力想穩(wěn)住鏡頭，但剛才跑得有點急，手還有點抖。他為了調(diào)整角度，身體前傾，
手機鏡頭隨著他呼吸的起伏輕微晃動，正好略過了光線最足的區(qū)域，
將阿庫婭一大半身體投入在靠近承重柱的暗影里，
只照亮了她半個過于燦爛的笑臉和那只伸出的手?！爸恍枰淮谓荩?/p>
”阿庫婭還在聲情并茂地贊美，她激動地向前一步，踩到了一塊略滑的青苔，
身體輕微晃了一下。為了平衡，她下意識揮舞手臂，“砰”一聲，
手肘似乎帶倒了旁邊架子上一個空的小木盆（泡澡用的）。哐啷一聲脆響！
在這極其安靜空曠的環(huán)境里，這聲音格外突兀響亮，甚至被回聲放大！阿庫婭嚇了一跳，
聲音瞬間卡殼，那抹刻意堆砌的笑容也僵在了臉上。站在旁邊的惠惠，紅瞳閃爍著思索的光，
這明暗對比強烈的構(gòu)圖……這驟然中斷的圣潔氛圍……似乎……蘊含著某種原始混沌的力量？
”和真也被那聲響驚了一下，手一哆嗦，手機鏡頭猛地一晃，畫面頓時一片模糊抖動了幾秒。
他趕緊移開鏡頭避開雜亂的架子，試圖重新聚焦在阿庫婭臉上，但角度更刁鉆了。
麗雅站在入口處，倚著冰冷的木門框，
默默看著昏暗光線下影像搖曳晃動的手機屏幕（和真拿得不高，她能瞥見一點），
聽著那空曠中顯得異?？鋸埳踔翈еc詭異回響的“凈化魔力”“女神吐息”，
再看著屏幕里被光影分割得半明半暗、笑容僵硬的藍色身影，
以及最后那一聲“哐啷”回響后短暫的寂靜。她抬起手，
疲憊地用指關(guān)節(jié)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太陽穴，深深地、無聲地嘆了口氣。
嘴角艱難地往上提了提，卻只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這“宣傳”，與其說能引來客人，
不如說更像是給即將關(guān)門的旅館送上了第一封氣氛詭異的告慰書。
一絲帶著強烈不祥預(yù)感的涼風，仿佛已經(jīng)提前卷過了“湯之宿”空曠的大堂。
第三章：營銷鬼才？靈異浴場與爆裂登場！凌晨三點，
和真在一堆泡面桶和零食袋里翻了個身，老舊彈簧床墊發(fā)出痛苦的呻吟。
他摸索著抓過床頭滋滋震動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刺得他眼睛生疼。
自動推送的本城論壇熱帖標題赫然入目：【城郊XX區(qū)域驚魂探秘！
廢棄溫泉旅館驚現(xiàn)詭異“湯女”身影！低語縈繞不絕！
（附獨家影像）】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沖走了睡意。他猛地坐起來點開帖子，
開頭就是一段昏暗晃動、畫質(zhì)稀碎的手機錄像——那角度，那環(huán)境，
凈化魔力”“女神吐息”的臺詞……這不就是阿庫婭昨天那災(zāi)難性的TikTok處女作嗎？
！雖然上傳前和真就覺得不太對勁，但本著“有總比沒有強”的鵪鶉心態(tài)沒刪。結(jié)果呢？
沒火在短視頻平臺，倒是先火在了本地的靈異鬼故事版塊！下面評論已經(jīng)疊了幾百層，
各種添油加醋的分析讓他頭皮發(fā)麻：【1L：臥槽！這水汽里的影子！這燈光！這收音！
也太滲人了吧！絕對是鬧鬼實錘！】【25L：XX溫泉旅館？那地方我知道！
早就沒什么人去了，陰氣重！
幾十年前……（此處省略五百字捕風捉影的傳說）】【78L：重點在那幾聲空蕩蕩的回音！
像不像女鬼在低語？最后那一下盆打翻的聲音！分明是被驚擾的怒意！
】【123L：標題起得好！‘湯女’！專在溫泉浴場作祟的怨靈！求地址！
今晚組隊直播探險！】【202L：有沒有技術(shù)帝？那藍色頭發(fā)的影子，
看著像真人……但這氛圍絕對不像演的！細思極恐！
】和真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這宣傳效果，
和他預(yù)想的“女神溫泉美顏”相差了一個珠穆朗瑪峰那么遠！他煩躁地耙了耙頭發(fā)，
自我安慰：“好歹……也算打出知名度了？
雖然是黑紅……”第二天的“湯之宿”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氣氛。麗雅比平時更沉默，
只是機械地擦拭著本已一塵不染的前臺。將近中午，
旅館破舊的大門被小心翼翼地從外面推開了一條縫，
兩個染著黃毛、穿著鉚釘夾克的年輕人探進腦袋，眼珠子滴溜溜地掃視著光線昏暗的大堂，
懷里鼓鼓囊囊似乎揣著設(shè)備?！澳莻€……老板？”其中一個瘦高個試探性地開口，聲音發(fā)虛，
“這里……就是網(wǎng)上傳的‘湯之宿’吧？”麗雅抬起頭，
