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霜夜抉擇>霜夜,軍閥沈硯之截住裹著狐裘的蘇念卿。
>他指間夾著她與竹馬的婚約:“選他,還是選我開的道?”>竹馬在家族與她之間權(quán)衡,
最終松開了她的手。>蘇念卿睫毛凝霜應(yīng)了沈硯之。>四年后竹馬攜新歡歸來,
卻見蘇念卿正為沈硯之系軍扣。>她漠然抬眼:“他給的諾言會碎裂。
”>指尖劃過沈硯之喉結(jié)的疤痕:“而他的狠戾,是我唯一的燈塔。
”>沈硯之忽然扣住她后腰低笑:“燈塔該收照明費了,夫人。
”---2 風(fēng)雪斷情北風(fēng)如刀,卷著細碎堅硬的雪粒子,抽打在金陵城死寂的街道上。
夜色濃得化不開,連街角那盞常年茍延殘喘的煤氣路燈,
也只剩下一點幽藍的、鬼火般的光暈,在狂風(fēng)中掙扎搖曳,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蘇念卿裹緊了身上那件半舊的銀狐裘,柔軟的皮毛早已被寒氣浸透,
抵擋不住那無孔不入的冷。寒氣針一樣刺進骨頭縫里,她每一步都踏在深及腳踝的積雪上,
發(fā)出令人心慌的“咯吱”聲。身后,蘇家那扇沉重的、象征昔日榮光的朱漆大門,
在她離開時便已決絕地闔上,隔絕了里面最后一點暖黃的光亮和模糊的人聲,
像一塊冰冷的墓碑。巷子盡頭,一片更濃重的、凝固的黑暗里,
無聲無息地杵著幾道鐵塔般的輪廓。靴底碾碎薄冰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清晰地敲在凍硬的地面上,也敲在蘇念卿驟然縮緊的心尖上。
一個高大得極具壓迫感的身影從凝固的黑暗中分離出來,軍靴锃亮,踏碎積雪,
筆挺的墨綠色呢子軍大衣下擺利落地劃過一道弧線,
肩上冰冷的金屬肩章在微弱的光下閃過寒星。他停在她面前兩步遠,
像一座陡然拔地而起的、沉默的山巒,擋住了去路,也擋住了巷口嗚咽的風(fēng),
投下的陰影徹底將她籠罩。是沈硯之。金陵城里手握重兵、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督軍。
空氣凝滯得令人窒息。沈硯之并未說話,只微微側(cè)過臉,下頜線繃緊,銳利如刀鋒。
他戴著黑色皮質(zhì)手套的手慢條斯理地抬起,
指間夾著一張薄薄的、被反復(fù)折疊又展開、邊緣已磨損發(fā)毛的紙。
紙張在他指間顯得脆弱不堪。北風(fēng)猛地一個旋,卷起地上的雪沫,也撩開了那張紙的一角。
蘇念卿眼瞳驟然一縮,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即使光線如此昏暗,
她也一眼認出了那熟悉的抬頭,那是她與宋清源白紙黑字、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婚書!
