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深入骨髓的冰冷。
宇不凡的意識像是沉在萬丈冰海的海底,每一次掙扎上浮,都被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痛楚狠狠按回去。胸骨碎裂的劇痛,臟腑移位的鈍痛,還有神魂被那聲恐怖尖嘯撕裂的余痛,如同無數冰冷的毒蛇,啃噬著他殘存的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一絲微弱的暖意,如同黑暗深淵里飄來的一點螢火,頑強地滲透進來。那暖意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溫和卻堅定地修復著他破碎的身體,撫慰著他受創(chuàng)的神魂。胸骨在緩慢地接續(xù),移位的臟腑被無形的力量輕柔地推回原位,撕裂的神魂邊緣被那溫暖的光暈包裹、彌合。
他艱難地掀開沉重的眼皮。
視線模糊,聚焦了好一會兒,才看清上方是一片氤氳著柔和金光的穹頂。那光,溫暖,神圣,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他微微轉動眼珠,發(fā)現自己躺在一片溫潤如玉的白石地上,身下墊著一層不知名的柔軟靈草,散發(fā)著淡淡的草木清香。而那道溫暖的金光,源頭正是懸浮在他頭頂上方約三尺處的——那個祥云珍珠儲物袋。
袋子表面的“姻緣羈絆”四個古篆大字,光芒流轉,如同呼吸般明滅。一縷縷肉眼可見的淡金色光絲,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須,輕柔地垂落下來,源源不斷地注入他的身體,維系著他搖搖欲墜的生命之火,并加速著傷勢的愈合。
“破袋子…算你還有點良心…” 宇不凡虛弱地扯了扯嘴角,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他嘗試著動了一下手指,鉆心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但至少…能動彈了。他沒死。在神女的含怒一掌和那毀天滅地的尖嘯下,他竟然活了下來!
劫后余生的巨大慶幸瞬間涌上心頭。但下一秒,昏迷前那最后的畫面和聲音如同冰錐般刺入腦?!莱P那怨毒的眼神、噴出的金色心血、以及那句如同詛咒般回蕩在冰寒洞天中的誓言:“待本宮出關…必…將你…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天靈蓋,比靈泉的冰冷更甚!
他猛地一個激靈,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目光驚恐地掃視四周。
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呆住。
依舊是那片美輪美奐的仙府洞天:懸浮的仙山,流淌的靈泉,飛舞的仙鶴鸞鳥,遍地奇花異草……但整個天地,卻籠罩在一片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冰寒之中!
距離他躺臥處不遠,原本流淌著氤氳靈氣的清泉,此刻已徹底化為一塊巨大的、深藍色的堅冰!冰面光滑如鏡,倒映著上方灰蒙蒙的天空,散發(fā)著刺骨的寒意。冰層厚達數丈,一直延伸到泉眼深處,顯然是被絕對的力量瞬間凍結。
更讓他頭皮發(fā)麻的是洞天的最高處!
那座原本懸浮于縹緲云海之上、通體由月魄寒玉構筑、散發(fā)著清冷月輝的華美宮殿——鳳棲宮,此刻被一層層厚達數丈、流轉著絕對冰封氣息的湛藍色光罩嚴絲合縫地包裹著!那光罩如同巨大的冰晶蛋殼,一層套一層,散發(fā)著凍結時空的恐怖威壓!無數玄奧冰冷的封印符文在光罩表面如同活物般飛速游走、明滅,構成一個龐大而復雜的絕對封??!
整座宮殿,連同周圍數百丈的空間,都被徹底冰封、隔絕!那里仿佛成了這生機勃勃洞天里的一個絕對禁區(qū),一個散發(fā)著無盡寒意與死寂的墳墓!
“臥槽…真…真自閉了?” 宇不凡看得目瞪口呆,連身上的劇痛都暫時忘了。他毫不懷疑,那層層封印之下,那位冰山神女此刻正盤坐在冰冷的玉床上,一邊吐血療傷,一邊咬牙切齒地用最惡毒的神念詛咒著他,盤算著出關后的一萬種酷刑……
一股強烈的尿意猛地涌了上來!
不是嚇的,純粹是生理反應。重傷初愈,又躺了不知多久,膀胱早已不堪重負。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找個地方解決??蓜倱纹鸢雮€身子,胸口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又重重摔了回去。
“操…” 宇不凡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直流。他艱難地扭頭,目光掃過遠處蔥郁的靈藥山谷,又看看旁邊那幾只探頭探腦、歪著脖子好奇打量他的七彩鸞鳥……
不行!太遠了!而且當著這些“仙鳥”的面隨地大小便?萬一它們跑去跟自閉的“夫人”打小報告……
他目光最終落在了身邊不遠處,一株葉片寬大肥厚、綠得流油的不知名靈草上。
“對不住了兄弟…江湖救急!” 宇不凡心中默念,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又決絕的神色。他強忍著劇痛,用盡全身力氣,手腳并用地朝著那株靈草爬了過去。動作之艱難,姿態(tài)之狼狽,活脫脫一只受了重傷的土撥鼠在刨地。
好不容易爬到靈草巨大的葉片后面,他背對著冰封的靈泉和遠處那散發(fā)著恐怖寒意的鳳棲宮封印,哆嗦著手解開褲帶。
“嘩啦啦……”
水聲在死寂的冰寒洞天里顯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
宇不凡舒服地打了個哆嗦,長長舒了口氣。憋死老子了!他一邊解決,一邊還不忘警惕地瞥了一眼遠處那被層層冰封的鳳棲宮,又心虛地掃了一眼天空。還好,封印依舊穩(wěn)固,沒有暴怒的神女破關而出。天上的仙鶴和鸞鳥似乎也被這“老爺”的粗鄙行為驚呆了,紛紛扭過頭去,或者用翅膀捂住了眼睛,發(fā)出幾聲嫌棄的“啾啾”聲。
解決完人生大事,宇不凡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連帶著傷口的疼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他靠在寬大的靈草葉子上,喘著粗氣。肚子卻又不爭氣地“咕嚕?!苯辛似饋?。
餓!剛才那枚朱顏果提供的能量,大部分都用來對抗傷勢和維持生命了,此刻消化完畢,更強烈的饑餓感如同潮水般襲來。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再次投向不遠處那幾株掛滿了誘人紅玉果子的植物——朱顏果。那果子散發(fā)的甜香,如同魔鬼的誘惑,瘋狂撩撥著他饑餓的神經。
吃?還是不吃?