擠出一個無比勉強的職業(yè)微笑：“是的。請問您……”“哦哦，我們……我們來看看房子，
對對，看看客房！”瘦高個趕緊說，
眼神卻不由自主地往大堂后方、通往后院浴場的幽暗走廊瞟。
另一個胖子手里似乎捏著一個小型攝像機（裝作手電筒狀）。麗雅瞬間明白了。
她嘴角抽動了一下，維持著快要碎掉的笑容：“好……好的?？辗窟€有。就在東頭第一間。
一天……3000円?！边@價格低得可憐，幾乎是象征性收費。“3000？好好好！
”兩人立刻竄了進來，飛快交了錢拿了鑰匙，腳步卻很誠實地，
心照不宣地徑直朝向后院的方向挪去。麗雅望著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通往溫泉庭院的轉(zhuǎn)角，
按著太陽穴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關(guān)節(jié)泛白。這叫什么事？來的不是泡溫泉的客人，
是搞“靈異探索”的探險主播？這“歪打正著”的熱度，比冰冷還要瘆人。
和真就是這時風風火火沖下樓的，手里還攥著那張顯示帖子高贊的打印紙：“表姐！
看到了嗎？雖然路子有點歪，但效果還是有的！這說明什么？群眾基礎(chǔ)有了！
現(xiàn)在急需一支能扭轉(zhuǎn)乾坤的正能量宣傳片！”他把紙拍到柜臺上，
“昨天惠惠答應(yīng)的‘爆裂震撼’宣傳片，該上馬了！趁著這波……呃，關(guān)注度！
必須立刻行動！”麗雅看著紙上的鬼怪標題，再看看和真那張寫滿“我有個計劃”的臉，
所有的話都化作了一聲更深的嘆息，沉甸甸地壓在心口。
下午的陽光懶洋洋地曬在“湯之宿”不大的露天庭院里。
后院那個小小的、由自然山石堆砌、引入溫泉水的小型露天湯池，
此刻蒸騰著些許氤氳的熱氣，成了今日拍攝的主場?；莼菡驹诔剡呉粔K平整的石臺上，
她的“作戰(zhàn)指揮部”——一張簡易便攜折疊桌上——已經(jīng)插滿各種移動電源、SD卡轉(zhuǎn)接器，
連接著一臺老款筆記本，
桌面上還放著一個黑色的無人機遙控器（帶著一個很小的、勉強能看圖像的顯示屏）。
地上攤著她的寶貝無人機，以及一個架在小型三腳架上的GoPro，
各種LED補光燈、反光板、甚至還有一個不知從哪里翻出來的舊場記板亂糟糟地堆在一旁。
她本人則穿著一件印著巨大骷髏頭圖案的黑T恤，
外面套著一件土黃色的攝影馬甲（口袋塞得鼓鼓囊囊），
厚鏡片后那雙紅瞳閃爍著極度亢奮的光芒。今天的女主角阿庫婭則興奮地在池子里撲騰水花。
她換上了一件相對體面些的天藍色連體泳衣（自帶），
志性的、當作“女神戰(zhàn)袍”的亮片裝飾小外套（因為麗雅堅決不許她穿著旅館的浴袍泡水）。
此刻她正努力把自己蜷成一個自認為極具藝術(shù)感的姿勢，嘴里還念念有詞：“啊！
被溫泉水元素擁抱的感覺！我果然就是誕生于此的純凈之靈！”“很好！女神阿庫婭喲，
保持這圣潔的姿態(tài)！”惠惠一手抓著小蜜蜂麥克風，聲音帶著一種傳銷頭子的煽動力，
“接下來，以汝之神圣的凈化之姿！讓生命之力在泉水中奔涌！翻滾吧！跳躍吧！
如同飛升的元素精靈！向愚昧的世人展現(xiàn)湯之宿溫泉賜予的無盡活力與純粹！
吾之‘魔眼’將全面記錄這一切！”她一手猛地舉起那個木場記板：“Action！
”“為了凈化世界！”阿庫婭中二感瞬間爆棚，宛如收到神諭的圣女，
在池子里猛地伸展四肢。呼——嗡！旁邊傳來電機啟動的嗡鳴聲。那臺無人機（型號老舊，
槳葉噪音明顯增大）在惠惠不太熟練的操作下歪歪扭扭地升空?！吧瞻?！吾的魔導(dǎo)飛空艇！
”惠惠另一只手操控著遙控桿，兩眼緊盯著那小得可憐、分辨率感人的屏幕，
指揮著無人機飛向池子上空，“鎖定女神！俯沖低角度！展現(xiàn)神性的波瀾！
”阿庫婭瞬間進入狀態(tài)，開始在不算大的溫泉池里“奔涌”“飛躍”。
她像一顆被投進池塘的藍色炮彈，用力原地跳躍、濺起巨大的水花；又試圖做旋轉(zhuǎn)動作，
結(jié)果腳下打滑，“噗通”一聲側(cè)摔入水，
砸出的水花淋濕了池邊惠惠的設(shè)備一角（幸好沒掉水里）。她一邊嗆著水一邊掙扎起來，
不忘高呼：“圣水滌蕩吾身！活力永不消退！
”然后又是一陣毫無美感、純靠蠻力的水上蛙泳動作撲騰?！昂?！好極了！
就是這股未被凡塵玷污的原始力量！”惠惠興奮地大喊，手指在搖桿上小幅修正，
無人機懸停在阿庫婭上方三米左右位置，忠實地記錄著這場“原始力量”的展示。
水汽氤氳在鏡頭前，屏幕上阿庫婭的動作在霧氣和水花中更加模糊扭曲?！拔岣惺艿搅耍?/p>
就是此刻！這震撼的‘爆裂’瞬間！”惠惠的眼神變得極其專注，全身肌肉繃緊，
仿佛在進行某種神圣儀式，“飛空艇！壓近！再壓近！
