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男人家里都死絕了,他也出船淹死沒留個全尸。我爹娶了后娘之后就把我賣給了我男人,我要是再回去的話,我爹肯定會再賣我一次。”蘇妙君說著,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我實在是走投無路沒辦法,只能帶著孩子來首都投奔我小姨?!?/p>
王鳳芝看著蘇妙君哭成這樣都要心疼死了,“你那親爹可真不是什么好東西,什么玩意兒,老話說的真是沒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
“那你小姨家在哪兒?我從小就生活在四九城,這里還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王鳳芝拍著自己的胸膛說道。
“我就知道個老槐樹胡同兒?!?/p>
這名字是蘇妙君從滬市一個擺攤兒的大姐那里聽來的。
兩人聊家常的時候發(fā)現(xiàn)同姓,那大姐就說了自己姐妹兩個一個嫁到滬市,一個嫁到了首都的老槐樹胡同兒。
“這不是巧了嗎!我就住在老槐樹胡同兒旁邊的梅花胡同兒,你們要是相信我的話,等我這門店一關(guān),我?guī)銈冞^去!”王鳳芝看著孤兒寡母的蘇妙君兩人心生憐惜,主動把事情包攬過來。
“謝謝你大姐,我姓蘇,叫蘇妙君。不知道大姐你怎么稱呼?”
王鳳芝笑著道:“我姓王,叫王鳳芝,你叫我鳳芝姐就可以?!?/p>
“好的鳳芝姐,真是謝謝你了,我第一次來首都人生地不熟,要不是遇到您這個好心人,我都不知道要帶著女兒找到什么時候,真的謝謝你!”
馮妙君對著王鳳芝深深地鞠躬時,蘇懷玉也跟在自己媽媽身邊對著王鳳芝鞠躬道:“謝謝漂亮阿姨!”
“哎呀別這樣小蘇,大家都是女人,又都是當(dāng)媽的,我理解你的難處?!?/p>
“真的謝謝你鳳芝姐?!碧K妙君說著看了一眼商店里的東西,對王鳳芝道:“鳳芝姐,我想在你這里給我小姨買點見面禮,你能幫我看看買點什么比較合適嗎?”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
王鳳芝在自己的商店里轉(zhuǎn)了一圈兒,提溜了一份老式點心放到蘇妙君面前,“送點心老少皆宜,肯定沒錯。”
“謝謝鳳芝姐?!?/p>
蘇妙君最后買了兩份糕點,其中一份是桃酥,里面裝了六塊,花了蘇妙君一塊二;一份薩其馬,里面四塊,也花了她一塊二。
這兩塊四毛錢的糕點在這人均工資三四十塊錢的年代,真不算輕了。
王鳳芝一直到關(guān)店帶著蘇妙君離開的時候,都在夸她為人敞亮。
“大方點好,你這么遠(yuǎn)來投奔你小姨,她家是什么情況你也不知道,多準(zhǔn)備點禮物到時候你們也好聯(lián)系感情?!?/p>
王鳳芝推著自行車,蘇懷玉就坐在她的自行車后座上看著她和自己媽媽說話。
蘇懷玉其實有點擔(dān)心等她們真的跟著王鳳芝到了老槐樹胡同,找不到她那個姓蘇的小姨后,她媽媽又會怎么做。
蘇懷玉其實心里有很多想法,但是她現(xiàn)在年紀(jì)太小,不好說不符合自己現(xiàn)在這個年齡的話。
但她想著這一路自己媽媽的處事,心想她到時候肯定會有其他的解決辦法,船到橋頭自然直,她就不信這偌大的四九城還沒有她們娘倆的安身之所。
等她們來到老槐樹胡同兒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
王鳳芝帶著蘇懷玉母女兩個直接去了居委會,“你們遇到我真的是運氣好,她們這邊的婦女委員是我朋友,有她幫忙,你們肯定能找到親戚。”
但結(jié)果還是讓王鳳芝失望了。
老槐樹胡同兒這邊的婦女委員叫李艷,她查遍了他們居委會負(fù)責(zé)的這幾條胡同,都沒有找到符合蘇妙君描述的人。
“妙君,會不會是記錯了???”王鳳芝問道。
蘇妙君搖頭,“不會啊,我記得我娘還在的時候跟我說過,我小姨家的老槐樹胡同兒口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樹,剛才路過的時候咱們也看到了,不應(yīng)該有錯才對?!?/p>
“那會不會是搬走了?”
“說不定真的有可能?!本游瘯际切嵝牡?,知道蘇妙君千里迢迢來投親,都想幫她?!斑@蘇同志的小姨是47年嫁到首都,距離現(xiàn)在都有七八年了,中間發(fā)生點什么事情都說不準(zhǔn)?!?/p>
“可不是,尤其是建國后這來來往往什么人都有,說不定真搬走了。”
大多數(shù)人都在為蘇妙君母女兩個想辦法的時候,穿著藏藍(lán)色短袖的治安委員龐德海則是打量著蘇妙君說道:“同志,我能看一眼你的證件嗎?”
龐德海說完這句話后,蘇妙君心里緊了一下,但面上一點兒都不顯的說道:“可以的同志。”
“是不是從我的證件能找到什么線索啊,我們滬市最近在安排重新登記戶籍,您看看我這證件還有用嗎?”
重新登記戶籍這件事并不只是滬市在舉行,所以并不是一件稀罕事兒。
龐德海在拿過蘇妙君的證件反復(fù)看了之后,又交給李艷。
李艷說道:“這證件沒有問題,車票也對,證明也有?!?/p>
“嗯?!饼嫷潞T俅慰聪蛱K妙君,“如果實在找不到的話,我覺得還是去公安局報備一下吧?!?/p>
龐德海一直盯著蘇妙君的臉,他總覺得蘇妙君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模樣,和她描述的身世有那么一點違和。
蘇妙君知道這龐德海懷疑自己,所以也沒有拒絕,而是十分配合的說道:“可以?!?/p>
她的證件、證明都是公正合法的,她不怕查,她唯一害怕地就是被霍御找到而已。
“我想起來了!”調(diào)解委員大聲道,“三年前我家附近確實住了一個姓蘇的小媳婦兒,她男人是姓……”
“吳?!?/p>
調(diào)解委員在蘇妙君說出那男人的姓氏來時,臉上的笑容更加真切,“沒錯,確實姓吳,不過他們好像搬去了南方,搬走之后沒有通知你們嗎?”
蘇妙君搖搖頭,欲言又止地說道:“我……我四年前就嫁人了,我男人管的嚴(yán),不讓我出家門,可能說了,但是我不知道。”
“你不回娘家嗎?”龐德海覺得自己發(fā)現(xiàn)了蘇妙君話里的漏洞,說道。
蘇妙君抿緊了唇瓣,“我……”
“回什么回,正經(jīng)嫁人才有娘家回,小蘇是被自己親爹和后娘賣給她現(xiàn)在這個男人的,你讓她回哪兒!”
王鳳芝對蘇妙君很有好感,所以對龐德海這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搞得有些不高興。
她是帶著人過來投親的,不是帶著人過來遭你質(zhì)問的。
而且王鳳芝看著蘇妙君被逼問的臉色慘白的模樣,已經(jīng)有些不高興了。
“算了,今天的事兒就到這兒吧?!蓖貘P芝說完走到蘇妙君的身邊說道:“這么晚了跟姐回家,去姐家里住一晚。”
“不行。”龐德海站起身道:“蘇同志不管怎么說都是外來人員,我覺得還是先去公安局報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