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這是去哪???”
凌恒慢慢睜開眼,感覺這一覺睡得不太安穩(wěn),周遭吵吵鬧鬧的,身下的床也顛得慌。
睜眼四處看了看,空間窄小,不像是他睡熟的屋子,倒是在車里,再看兩眼,就看見陶彥青坐在一旁,抱著臂,抿著唇,與凌恒保持距離,好像再近一點就會被愚蠢傳染。
“去永昌伯府?!?/p>
“啊,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哦。”凌恒揉了揉眼睛,有點想起來了:昨晚陶彥青不肯與他同床共枕,非要睡外間榻上,他說陶彥青那個小身板哪能睡外面,被風一吹還不病倒了,便主動同他換了,但是凌大少爺認床,昨晚睡得不好,一大清早陶彥青就來喊他,又怎么都喊不起來,最后只能隨便給他梳洗一下,套上外衣,扔進馬車里。
這是去哪來著?永昌伯府,聽著怪耳熟的……
“完了!”凌恒一拍腦袋,原來是回門啊,“怎么辦,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陶彥青靜靜地看著凌恒表演,淡淡道:“回門禮在車后面,我昨日已清點過了。”
“不是,”凌恒搖頭,“我是說你家里,有幾口人?都是做什么的?有什么喜好?”
這下陶彥青倒是多看凌恒一眼,有些許意外。
“你看我做什么?”凌恒頗有些被看扁了的不爽,想來他雖然愛瞎胡鬧,還是知道輕重的,再說昨天凌遠再三交代過,“你帶著我回去,保管給你長臉?!?/p>
陶彥青按了按額角,扭開臉不想與他廢話,又實在拗不過凌恒,只得細細說來,永昌伯府現(xiàn)在是他大伯當家,育有兩子,祖母年事已高,內(nèi)宅的事是大伯母在管。
“我想起來了,”凌恒突然想起來,雖然他很少去上課,國子監(jiān)里好像是有兩個姓陶的,沒什么讓人印象深刻的地方,“你是不是有兩個表哥也在國子監(jiān)念書?”
“對,”陶彥青說,“我大伯的兩個兒子,長子叫陶世豪,次子叫陶世杰?!?/p>
這么一說凌恒就想起來了,還有一些更久遠的記憶:“我記得以前在家學讀書的時候,他們倆就特別沒用,偷拿夫子的錢袋,寫不出功課,然后還婆婆媽媽的找理由,不像我,沒寫就是沒寫,不就是一頓板子嗎……你跟他們關系怎么樣?”
陶彥青一開始笑著,像是也回想起在家學讀書的日子,但聽到凌恒最后的發(fā)問時,臉色卻突然僵住了,那顯然不是什么好的回憶。
凌恒是獨子,家里一共就三口人,但是對于高門大戶里的這些彎彎繞,多少有耳聞,像陶彥青這樣的旁支,又父母早亡,依附于永昌伯一脈生活,想必很是艱難。
仔細想來,在家學時,陶家兩個少爺和陶彥青就從來不一起玩,倒是每次受罰,都有陶彥青陪同。
凌恒道:“從小到大沒少受欺負吧?”
陶彥青別開頭去不說話,算是默認了。
凌恒雖然平時混了一點,骨子里最向往的就是話本里那些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看到別人受委屈比自己受委屈還難受,更何況如今陶彥青既然嫁給了他,他多少也有些責任感。
凌恒摸著下巴自言自語:“從今往后,只有我能欺負你?!?/p>
馬車停在門口,凌恒拉著陶彥青進了門。
他四處環(huán)顧一眼,心道這永昌伯府也算是氣派,奇怪的是,沒有一點辦喜事的樣子。
剛進正廳,便見一個錦衣華服的中年人迎了出來,他顯然沒想到二人會硬闖,面色有些不悅,嘴上卻不表露,道:“彥青,你們回來了,這位便是侍郎公子吧?”