吾要用‘爆裂之眼’記錄下女神發(fā)絲上水珠碎裂的瞬間！穿透這虛妄的水霧！
記錄下那至純的靈魂光輝！讓鏡頭代替吾之魔眼！貫穿吧！”她手指猛然用力推動搖桿，
試圖讓無人機更靠近水面一點！嗡！?。?！無人機驟然加速下沖！距離水面太近了！
急速旋轉(zhuǎn)的槳葉帶起的氣流猛然將周圍升騰的水汽攪動得更加混亂，
也瞬間改變了下方水面的張力。高速旋翼卷起的狂風更是直接吹在阿庫婭臉上，
糊了她一臉水?！鞍“?！什么東西吹我？”她下意識地揮手想去擋。電光石火之間，
搖桿操作過度！惠惠那微操水平實在不敢恭維！角度偏了！速度也太快了！
那臺承載著“貫穿”使命的無人機，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
卻嚴重失控地朝池子邊緣——那個用于支撐竹簾遮陽架的、有些松動的石頭矮柱斜沖下去！
槳葉發(fā)出的噪音猛地拔高到一個刺耳的頻率！“咔嚓！”“轟啦——！
”槳葉末端極其不幸地刮到了竹簾架側(cè)面最脆弱的一根細竹支撐桿！
那根本就有些腐朽的竹子應(yīng)聲斷裂！如同觸發(fā)了連鎖反應(yīng)，
整個依靠它連接、用簡易繩扣固定在石柱和旁邊矮墻上的竹簾架子瞬間失去了平衡，
發(fā)出一連串令人牙酸的呻吟，轟然朝著溫泉池的方向倒塌下去！嘩啦啦啦啦————！！
斷裂的竹竿、支撐的木棍、大片的陳舊灰黃色竹簾、連著固定用的麻繩和鉤子，
像一場微型山崩，卷著灰塵和碎屑，噼里啪啦地砸進了溫泉池的邊緣和水中！
“啊呀————?。。。。 卑鞁I發(fā)出了驚恐欲絕的尖叫，
瞬間淹沒在砸落的水花、灰塵和亂糟糟的遮蔽物下，
只看到一只手在水面和竹竿雜物間無助地晃動?！拔帷岬氖吩娂壦夭模?！我的‘飛空艇’！
！”惠惠發(fā)出了比阿庫婭還凄厲的、仿佛心尖被割肉的慘叫！
無人機在肇事后終于被失控的慣性甩開，
像個喝醉了的瘋蜻蜓一樣歪歪扭扭地在庭院上空轉(zhuǎn)圈爬升，勉強穩(wěn)住沒炸，
但顯然鏡頭也嚇得夠嗆，畫面在天上瘋狂旋轉(zhuǎn)?！班弁?！
”和真從旁邊沖過來想把池邊的惠惠往后拉，結(jié)果自己也被竹簾帶倒的繩子絆了個趔趄，
差點摔個狗啃泥。麗雅剛好端著一盤洗干凈的水果走進庭院門，
映入眼簾的就是這幅末日般的景象：池水翻騰渾濁，被亂七八糟的竹竿簾子填滿，
阿庫婭只露個腦袋在里面掙扎，
竹片；和真狼狽地摔坐在池邊石子上；“災(zāi)難現(xiàn)場中心”的惠惠抱著腦袋跪在濕漉漉的地上，
在天上嗡嗡亂轉(zhuǎn)的無人機慘叫；那架沾滿水漬的GoPro和三腳架已經(jīng)被倒塌的沖擊波及，
側(cè)翻在濕漉漉的地上鏡頭朝下；幾只LED燈更是被飛濺的碎石雜物砸倒……一片狼藉！
麗雅手中的水果盤“哐當”一聲，直直砸在地面上。蘋果橘子滾了一地。她張著嘴，
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像被冰封般僵在原地，連一句指責或尖叫都發(fā)不出來，
只有絕望到極點的死寂。這場旨在“展現(xiàn)活力健康”的“宣傳片”拍攝，
徹底淪為了大型災(zāi)難現(xiàn)場。池水臟了，場地毀了，
設(shè)備受損（無人機雖然沒炸但螺旋槳明顯變形了），素材……更是天知道拍到了什么鬼。
整個下午，旅館上下都彌漫著低氣壓。麗雅默默找來工具清理水池雜物，動作機械麻木。
和真抱著自己摔疼的膝蓋，望著臟兮兮的池水唉聲嘆氣。
阿庫婭一邊打著噴嚏一邊嚷嚷著“女神需要更多的圣水凈化治療心靈創(chuàng)傷”。只有惠惠，
像入了定一樣抱著她那臺濕漉漉、擦傷了幾處的老款筆記本電腦（幸好沒進水），
坐在庭院角落那塊唯一還算干凈的矮石上，對著連接硬盤的屏幕，眼神異常專注，
手指在觸控板上飛舞，嘴里念念叨叨。
滿了今天的影像——GoPro視角下阿庫婭張牙舞爪的“活力展示”（鏡頭角度本來就低，
腿）；甚至她自己在拍攝時忘關(guān)的小蜜蜂麥克風錄下的所有指揮、驚嘆、直到最后“素材啊！
！”的慘叫；還有和真摔倒時的“哎喲”……甚至最后那一瞬間，麗雅端著果盤走進門，
看到地獄景象時臉上那凝固的、震驚到空白的表情，
也被某個機位無意掃到了……夕陽徹底沉入遠山，旅館內(nèi)燈火初上。
其他人都精疲力竭各自休息去了，麗雅在廚房沉默地準備著簡單的晚飯。庭院角落，
矮石上的惠惠眼窩深陷，臉色蒼白，但眼睛里那團詭異的紅光卻燃燒得比任何時候都熾烈。
電腦屏幕上，各種素材時間線混亂地交織在一起?！八夭?！這些都是無與倫比的！
充滿原始沖擊力的！未被雕琢的寶石！”她沙啞著聲音低語，仿佛在對抗著整個世界，
“你們的凡眼只能看到失??！但吾之‘爆裂魔眼’！看到的是混沌中的真諦！
