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梧！你！這！個！老！陰！逼??！”
悲憤欲絕的咆哮在死寂的封印空間里回蕩，如同受傷孤狼的哀嚎，帶著漏風的破音和濃重的哭腔。
宇不凡捂著劇痛無比的腮幫子，在冰冷堅硬的地面上痛苦地翻滾。兩顆后槽牙在剛才那兇狠的一咬下，徹底宣告松動，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牙根深處傳來的、鉆心剜骨般的鈍痛。口水混合著淡淡的血腥味，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滴落在青布袍的前襟。
他蜷縮著身體，像只被踩爛的蝦米，眼前陣陣發(fā)黑。饑餓的火焰非但沒有被牙痛澆滅，反而因為這巨大的屈辱和絕望，燃燒得更加兇猛！胃袋瘋狂地抽搐、痙攣，發(fā)出空洞而悠長的“咕嚕?！卑Q，每一次聲響都像一把小銼刀在腸子里來回拉扯，提醒著他此刻的絕境。
黑暗，死寂，饑餓，劇痛，還有那如同催命符般靜靜躺在地上的玉板賬單——《鳳棲宮閉關(guān)期間府內(nèi)損耗及賠償總覽（初稿）》。這玩意兒差點崩掉他最后的牙，也徹底碾碎了他最后一絲希望。
“餓…餓死了…” 宇不凡的意識在劇痛和饑餓的雙重折磨下開始模糊。他伸出顫抖的手，摸索著抓向那冰冷的玉板賬單，不是想啃，而是想把它砸碎泄憤！可入手溫潤堅硬，別說砸碎，他現(xiàn)在的力氣連在上面留個印子都難。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他放棄了，癱在地上，如同一條瀕死的魚，大口喘著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和屈辱的咸澀。黑暗和死寂如同沉重的棺蓋，緩緩合攏。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無盡黑暗的深淵，連牙痛和饑餓都變得遙遠麻木時——
一絲極其微弱、卻帶著奇異吸引力的味道，如同黑暗中的一縷幽香，悄然鉆入了他麻木的鼻腔。
那味道…很奇怪。不是食物的香氣，沒有朱顏果的甜香，也沒有烤肉的油香。它更像是一種…混合著陳年墨香、干燥木屑、以及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沉淀了萬載歲月智慧的氣息？淡雅、清冷、帶著一絲微苦的回甘。
這味道的來源…是他自己？！
宇不凡遲鈍地低下頭，借著懷中那面冰魄映心鏡重新亮起的、極其微弱的紅光，他看到了。
自己身上那件青布袍的前襟和袖口，剛才因為捂著劇痛的腮幫子、以及在地上痛苦翻滾，沾染了不少從嘴角溢出的、混合著血絲的口水。而此刻，在這些濕漉漉的、帶著咸腥味的污漬上，竟然…竟然沾著許多極其細小的、散發(fā)著微弱毫光的…金色碎屑？！
碎屑極其微小，如同塵埃，卻散發(fā)著那種奇異的、帶著智慧氣息的味道。
宇不凡下意識地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沾著口水血絲和金色碎屑的袖口。
一股難以形容的、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暖流，瞬間順著舌尖蔓延開來！這股暖流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所過之處，牙根那撕心裂肺的劇痛，竟然…減輕了一絲絲？！
更讓他難以置信的是，胃部那瘋狂的、如同被千萬只螞蟻啃噬的饑餓絞痛，在這股微弱的暖流作用下，似乎也…平息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雖然只有一絲絲，一點點！但在絕對的黑暗、劇痛和饑餓的深淵中，這點微不足道的緩解，卻如同劃破永夜的流星，瞬間點燃了宇不凡求生的本能！
“是…是那賬單？！” 宇不凡一個激靈，猛地看向地上那塊溫潤的玉板！剛才他那一口下去，雖然牙差點崩掉，但似乎…似乎真的啃下了點東西？！就是這些散發(fā)著奇異味道的金色碎屑？！
一個瘋狂到極點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荒蕪的腦海中熊熊燃燒起來！
啃！啃它！