陶彥青點點頭,給大伯問好。
凌恒略一拱手,道:伯父,初次見面,有一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p>
陶彥青一聽,連忙拉住凌恒的衣袖,生怕他再說什么不該說的,凌恒對陶彥青笑笑,親熱地挽住陶彥青腰身,用眼神讓他安心,才對永昌伯說:“府上下人是糊涂了吧,竟然讓我們從偏門走?說出去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是伯父看不起我這個做小輩的?!?/p>
“誤會,誤會?!庇啦樕隙研ΓB(yǎng)尊處優(yōu),早就沒有一點老永昌伯能征善戰(zhàn)的樣子,“我看凌公子一表人才,以后有事還望侍郎府多多關照了?!?/p>
永昌伯雖是世襲爵位,階品上同從二品,比侍郎還高,卻沒有任何實權(quán),陶彥青嫁與凌恒,是伯府高攀了。
凌恒聽永昌伯說凌遠如何如何,覺得耳朵起繭子,聽不了一句。
正是煩心之時,忽聽一陣尖細的笑聲,笑得是暢快,卻讓聽者心里發(fā)毛,想來是因為并非真正開心的緣故。
“喲,這不是我們彥青嗎,來得可真早啊,不會是被公婆趕回來了吧?”來人正是陶彥青的大伯母,她一點不見外,自顧自地說著“開個玩笑”,又道,“喲,這么快就穿上好衣服了,到底是侍郎府,剛進門就穿錦悅樓了?那以后可不得穿貢品了?”
永昌伯夫人話語里諷刺滿滿,可是也難掩她的嫉妒,眼睛里簡直快要冒出火來,還要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永昌伯知道她這話有大不敬之嫌,連聲咳嗽示意她少說幾句。
凌恒心里一片舒爽,把陶彥青摟得更緊,臉幾乎貼在一起,看見陶彥青緊張又無法推開的樣子,心里更開心,他說:“彥青是我明媒正娶的男妻,我給他花錢天經(jīng)地義,再說我家彥青本就生得神清骨秀,要我說,這衣服也得是他穿才這般好看。”
陶彥青臉皮薄,就算知道凌恒是故意這么說的,還是臉上快要冒煙,在永昌伯夫婦看不見的地方敲打凌恒,力道很輕,對凌恒來說簡直像撓癢癢。
永昌伯夫人的視線落到凌恒身上,說:“這位就是咱們姑爺吧?這小模樣俊的,也沒傳聞中的那么差嘛!我之前聽人說侍郎公子不學無術(shù),行事乖張,一事無成,今日才知原來全傳錯了!”
凌恒氣得要命,傻子都聽得出她找補是假,貶低是真,但凡不是在永昌伯府,他早掀人桌子了。
忽然間手背微涼,原來是陶彥青發(fā)覺拉衣袖不管用,便去拉凌恒的手,試圖把他握緊的拳頭松開。
凌恒忍住怒氣,笑著拱了拱手,道:“少時是有些荒誕事,如今侄兒既已娶了彥青,定然以他的感受為先?!?/p>
永昌伯看氣氛不對,正好下人端上茶水,他便坐下說“喝茶喝茶”,伯夫人也在他身邊坐下,端起茶盞的動作很夸張,似是期待二人敬茶。
陶彥青正要去拿茶盞,只是凌恒的手牢牢扣在腰間,他脫身不開,就聽凌恒說:“這會剛來還不渴,我想先去祭拜一下彥青的父母?!?/p>
待二人出了正廳,走遠了,伯夫人氣得摔杯子,道:“好他個陶彥青,以為嫁進侍郎府就飛上枝頭了?我們養(yǎng)他十幾年,今日竟然連一杯茶也不肯敬?穿二十兩的衣服又怎樣,我們也不是買不起!下次,下次我買件更貴的!”
永昌伯無奈道:“罷了,他都嫁人了,你還要怎么樣?還有衣服我是不會給你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