是毀滅后的新生序曲！”她粗暴地拖動剪輯點，
特效；將竹架倒塌的慢速回放配上沉悶的、砸穿大地般的重低音轟擊聲；將自己尖叫“素材！
”的音軌調(diào)高八度拉長，
成為背景音效的一部分；將無人機失控飛天的畫面旋轉(zhuǎn)扭曲、加上電光流竄的濾鏡；最后，
麗雅那張定格的臉龐被放大，模糊處理成遠景，
壓上灰暗的烏云素材……她完全沒有嘗試展現(xiàn)溫泉的舒適，旅館的寧靜，阿庫婭的美貌。
她只是在燃燒著自己所有中二的魂力，
用極其刺眼的飽和色彩、尖銳高亢的混音、爆炸粒子效果和瘋狂切換的鏡頭語言，
試圖將所有混亂的碎片硬生生熔鑄在一起，打造出一座視覺噪音的祭壇！黎明將至，
“湯之宿”一片死寂。只有惠惠那小小的角落里，電腦屏幕的光映在她臉上，忽明忽暗。
她點擊了最終渲染完成的文件——《超絕·爆裂！凈化之魂降臨湯之宿！感受元素的咆哮！
.mp4》——時長剛好鎖定在3分28秒。她僵硬地扭動了一下酸痛的脖頸，
看向旁邊趴桌上睡死過去、嘴角還流著口水的和真。她伸出手，毫不猶豫地晃醒了他。
“和真……成了……”她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但語氣卻帶著一種獻祭成功的狂熱，
……震撼世界……”她指向屏幕上那個剛剛上傳完畢、還顯示著“審核中”狀態(tài)的視頻頁面。
和真睡眼惺忪，腦袋還嗡嗡響著白天那場災(zāi)難的回聲。
他看著惠惠那張快虛脫卻兩眼放光、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的臉，
再看看那標題和封面（爆炸特效中阿庫婭一個極其扭曲怪異的撲騰瞬間抓圖），
腦子里麗雅蒼白絕望的臉一閃而過。他吞了口唾沫，想到破產(chǎn)的壓力，
想到那一閃即逝的“靈異熱度”，一絲豁出去的瘋狂壓倒了理智?！啊谩！彼曇舾蓾?，
卻帶著孤注一擲的意味，“發(fā)！讓大家見識見識！宣傳！不破不立！”惠惠咧開嘴，
露出一絲筋疲力盡卻燦爛如反派得逞的笑容。她的手指在觸控板上狠狠敲下發(fā)布確認鍵。
黑暗的電腦屏幕上，播放量顯示從0開始跳動。屏幕的光冷冷地映著惠惠的臉，
映著和真緊張期待的臉，也仿佛無聲地映照著此刻空蕩而寂靜的“湯之宿”旅館的命運。
這支脫韁野馬般的“元素咆哮”，在現(xiàn)實世界的網(wǎng)絡(luò)中，開始了一次極其荒誕的奔襲。
沒有人知道，它會在哪里、以何種方式轟然墜落，或者在絕望的泥潭里，
炸出怎樣難以預(yù)料的氣泡。第四章：歪打正著！流量是把雙刃劍！
惠惠的“爆裂史詩”像顆用劣質(zhì)火藥塞滿的手榴彈，投進網(wǎng)絡(luò)的泥潭里，
炸起的動靜遠超所有人最荒唐的想象。只是這聲音，異常分裂?！皽蕖钡墓俜劫~號下，
視頻評論區(qū)成了兩極分化的戰(zhàn)場?！緹嵩u區(qū)：】“？？？？？？？？？？？？？？？？？？？
”（點贊1.2萬）“剛打開以為手機中病毒了！關(guān)音響！不然鄰居以為我家在拆房！
”（點贊9876）“頭好疼……生理性不適……這配色這特效這剪輯……故意的吧？？
”（點贊8765）“神TM溫泉宣傳！全程就看見一個瘋子在池子里蹦迪，
最后還給砸塌了？安全評測呢？拉黑！”（點贊7654）“就這？就這水平還敢開店？
旅館看著比我爺爺?shù)酿B(yǎng)老院還破！避雷指南+1”（點贊6890）“那個藍毛女的誰啊？
演技浮夸到能摳出三室一廳！用力過猛適得其反！
”（點贊5803）【回復(fù)區(qū)互噴中：】* “樓上懂個屁藝術(shù)？這叫先鋒實驗性表達！
你不懂！”* “先鋒你妹！就是純純的傻逼！看完只想洗眼睛！”* “傻逼滾粗！
這爆炸音效配合那倒塌慢鏡頭，絕了！爽感拉滿懂不懂！”* “爽個毛！辣雞！舉報了！
”和真盤腿坐在“湯之宿”空蕩餐廳油膩的地板上，
眼睛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上那些刺目的紅點和雪花般滾動的差評，
手指煩躁地在油膩的地板上劃拉著。雖然早有預(yù)感效果會炸裂，
但這撲面而來的惡評還是讓他臉上火辣辣的。旁邊，阿庫婭委屈巴巴地蜷在椅子上，
用麗雅的平板一遍遍刷著自己被做成GIF表情包的片段（配文：我是凈化之魂！咿呀！），
眼圈又開始泛紅?！巴炅恕瓘氐淄炅恕灭^還沒救活，
先把名聲搞臭了……”和真喃喃自語，破產(chǎn)的壓力像山一樣壓下來。然而，
就像最荒誕的劇情走向，互聯(lián)網(wǎng)的角落從未缺少奇葩。當和真絕望地刷新著視頻平臺的后臺，
看到慘淡的官方數(shù)據(jù)時，
熱搜榜第47位） #湯之宿爆破宣傳片#（熱搜榜第43位） 快來看看吧~】他手一抖，