什么崩牙！什么屈辱！什么狗屁賬單！只要能緩解這要命的劇痛和饑餓，就算是石頭，他也要啃出汁來！
求生的欲望壓倒了所有理智！宇不凡眼中爆發(fā)出餓狼般的綠光！他猛地撲向地上那塊玉板賬單，如同餓虎撲食！這一次，他沒有再用蠻力去咬，而是張開嘴，伸出舌頭，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瘋狂，狠狠地、不顧一切地舔了上去！
“刺啦…刺啦…”
粗糙的舌苔摩擦著溫潤光滑的玉板表面，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聲音?？谒旌现z，在玉板上涂抹開，形成一片狼藉的濕痕。
沒有味道。只有玉石的冰涼和口水的咸腥。
宇不凡的心沉了下去。難道剛才只是錯覺？就在他絕望地想要放棄時——
“嗡…”
被他舔舐的玉板，那些烙印在表面的、密密麻麻的古老玄奧符文，在接觸到他那混合著血絲的口水瞬間，竟然…極其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緊接著，一股比之前濃郁了數(shù)倍、帶著奇異墨香、木香和智慧氣息的味道，猛地從符文中散發(fā)出來！同時，幾粒比之前更加清晰、散發(fā)著柔和金光的碎屑，從符文的筆畫邊緣悄然剝落，沾在了宇不凡的舌尖上！
暖流！比剛才強烈數(shù)倍的暖流！
如同溫潤的溪水，順著舌尖流淌而下！牙根的劇痛如同冰雪消融，瞬間減輕了大半！胃部的饑餓絞痛也被一股溫和的暖意包裹、撫平！一股難以言喻的舒暢感流遍全身，連帶著被封印空間壓制的精神都為之一振！
“有用！真的有用！” 宇不凡欣喜若狂，如同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他再也顧不上形象，也顧不上惡心，像只發(fā)現(xiàn)了蜜糖的狗熊，抱著那塊冰冷的玉板，伸出舌頭，更加賣力、更加瘋狂地舔舐起來！動作之投入，姿態(tài)之虔誠（或者說猥瑣），足以讓任何文人墨客自戳雙目！
“刺啦…刺啦…刺啦…”
口水聲在死寂的黑暗中格外響亮。
隨著他瘋狂的舔舐，玉板上那些古老的符文仿佛被激活了！它們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散發(fā)出的奇異香氣也越來越濃郁！越來越多的金色碎屑從符文的溝壑中析出，沾在他的舌尖、嘴唇、甚至鼻子上！
暖流一波強過一波！牙痛徹底消失！饑餓感被一種奇異的、如同精神食糧般的飽足感取代！他甚至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明！仿佛有無數(shù)玄奧的知識碎片，隨著那暖流涌入腦海，雖然混亂不堪，無法理解，卻讓他有種“吃飽了”的錯覺！
就在宇不凡沉浸在“吃書”帶來的巨大滿足和暖意中，舔得忘乎所以，甚至開始嘗試用牙齒小心地啃噬那些凸起的符文邊緣時——
“嗡?。。 ?/p>
他懷中那面一直散發(fā)著微弱紅光的冰魄映心鏡，毫無征兆地爆發(fā)出刺目的強光！鏡面上的裂痕瘋狂閃爍！
幾乎同時！
“咔嚓——！??！”
一聲清脆的、如同琉璃碎裂般的巨響，猛地從頭頂傳來！
籠罩著宇不凡和青銅大門的灰蒙蒙封印光罩，表面突然浮現(xiàn)出無數(shù)蛛網(wǎng)般的裂痕！裂痕飛速蔓延，瞬間遍布整個光罩！
“轟隆——?。?！”
下一刻，整個封印光罩如同被重錘擊中的玻璃，轟然炸裂！化作漫天灰蒙蒙的光點碎片，瞬間消散于無形！
外界的光線、新鮮的空氣、還有藏經(jīng)樓前那熟悉的草木靈氣，如同開閘的洪水，瞬間涌入！
宇不凡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他保持著跪趴在地、抱著玉板、伸著舌頭的滑稽姿勢，茫然地抬起頭。
陽光有些刺眼。他瞇著眼睛，看到藏經(jīng)樓那扇沉重的青銅大門依舊緊閉。但在大門前方，那一片原本被封印籠罩的區(qū)域，此刻空空蕩蕩。
封印…破了？！
怎么破的？因為他舔…舔賬單？！吃書把封印舔崩了？！
巨大的荒謬感和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間淹沒了他！他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也顧不上形象了，揮舞著手中那塊濕漉漉、沾滿他口水血絲的玉板賬單，激動得手舞足蹈，語無倫次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出來了！老子出來了！破封印！擋不住老子啃書！哈哈哈！”