沈硯之低沉的聲音在寒夜里響起,帶著一種金屬刮擦般的冷冽質(zhì)感,
每一個字都像冰棱砸在地上:“蘇小姐,夜深雪重,路不好走?!彼D了頓,
目光如實質(zhì)的冰錐,穿透昏暗,釘在她毫無血色的臉上,那目光里沒有戲謔,
只有一種掌控一切的、近乎殘忍的平靜?!斑x他,”他夾著婚書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晃了晃,
“還是選我開的道?”話音未落,巷口另一端,一輛黃包車孤零零地停在風(fēng)雪里。
車夫蜷縮著避風(fēng)。車旁,立著一個穿著駝色厚呢大衣的清瘦身影,正是宋清源。
他顯然也看到了巷中這令人窒息的一幕,身體猛地僵直,如同被釘在了原地。昏暗中,
蘇念卿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能感覺到那道目光穿透風(fēng)雪,驚惶、痛苦地投注在自己身上。
蘇念卿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尖銳的刺痛讓她保持著最后一絲清醒。她沒有看沈硯之,
目光越過他冰冷的肩章,直直地投向巷口那個她曾交付了全部信任與未來的身影。
她的聲音很低,被風(fēng)扯得破碎,卻清晰地送了過去:“清源哥?”沒有回應(yīng)。
時間在刺骨的寒風(fēng)里被無限拉長、凝固。宋清源的身影在風(fēng)雪中微微顫抖著,
仿佛在承受著巨大的、無形的壓力。他幾次微微抬步,腳尖卻像被凍住,
始終無法真正向前邁出那一步。隔著呼嘯的風(fēng)雪,
蘇念卿甚至能隱約聽到他牙關(guān)輕微打顫的聲音。終于,在令人窒息的漫長幾秒后,
宋清源極其緩慢地、沉重地,搖了一下頭。那動作幅度極小,卻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猛地轉(zhuǎn)過身,幾乎是踉蹌著撲向那輛黃包車,聲音嘶啞地催促車夫快走。車輪碾過積雪,
發(fā)出沉悶而急促的滾動聲,倉惶地消失在巷口濃稠的黑暗里,
只留下一片更深的、令人絕望的虛空。最后一點微弱的希冀,熄滅了。
凍得麻木的四肢百骸里,最后一點支撐著她的熱氣也散盡了。
蘇念卿覺得自己的骨頭縫里都結(jié)滿了冰,連睫毛上凝住的細小霜花都沉重得抬不起來。
整個世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呼嘯的冷。她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眼,
迎上沈硯之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的黑眸。那里面沒有勝利者的得意,
只有一片漠然的、審視的冰原。“督軍?!彼穆曇糨p得像一片雪花落地,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玉石俱焚般的平靜,“您的道,我走。”沈硯之盯著她看了足足有三息。
他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那雙深潭似的眼睛里,極快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微光,
像冰層下暗流涌動了一瞬。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極其輕微地點了下頭,
干脆利落地收回了夾著婚書的手。那張薄紙被他隨意地塞進軍大衣內(nèi)側(cè)的口袋,
仿佛那不過是一張無關(guān)緊要的廢紙。他利落地轉(zhuǎn)身,
墨綠色的軍大衣下擺在風(fēng)雪中劃出一道冷硬的弧線?!案??!泵詈喍?,不容置疑。
蘇念卿最后望了一眼宋清源消失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緊了緊身上冰冷的狐裘,邁開凍得幾乎失去知覺的雙腿,一步一步,
踏進沈硯之投下的、更深沉的陰影里。雪,無聲地落在她發(fā)頂、肩頭,很快積了薄薄一層,
如同披上了一身素白的喪服。3 冰火淬煉四載光陰,在金陵城這座巨大的權(quán)力熔爐里,
被鍛打得堅硬而冰冷。昔日只余空殼的蘇家小姐,如今是督軍府邸中一個極特殊的存在。
外人眼里,她是沈硯之豢養(yǎng)的金絲雀,華服美玉,出入有兵弁隨扈,
行止間帶著一種被權(quán)勢浸染過的、疏離的貴氣??芍挥懈∩钐幍娜酥獣?,
這只“雀鳥”的羽翼,是在怎樣的淬煉下才生出冰冷的鋒芒。沈硯之的書房,
成了蘇念卿最常待的地方。起初,她只是沉默地坐在角落的絲絨椅子里,
像一尊沒有溫度的玉雕,看著他在巨大的紅木書案后運籌帷幄,
聽著他下達那些關(guān)乎生殺予奪、足以讓整個江南道震動的命令。
空氣中彌漫著硝煙、雪茄和權(quán)力的混合氣味。他從不避諱她,
甚至偶爾會指著地圖上某個被標(biāo)注的地點,用那種談?wù)撎鞖獍愕钠降谖菃査骸斑@里,