趕緊點開微博熱搜榜。果然！在末尾區(qū)域，掛著兩個匪夷所思的詞條。
點進#超絕爆裂の溫泉女神#，話題主持人赫然是擁有幾十萬粉絲的著名鬼畜區(qū)UP主。
他置頂?shù)氖且粭l長達5分鐘的二次創(chuàng)作視頻。配文：“前方高能！年度沙雕素材王預(yù)定！
藍發(fā)女神的‘凈化’之舞配上《逮蝦戶》是什么體驗？”視頻里，
阿庫婭在溫泉池里撲騰、摔倒、尖叫著“圣水”的片段被完美摳像出來，
配合著動感十足的電音神曲《逮蝦戶》，在無數(shù)特效加持下，
在紐約繁華街道上狂奔亂竄、在沙漠里沖浪、在萬米高空自由落體……節(jié)奏踩點精準，
動作魔性十足！彈幕徹底瘋了：* “哈哈哈哈臥槽?。?！逮蝦戶配上這個簡直天作之合！
”* “我愿稱她為202X年度最沙雕素材！笑不活了家人們！”* “這身法！這意識！
阿庫婭大人牛逼?。ㄆ埔簦? “循環(huán)第五遍！出不去了！太上頭了！
”* “藍毛女神求指教，如何練就如此純凈（沙雕）的靈魂！”* “湯之宿在哪？！
坐標交出來！我要去圣地巡禮！”另一邊，#湯之宿爆破宣傳片#話題下，
更多的是對惠惠那災(zāi)難性拍攝過程和成品的解構(gòu)惡搞。倒塌的竹架配合巨大的“轟！
”字；惠惠尖叫“素材??！”配上“我的痛苦在你之上！
；無人機的死亡螺旋配上“你旋轉(zhuǎn)的樣子像極了愛情”……各種表情包、魔性剪輯層出不窮。
惠惠自己窩在角落里刷著B站鬼畜區(qū)，
看著自己精心剪輯的“史詩”被別人切得七零八落卻爆紅出圈，
厚瓶底鏡片后的紅瞳里先是懵逼，繼而閃爍著一種極其復(fù)雜的光——有藝術(shù)被曲解的憤怒？
有那么一絲絲被關(guān)注到（雖然方式奇葩）的動搖？
更多是對這種病毒式傳播力量的茫然和……隱晦的興奮？“火……火了？”和真放下手機，
表情僵硬地看著阿庫婭和惠惠，聲音干澀。雖然火的姿勢極其不雅，火的代價是更多的罵聲，
增的、數(shù)字幾乎快把旅店美團后臺擠爆的瀏覽量（盡管點評分數(shù)依然慘不忍睹）和詢問電話，
卻是實打?qū)嵉?！這份爆紅的氣流并未帶來溫潤的暖意，反而像一場席卷一切的龍卷風，
裹挾著各種光怪陸離、匪夷所思的東西，撞開了“湯之宿”本就搖搖欲墜的大門。
接下來的幾天，“湯之宿”徹底失去了原有的寧靜。從早上八點開始，
就有扛著自拍桿、補光燈的人流涌入這破敗的小旅館。前臺那臺舊電話幾乎沒停過，
響起的卻鮮有正經(jīng)的預(yù)訂咨詢?！拔梗繙迒?？我粉絲叫我來的！對！
就是那個阿庫婭的旅館！我要在你們池子邊直播吃變態(tài)辣火雞面！場地費多少？兩百？
好說好說！”（嘟嘟嘟……）剛掛斷，又響：“喂？我B站ID‘鬼影偵探’，
今晚零點能留個池子給我做探靈直播嗎？最好清空無關(guān)人員，
我自帶氛圍組（嗩吶隊）……”（嘟嘟嘟……麗雅手指發(fā)抖地掛斷。）大堂里更是人聲鼎沸。
角落里，幾個穿著廉價道具服的Cosplayer旁若無人地架起反光板，
對著手機鏡頭用塑料劍比劃著喊口號：“異世界的黑暗勢力！看我圣光裁決！
”劍氣差點掃到路過的清潔阿姨（并沒有員工，麗雅自己上陣）。庭院里，
一個染著綠毛的主播正用手機支架對著溫泉池的入水口進行“極限探店”直播：“老鐵們！
家人們！看吶！這就是傳說中那個砸塌了的池子！這水質(zhì)，我替你們先嘗嘗……嘔！
有點生銹味兒！不過為了熱度值，干了兄弟們！禮物刷起來！
”麗雅試圖上前勸阻綠毛主播喝池水（那水還沒完全恢復(fù)干凈），
卻被對方一句“沒看見正直播呢！別擋鏡！”硬生生頂了回來。
她抱著剛收下來的、還沒疊好的干凈毛巾，看著亂糟糟的庭院、喧囂的大堂，
聽著此起彼伏的喊麥聲、道具碰撞聲、以及門外傳來“藍毛女神在哪？我要合影！”的叫嚷，
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絕望感席卷全身。她精心維護的、承載著家族記憶的地方，
正像個游樂場一樣被肆意踐踏。就在這混亂不堪的背景中，一個身影顯得格格不入。
她站在大堂通往庭院的門廊立柱旁，
穿著一身剪裁合體、質(zhì)地低調(diào)卻透著昂貴感的米白色羊絨套裙，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可以說是冷淡疏離。
但那雙藏在金絲細框眼鏡片后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庭院中央——那里，
麗雅正徒勞地試圖清理被主播吃火鍋留下的油漬（對方聲稱是模擬“古代泡湯意境”），
卻不斷被推擠、被要求讓開拍攝角度。麗雅的臉色漲紅，眼睛里全是無可奈何的疲憊和難堪。