他沉浸在脫困的狂喜中，渾然不覺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驚世駭俗——青布袍前襟和袖口濕漉漉一片，沾著口水血絲和金色的碎屑；臉上也蹭了不少金屑，混合著灰土，像唱戲的花臉；頭發(fā)凌亂如同雞窩；手里還揮舞著一塊沾滿口水的玉板；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混合著墨香、口水和瘋狂氣息的詭異味道。
就在他仰天狂笑，慶祝自己用“舌頭”攻破神女封印的壯舉時——
一個溫和、恭敬、卻仿佛永遠波瀾不驚的聲音，如同鬼魅般在他身后響起：
“恭喜老爺脫困?？磥砝蠣斣诜庥≈校H有奇遇？”
宇不凡的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他猛地轉(zhuǎn)身！
只見青梧管家不知何時，如同融入清風般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三步之外。依舊是那身纖塵不染的青色長袍，依舊是那張清癯溫潤的臉龐，眼神平和地看著他，仿佛在欣賞一出精彩的戲劇。
宇不凡的臉瞬間漲成了豬肝色！他手忙腳亂地想把手里的玉板賬單藏到身后，又覺得不妥，想塞進懷里，可那玉板濕漉漉、沾滿口水…他尷尬地僵在原地，像個被抓現(xiàn)行的賊。
“奇…奇遇？沒…沒有！” 宇不凡干巴巴地否認，聲音帶著心虛的顫抖。
青梧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宇不凡狼狽不堪的形象，掃過他手中那塊濕漉漉的玉板，掃過他沾滿金屑的嘴角和衣襟，最后落在他明顯不再痛苦、反而精神奕奕的臉上。管家那溫潤的嘴角，似乎極其極其細微地向上彎了一個難以察覺的弧度。
“老爺無恙便好?！?青梧微微躬身，語氣依舊恭敬，“方才封印異動，老朽感應到便立刻趕來?？磥砝蠣斠褢{自身…智慧，化解了危機，實乃可喜可賀。”
智慧？宇不凡嘴角抽搐了一下。這老陰逼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在嘲諷！絕對是！
沒等宇不凡想好怎么接話，青梧手腕一翻，變戲法似的拿出了一卷…新的云霞賬單？不！不止一卷！
只見青梧袖袍輕輕一抖！
“嘩啦啦——！”
如同天女散花！數(shù)十卷散發(fā)著柔和光暈、由云霞織就的賬單卷軸，如同瀑布般從他袖中傾瀉而出！瞬間就在宇不凡面前堆成了一座半人高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賬單小山”！
每一卷賬單都流光溢彩，上面用古老的符文和通用文字標注著各種名目：
《藏經(jīng)樓入口封印破損修復及能量損耗清單》
《冰魄映心鏡（嚴重損毀）置換報價單》
《萬獸林混沌古猿暴走事件善后及場地修繕費用》
《百草園碧玉玲瓏草精神損失補償預案》
《鳳棲宮主神魂反噬療傷資源緊急調(diào)用清單（加急）》
……
林林總總，五花八門！每一卷都散發(fā)著“天價”的氣息！
宇不凡看著眼前這座瞬間堆起的賬單山，又低頭看看自己手里這塊濕漉漉的、差點被他啃掉一角的玉板初稿賬單，再想想自己剛才在封印里“吃書”的壯舉……
一股涼氣，從腳底板，順著寬松的青布褲腿，直沖天靈蓋！瞬間澆滅了他所有脫困的狂喜！
青梧管家臉上掛著萬年不變的溫和笑容，對著呆若木雞的宇不凡，再次微微躬身，聲音平穩(wěn)無波：
“此乃夫人閉關(guān)期間，府內(nèi)新增損耗及待處理事項的初步清單匯總，請老爺…過目。夫人吩咐，待她出關(guān)后…一并清算?！?/p>
“一…一并清算…” 宇不凡喃喃地重復著這四個字，看著眼前巍峨的賬單山，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那兩顆剛剛逃過一劫、此刻卻隱隱作痛的后槽牙……
他眼前一黑，身體晃了晃，感覺剛剛被“吃書”填滿的精神食糧瞬間化作了催命的砒霜。
而就在這時，遠處那層層冰封、死寂如墳墓的鳳棲宮封印，似乎…極其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