巨大的恐懼和同樣巨大的食欲在腦海中激烈交戰(zhàn)。
吃?萬一那自閉的“夫人”有監(jiān)控,看到她寶貴的仙果又被糟蹋,提前出關怎么辦?那層層封印看著就嚇人,但誰知道神女有沒有留后手?
不吃?難道活活餓死在這仙境里?那也太憋屈了!
宇不凡的目光在晶瑩剔透的朱顏果和遠處寒冰封印的鳳棲宮之間來回掃視,內心天人交戰(zhàn)。最終,餓死鬼的本能再次壓倒了恐懼!
“媽的!橫豎都是死!做個飽死鬼總比餓死鬼強!再說那破袋子(姻緣羈絆)不是護著我嗎?她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來!” 宇不凡把心一橫,眼中再次閃爍起餓狼般的綠光。
他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全身的疼痛,手腳并用,再次朝著那株結滿朱顏果的靈植爬去。這一次,目標明確——最飽滿、色澤最誘人的那一枚!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那冰涼光滑、如同頂級紅玉雕琢的果皮。溫潤的觸感和濃郁的靈氣讓他渾身一激靈。他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鳳棲宮的方向,另一只手則下意識地、極其猥瑣地捂住了自己的襠部——剛才撒尿的地方。仿佛這樣就能掩蓋“犯罪”痕跡。
沒有動靜。封印依舊死寂。
宇不凡心中一喜,手上用力,就要將那枚果子摘下!
就在他的手指即將發(fā)力,指甲幾乎要嵌入果皮的剎那——
異變陡生!
那株被他當成“屏風”解決了人生大事的寬葉靈草,突然無風自動!葉片劇烈地搖晃起來!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著草木清香和某種…難以描述騷氣的詭異味道,如同被激怒的煙塵,猛地從那片被他“澆灌”過的葉片下方升騰而起!
這股味道是如此獨特,如此霸道!瞬間就蓋過了朱顏果的甜香,彌漫在冰冷的空氣中!
“嗷嗚——!”
一聲奶聲奶氣、卻充滿嫌棄和憤怒的咆哮突然從不遠處傳來!
只見那只之前被美超鳳尖嘯嚇跑、頂著嫩角的麒麟幼崽,不知何時又跑了回來,正站在十幾丈外,用它那濕漉漉、圓溜溜的鼻子對著空氣瘋狂地嗅著。當那股混合著“老爺”排泄物氣息的草木騷氣鉆入它敏感的鼻腔時,小麒麟如同被踩了尾巴,猛地跳了起來,四蹄亂蹬,對著宇不凡的方向發(fā)出憤怒又委屈的咆哮!那眼神,充滿了控訴:你竟敢在我的地盤干這個?!還污染空氣?!
更讓宇不凡魂飛魄散的是,隨著小麒麟這聲憤怒的咆哮,遠處那層層冰封、死寂如墳墓的鳳棲宮封印,似乎……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
仿佛平靜冰面下,沉睡的恐怖存在,被這污濁的氣息和吵鬧的動靜,極其輕微地……驚擾到了?
雖然那波動微乎其微,瞬間就平復下去,但宇不凡渾身的汗毛瞬間炸了起來!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摘果子的手僵在半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捂在襠部的手也忘了放下。
時間仿佛凝固了。
一人(重傷餓鬼),一獸(憤怒麒麟),隔著十幾丈距離,在冰冷死寂的仙府洞天里大眼瞪小眼。
空氣中,那股混合著草木清香和“老爺”特產的獨特氣味,還在頑強地彌漫、擴散……
懸浮在宇不凡頭頂的祥云珍珠儲物袋,那“姻緣羈絆”的金光似乎也閃爍了一下,仿佛在無聲地嘆息。
幾只七彩鸞鳥撲棱著翅膀飛遠了些,落在遠處的樹梢上,用翅膀掩著喙,發(fā)出“嘰嘰喳喳”的、如同竊竊私語般的鳴叫,那靈動的眼神里充滿了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戲謔:
“嘖,老爺這‘標記領地’的方式…真別致?!?/p>
“還把‘小殿下’的寶貝草給腌入味了…”
“夫人要是聞到這味兒…怕是要提前出關‘清理門戶’吧?”
“嘻嘻,這同居日子…可真有判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