這個氣質(zhì)出眾的女性（達克妮斯），仿佛完全置身于這片混亂的喧囂之外。
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麗雅每一個微小的挫敗表情和窘迫動作，眼神深處，
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專注的光亮在跳動。她下意識地用手指卷著自己一絲垂落的鬢發(fā)，
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這種秩序被徹底破壞、管理者陷入狼狽絕境的景象，
讓她感到一種隱秘的、奇異的興奮，如同欣賞一場沒有劇本、充滿未知沖突的荒誕戲劇。
她的管家?guī)炖讒I并未出現(xiàn)在她身邊。又一次，
麗雅被一個試圖闖進女浴場找“湯女”靈感的網(wǎng)紅撞了個趔趄。她抱著那摞搖搖欲墜的毛巾，
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達克妮斯猛地站直了身體，喉頭輕微滾動了一下，
鏡片后的瞳孔瞬間收縮，放在身側(cè)的手指不自覺地揪緊了裙角。就在這時，
一個尖銳的爭吵聲在前臺炸開。是一個帶著小孩的普通客人，
似乎提前幾天訂了一間房想來泡溫泉清凈一下，卻在大堂被一個自拍主播的設(shè)備線絆倒，
孩子嚇哭了。客人憤怒地指著亂糟糟的環(huán)境質(zhì)問麗雅：“這到底什么旅館？！騙子！
說好的溫泉休養(yǎng)？！我退房！差評！賠償！”麗雅一邊抱著毛巾道歉，
一邊要拉被絆倒的孩子起來，手忙腳亂，狼狽不堪，最后急得眼睛都紅了。這一幕，
成了壓垮麗雅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好不容易把那對憤怒的客人暫時安撫進房間（承諾退款補償），自己背對著喧鬧的大堂，
扶著墻壁緩緩滑坐到冰涼的地板上。那摞一直抱著的、象征著旅館最后一絲潔凈氣息的毛巾，
終究沒能保住，散落一地。
和真剛好從后院查看熱水鍋爐房回來（又要燒熱水又要付激增的電費），
看到的就是麗雅跌坐在墻角，肩膀劇烈地、無聲地抽動著的背影。那一瞬間，
他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快步走過去，蹲下身，
想扶她：“表姐……”麗雅猛地抬起頭。她的眼圈通紅，里面沒有淚水，
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燃燒的灰燼。平日里所有的溫柔、堅韌、忍耐都消失不見，
只剩下被逼到懸崖邊緣的絕望和一股壓抑已久的怒火！“看看！和真！”她的聲音很低，
卻嘶啞得如同砂礫摩擦，
手指顫抖地指著身后那個猶如小型嘉年華會現(xiàn)場、但比垃圾場還令人心碎的大堂，
“看看你找來的‘救世主’們！看看他們帶來的這一切！
”她的目光掃過角落里還在刷鬼畜視頻，
過大堂中央對著散落毛巾茫然四顧、似乎想幫忙（但明顯找不到下手點）導(dǎo)致更亂的阿庫婭。
最后，那燃燒的目光死死釘在和真臉上，
每個字都像淬著寒冰：“這和我想救活旅館的方式……完全不一樣！和真！這根本不是拯救！
這是毀滅！我快受不了了！”她猛地閉上眼，身體微微發(fā)抖，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哽咽，
“我累了……我真的撐不住了……”和真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麗雅的話像鞭子一樣抽在他臉上?？粗斫隳菑氐妆罎⒌慕^望，
再看看這失控的、只會帶來罵聲和破壞的所謂“熱度”，
巨大的挫敗感和壓力如潮水般將他淹沒。他的那些“計劃”、那些“妙計”，
在現(xiàn)實面前顯得如此蒼白可笑！喧囂的背景音仿佛被隔絕開，
周圍一切只剩下麗雅壓抑的喘息和他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拔摇彼麖埩藦堊?，
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就在這時，阿庫婭似乎終于從自己的世界回過神，
看到散落一地的毛巾，尖叫了一聲“女神來幫你凈化它們！”，然后手忙腳亂地想撿，
結(jié)果自己腳下踩到了一條毛巾滑了一下，差點一頭撞翻旁邊架著的直播燈架！
現(xiàn)場又是一陣小騷動。這刺耳的聲音反而像冷水澆醒了焦躁中的和真。網(wǎng)紅！流量！
他目光死死盯著大堂里那些舉著手機直播的主播——這些家伙，
