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我家里吧,上次你來過的。”霍漱清道。
蘇凡答應(yīng)了。
按說,她不該在這樣的夜晚去一個男人的家里,她應(yīng)該感到害怕,她應(yīng)該拒絕??墒翘K凡沒有,首先,她不覺得有什么必要害怕,直接告訴她,他是個好人。其次,他幫過她不止一次,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最后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是她的領(lǐng)導(dǎo)。
于是,蘇凡掛斷電話后就趕緊下了公交車,打了一輛車去了霍漱清的家。
她的記性很好,來過一次就記住了。等霍漱清開門的時候,她對他禮貌地微笑了。
他沒有像上次那樣直接扔給她一個背影就走,拉開門讓她進(jìn)來,親手關(guān)上了門。
事實(shí)上,在給她打完電話,霍漱清就覺得不對勁,大晚上叫一個女孩子來家里陪他喝酒,這不是他的作風(fēng),他從沒做過這種事??墒牵裢硭趺淳汀?/p>
難道是喝多了腦子迷糊了?沒有啊,他基本上沒喝啊,一直在看書??伤趺磿?/p>
算了算了,只不過是叫她過來說說話,他現(xiàn)在真的很想和另一個人說說話,隨便說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再一個人這樣孤零零地看著自己的影子,就是不想和電視對話??墒牵谶@個城市里,誰和他這樣隨便聊聊?
“你想喝點(diǎn)什么?牛奶、咖啡、茶,你要想和我一起喝酒的話,也可以?!彼P(guān)上門,說。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說:“我的酒很不錯,比上次吃飯的那里的好?!?/p>
蘇凡脫下羽絨服,想起那晚的酒,尷尬地笑了下,道:“我,酒量不好?!?/p>
他笑了,走向客廳,道:“我現(xiàn)在好像在教壞小孩一樣的?。 闭f著,他從消毒柜取出一個紅酒杯,給她倒了一點(diǎn)點(diǎn)酒。
“這是西班牙里奧哈葡萄酒,這個地方產(chǎn)的酒,加工工藝和別處不同,口味也很獨(dú)特,你嘗嘗看。”他將杯子遞給她。
蘇凡走過去,接過他的杯子,在他的示意下坐在沙發(fā)上。
她抿了一口,卻沒有感覺出有什么特別的,可是又不好說出來。
“怎么樣?”他問。
她有點(diǎn)不知所措,想了想,還是訕訕笑道:“對不起,霍市長,我,我嘗不出來——”
霍漱清笑了,道:“沒事,你慢慢喝,多喝幾口就感覺出來了?!?/p>
既然是來陪他喝酒的,而且他又特別推薦給她喝這種酒,而且葡萄酒又對身體好,她就慢慢喝著了。
“那個,霍市長,謝謝您,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謝您——”她望著他說。
他坐在沙發(fā)的一角,翹著腿看著她。
她有點(diǎn)緊張,即便是直視著他的眼神,也透著她內(nèi)心那種柔柔的羞怯。盡管她想努力讓自己平靜,可是,很顯然她做不到。
而蘇凡這種毫不掩飾或者說她根本不懂得如何掩飾自己真實(shí)心情的模樣,讓霍漱清的心里很是舒坦,是的,舒坦,他覺得很放松。也許,只有面前的這個女孩子才是這樣單純地看待他,純的就如同她的那雙眼睛一樣,好像他一下子就能透過那雙眼睛看見她的內(nèi)心。面對著蘇凡,他完全不需要去想太多的復(fù)雜問題,就想這么簡簡單單地和她說話。
“你升職的事,安心接受就好,心里別想太多?!彼似鹁票疽馑霰?。
蘇凡也將酒杯端了起來,隔空和他碰了下,淺淺地抿了一口。
接下來,蘇凡不知道該和他說什么,有點(diǎn)局促地坐著。她本來就是話不多的人,面對著領(lǐng)導(dǎo),更是沒話。她直覺自己這樣傻坐著不禮貌,可是說什么呢?還是等他開口吧!
“你平時都做些什么?休息的時候?”他問。
這個話題,應(yīng)該比談?wù)撎鞖庖命c(diǎn)吧!霍漱清心想。
“呃,和朋友逛街,或者是在宿舍里看片子?!彼鸬?,見他點(diǎn)頭,她又禮貌地回問了一句,“您平時都做什么,工作很忙的吧!”
“呃,好像沒什么特別的?!彼f。
她“哦”了一聲,然后低下頭。
“你去年上班的?”他問。
“嗯,一月份,剛好一年?!?/p>
“以前做什么工作?”
“也沒固定的,就在公司里做做文秘啊什么的?!?/p>
“你大學(xué)什么專業(yè)?”
“主修英語輔修法語?!彼f。
他微微點(diǎn)頭,道:“那和你現(xiàn)在的工作差很遠(yuǎn)啊!”
“是,所以剛開始上班的時候感覺比較累,習(xí)慣了就好了,也慢慢學(xué)會了。”她笑了下,說。
他也淡淡笑了,晃動著酒杯,看著她。
“你喜歡你的工作嗎?”他問。蘇凡想,這就是所謂的領(lǐng)導(dǎo)考察嗎?
她看了看他,不知怎么回答。
“這個,很難回答?”他讀出了她的糾結(jié),問。
她很謹(jǐn)慎地望著他,沒說出口。
他放下酒杯,雙肘搭在膝蓋上十指交叉,一雙黑亮的眼睛靜靜地盯著她。
“我猜,你,不喜歡現(xiàn)在的工作,覺得很枯燥?!彼f,頓了片刻,接著說,“覺得枯燥,可還是舍不得辭職?!?/p>
她尷尬地笑了下,點(diǎn)點(diǎn)頭,卻突然想起什么,盯著他,忙說:“您不會開除我吧?我,還是很認(rèn)真——”
他愣了下,旋即哈哈笑了。
蘇凡完全不懂他為什么要笑,呆呆地望著他。
“你為什么要這么想?”霍漱清笑道,“其實(shí)很多人都是這樣的,我也是?!?/p>
“啊?不會吧?您也——”蘇凡驚訝地問。
他卻反問道:“我為什么不能?。吭蹅兌际且粯拥?。”
“您,您怎么和我一樣?”她擠出一絲笑容,道。
“你覺得我該怎么樣???”他微笑著,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
蘇凡看著他,想了想,霍漱清看著她那么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好想笑出來。
可是,最終,蘇凡還是搖搖頭,道:“我,我不知道該是什么樣子?!彼芸煊盅a(bǔ)充了一句,“不過,您,您是個好人!”霍漱清完全沒有料到她會這樣評價自己,從來沒有人這樣評價過他,一下子愣住了。
好一會兒,他都沒說一個字?!拔?,我是不是,是不是說錯什么了?”她怎么會知道此刻霍漱清在想什么,可是她只覺得他是自己的領(lǐng)導(dǎo),而她,似乎不該亂說話。
“霍市長,對不起,我,我,我——”她完全語無倫次,就在此時,她看到了他臉上漸漸舒緩的表情,漸漸浮現(xiàn)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有點(diǎn)無奈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