換你怎么斷?”蘇念卿起初只是垂眸,一言不發(fā)。后來,她會抬起眼,目光掃過地圖,
清冷的聲音如同冰珠落玉盤,給出一個精準得近乎冷酷的判斷。沈硯之聽著,
有時嘴角會勾起一絲極淡的、難以捉摸的弧度。他教會她的,遠不止這些。第一次,
他將一把沉重冰冷的勃朗寧手槍塞進她纖細的、尚在微微顫抖的手中時,
是在督軍府后山的靶場。寒風(fēng)凜冽,吹得人臉頰生疼。他站在她身后,
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冰冷的手掌握住她扣扳機的手指,聲音貼著耳廓響起,
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道:“握穩(wěn)??礈省P囊o,手要狠。這世道,活路從來不是求來的。
” 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垂,是冷的,卻奇異地壓下她心底翻涌的恐懼。
槍身巨大的后坐力震得她虎口發(fā)麻,肩膀生疼,子彈脫膛而出的爆鳴聲幾乎撕裂耳膜。
硝煙味嗆人。她看著遠處靶子上模糊的彈孔,
第一次感受到一種異樣的、帶著血腥氣的力量感在冰冷的四肢里緩慢滋生。
他帶她去看他如何“處置”叛徒。陰暗潮濕的刑房里,濃重的血腥味混合著絕望的嘶吼,
能將人的理智瞬間擊潰。沈硯之就站在那片人間地獄的邊緣,面色沉靜如水,
甚至帶著一絲厭倦。他側(cè)過頭,對臉色慘白、強忍著嘔吐欲望的蘇念卿說:“看清楚。
這世上有些人的心,比這刑具更臟。婦人之仁,只會讓你死得比他們還難看。
” 那場景如同最恐怖的烙印,深深刻進她的腦海??謶诌^后,是一種徹骨的冰冷和清醒。
她明白了,在沈硯之的世界里,善良是致命的弱點,眼淚是無用的累贅。要活下去,
心腸就得比他手中的軍刀更硬。漸漸地,她褪去了蘇念卿的脆弱,
成了督軍府里一道冷峭的影子。府中仆役私下稱她為“冰夫人”。
她學(xué)會了在觥籌交錯的宴會上,
用最得體的微笑掩飾眼底的冰寒;學(xué)會了在瞬息萬變的局勢中,迅速判斷利弊,
給出最符合沈硯之利益的建議;更學(xué)會了用那雙曾只會撫琴作畫的手,穩(wěn)穩(wěn)地端起酒杯,
或是……不動聲色地撥開隱藏在暗處的刀鋒。她依舊沉默,但那份沉默不再是空洞的絕望,
而是一種內(nèi)斂的、蓄勢待發(fā)的力量。沈硯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間,似乎也悄然多了起來,
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種近乎滿意的估量。4 重逢刀鋒四年后的初春,
料峭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督軍府那間奢闊得足以跑馬的花廳里,
正舉辦著一場為“促進實業(yè)”而設(shè)的晚宴。水晶吊燈將廳堂映照得亮如白晝,衣香鬢影,
觥籌交錯,一派浮華景象??諝庵懈又F香水、雪茄煙絲和珍饈佳肴的混合氣息,
織就了一張巨大而虛幻的暖網(wǎng)。蘇念卿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絲絨旗袍,那顏色深沉得近乎于黑,
只在走動間流轉(zhuǎn)出幽暗的光澤,襯得她肌膚勝雪,卻毫無暖意。
旗袍的立領(lǐng)緊貼著她修長的脖頸,領(lǐng)口別著一枚造型冷硬的鉑金鑲鉆別針,
像一道沉默的枷鎖,也像一件鋒利的武器。她端著一杯香檳,立在巨大的落地窗邊,
遠離大廳中央的喧囂。窗外是精心打理過的庭院,幾株早櫻試探性地吐出幾點怯生生的粉白,
在夜風(fēng)中微微搖曳。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花瓣上,眼神空洞,仿佛穿透了眼前的繁華,
落在某個遙遠而寒冷的雪夜?!澳钋?!” 一個極力壓抑著激動、甚至帶著點哽咽的男聲,
突兀地打破了環(huán)繞著她的冰冷屏障。蘇念卿端著酒杯的手指幾不可察地一緊,
杯壁上凝結(jié)的細密水珠順著她的指尖滑落。她沒有立刻回頭。那聲音太熟悉了,
曾經(jīng)刻在骨血里,此刻卻像一把生銹的鈍刀,帶著隔世的塵囂,
猝不及防地捅進她已然結(jié)痂的記憶。一股冰冷的氣流從腳底瞬間竄上脊背。
她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身。動作優(yōu)雅,帶著這四年在督軍府練就的、深入骨髓的克制。幾步開外,
站著宋清源。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灰色條紋西裝,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
臉上帶著重逢的激動和一種急于傾訴的迫切,眼眶甚至微微發(fā)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