就是奔著這“黑紅”熱度來的！熱度！熱度就是錢！就算過程不堪，但名氣打出來了！
現(xiàn)在要做的，是抓緊時間，把流量變成錢！變成客人！變成實實在在的訂單！
他看著那些興奮拍著旅館每一處“破敗角落”和“混亂場景”的主播們，
腦子里那個瘋狂的點子瞬間成型。他一把抓住旁邊還在試圖穩(wěn)定燈架的阿庫婭，
將她從制造更大混亂的邊緣拉開，壓低聲音，眼神里閃爍著一種孤注一擲的光芒：“阿庫婭！
我們不能白被黑！這些熱度不能浪費！得立刻搞個大的活動！把他們?nèi)兂上M者！
”阿庫婭被和真眼里的光感染了：“活動？能彰顯女神凈化之力的活動？”“沒錯！
”和真用力點頭，快速低聲說著，“推出一個‘超級特惠·女神凈化溫泉夢幻套餐’！
包一晚簡陋客房！一次女神主持的凈化泡湯儀式！
外加一份本店特色純凈溫泉粉帶回家自己泡！價格砍到骨折！只要998！
”阿庫婭眼睛瞬間亮了！“女神主持的儀式？好啊好?。∵@完全契合我的形象！
我要讓大家感受真正的泉水之靈！”她立刻來了勁頭，
“那溫泉粉……”和真飛快地解釋：“特制的！效果顯著又省錢！成本低效果立竿見影！
完美替代品！”阿庫婭興奮地點頭，但旋即又皺起眉，
臉上浮起一種圣潔的執(zhí)著：“既然是凈化套餐的核心！溫泉粉的品質(zhì)至關(guān)重要！
這關(guān)系到女神儀式的純凈本質(zhì)！我必須親自參與采購！
必須用我的‘泉水感應(yīng)’來選擇最匹配的原材料！這樣才能保證能量的純粹共鳴！
這是我身為女神的責任！”她握緊拳頭，眼神堅定無比，仿佛肩負著神圣使命。
和真看著阿庫婭那副“專業(yè)”過頭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總覺得這“親自參與”會要壞事。但此刻的他被壓力和急需轉(zhuǎn)化的流量催逼著，
也顧不上那么多了——只要能快速搞出個廉價套餐圈錢接客，管它呢！時間不等人！
“行行行……讓你去挑！”和真無奈又焦急地答應(yīng)，“趕緊的！今天就搞定！明天就開預(yù)售！
”阿庫婭立刻雀躍起來：“女神出手！絕對純凈！”角落里，麗雅依舊抱著膝蓋坐在地上，
散落的毛巾像一片絕望的白色墳塋圍繞著她。混亂的聲浪將她淹沒，
和真與阿庫婭的低聲密謀她聽不清，但那二人臉上急切而亢奮的表情，
在她絕望而灰暗的視野里，扭曲得如同惡魔的耳語。她用力閉上眼，將臉深深埋進臂彎里，
瘦削的脊背在喧囂中輕微起伏著?；莼萁K于放下了手機，她看著崩潰的麗雅，
又看看遠處那些狂歡般的網(wǎng)紅直播鏡頭，還有和真與阿庫婭那副“計劃通”的興奮模樣。
她的厚鏡片后，那團原本只是亢奮的紅光里，
似乎混入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屬于觀察者的冷靜。她默默地從背包里掏出了自己的運動相機，
動作很輕地握在手中。第五章：開業(yè)即翻車！
藍精靈與抖M大小姐破爛的小旅館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廉價蹦迪球里。
惠惠熬夜爆肝趕工的那支“超級特惠·女神凈化夢幻溫泉套餐”預(yù)告片，
一如既往地貫徹著她那毀滅性的“爆裂”風格——全程高飽和度濾鏡晃到眼暈，
阿庫婭穿著泳衣披著她那件亮片小外套在鏡頭前蹦跶，
笛（還是從惠惠的破爛道具堆里翻出來的）吹奏外加五音不全清唱的所謂“泉水凈化頌歌”，
歌詞反復(fù)念叨著“女神的恩賜~凈化的力量~”，
配合巨大廉價的閃爍大字特效——“998！包吃泡女神帶回家！僅此一天！錯過拍大腿！
” ——毫無懸念地再次在互聯(lián)網(wǎng)的糞坑里炸起一圈高熱量漣漪。黑紅也是紅。活動當天，
“湯之宿”那間小得可憐、設(shè)施老舊的前堂硬是被洶涌的人流塞得如同沙丁魚罐頭。
大多是年輕人，被離譜的套餐價格和獵奇視頻吸引而來，
純粹圖個新鮮熱鬧或者打算開直播蹭一波“黑紅”熱度。
空氣里混雜著汗味、廉價香水味和門外小吃攤飄進來的油炸食品氣味，
嘈雜的聲浪幾乎要掀翻那舊木結(jié)構(gòu)的屋頂。阿庫婭興奮得像被打了興奮劑的孔雀，
在麗雅“別弄臟墻紙”的微弱阻攔聲中，
坊）把她在小商品批發(fā)市場淘來的一堆廉價彩色LED燈串掛滿了大堂的每一根柱子、窗框，
甚至那個裂了紋的招財貓腦袋上也沒放過。此刻這些燈串以不同頻率瘋狂閃爍，
紅綠藍的光斑在擁擠的人群臉上亂跳，配上音響里反復(fù)播放的“凈化頌歌”，
營造出一種既像鄉(xiāng)下婚慶現(xiàn)場又像即將跑路的黑心減肥訓練營開業(yè)的詭異氛圍。
麗雅站在角落柜臺后，臉色比紙還白。她看著這烏煙瘴氣的景象，人群每推搡一下，
她的心就跟著猛縮一下，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賬本堅硬的塑料封面，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芭椋?/p>
”一聲不算太重的、卻透著絕對冰冷秩序感的關(guān)門聲，突然在喧鬧的背景音中顯得格外清晰。
麗雅像是受驚的兔子，猛地抬起頭。旅店那扇沉重的老舊木門被推開又迅速合攏。門口，
站著一個全身都透著“昂貴”與“精干”氣息的女人——庫雷婭。
她穿著一套剪裁完美的藏青色西裝套裙，頭發(fā)梳成一絲不茍的光滑發(fā)髻，戴著無框眼鏡，
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淡淡的、居高臨下的輕蔑。
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掃描儀，
緩掃過大堂里閃爍的廉價燈串、吵鬧擁擠的人群、因擁堵而不時碰撞到墻壁導(dǎo)致掉灰的角落，
最后落在臉色慘白的麗雅身上。庫雷婭步履沉穩(wěn)地徑直走到柜臺前，
指尖在磨光的木臺面上輕輕一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壓過了周圍的喧囂。
她甚至沒有等麗雅開口，就用一種公式化、不容置疑的冰冷語調(diào)說道：“麗雅小姐，
達斯汀實業(yè)集團法務(wù)部門委托我，再次就‘湯之宿’地塊評估事宜向您確認。
考慮到近期貴店……”她頓了一下，
鏡片后的目光掃了一眼正在大堂中央蹦跳著組織人群排隊的阿庫婭，
“……獨特且引人注目的經(jīng)營行為，
以及由此對周圍整體商業(yè)環(huán)境可能造成的……爭議性影響，
集團建議您重新考慮我們之前的收購提案?！彼穆曇舨淮螅瑓s清晰地刺入麗雅的耳膜，
帶著一股鋼鐵般的壓力，“畢竟，任何長期的不確定性對于社區(qū)形象和企業(yè)發(fā)展都非益事。
集團希望您能在……一周內(nèi)，給出一個明確的、負責任的答復(fù)。
”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在麗雅緊繃的神經(jīng)上。她張了張嘴，喉嚨干澀，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竄起。最后的寬限令下達了，
還是在她苦心經(jīng)營的旅館（如果能稱之為經(jīng)營的話）像個大型笑話現(xiàn)場的時候。
絕望像黑色的潮水，徹底淹沒了她的腳踝。就在庫雷婭說完準備轉(zhuǎn)身離開時，
前臺側(cè)面排隊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和罵聲?！鞍眩D什么擠！沒長眼?。 薄安尻?！
有人插隊！管理員呢！”“管理員？這破店有管理員嗎？”混亂中，
和真正焦頭爛額地試圖協(xié)調(diào)隊伍秩序（像個拙劣的交管員），臉急得通紅。
庫雷婭冷冷地瞥了一眼這場鬧劇，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下彎了一下，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轉(zhuǎn)身推開人群，大步走了出去，留下麗雅一個人僵在原地，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塌陷。
“給我個位置?！币粋€冷靜得有些過分的女聲突然在和真耳邊響起。和真猛地回頭，
差點撞到身后幾乎貼著站的人。
是昨天那個站在角落里看熱鬧、氣質(zhì)獨特的女人（達克妮斯）。她此刻臉上沒什么表情，
但那雙眼睛卻異常明亮?！笆病裁次恢?？”和真懵了，
滿腦子都是剛才庫雷婭那張冰冷的臉和眼前的爛攤子?！皢T工的崗位。
”達克妮斯的聲音很平穩(wěn)，甚至帶著點理所當然，
眼神卻固執(zhí)地鎖定在和真因為忙碌和焦急而有些扭曲的臉上，
“我對你這搖搖欲墜、混亂不堪的小生意很感興趣。給我一個角色，
我想……”她微微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一個最貼切的詞，
然后清晰地吐出：“體驗顧客的‘真實感受’。尤其是……不怎么好受的那種真實感受。
”和真：“？？？”這大小姐說話怎么這么怪？體驗不好的感受？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