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錯認白月光>少帥沈硯之遭暗算失憶,把我這逃婚的蘇家小姐錯認成救命恩人。
>為躲家族聯(lián)姻,我順勢冒充他的白月光。>他笨拙地學燉湯燙傷手,
冒雨買我隨口提的糕點。>直到那夜他恢復記憶,卻在軍務緊急時匆匆離去。
>“等我回來解釋?!彼粝氯狙膽驯?。
2 雨夜驚魂>我攥著懷表苦笑——原來他早知我是替身。>收拾行囊遠走他鄉(xiāng)那日,
碼頭上他軍裝染塵追來:“清顏,這次換我跟你走?!保酒验L鳴中,
我輕撫他肩章碎金線:“少帥的戲,該落幕了?!?--冰冷的雨水像無數(shù)細密的針,
穿透單薄的衣衫,狠狠扎進皮肉里。蘇清顏蜷縮在濕透的青石板墻角,
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帶出滾燙的白霧,又被無情的雨水瞬間打散。寒意早已侵入骨髓,
四肢百骸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肋下尖銳的刺痛。黑暗濃稠得化不開,
巷口那盞孤零零、在風雨中飄搖的煤氣路燈,暈出的昏黃光暈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她真的跑不動了。身后雜沓的腳步聲和男人粗魯?shù)暮艉嚷?,如同附骨之蛆,穿透雨幕?/p>
越來越近?!霸谀沁?!快!別讓那丫頭片子跑了!”“媽的,蘇家這小姐可真能鉆!
”聲音帶著志在必得的兇戾,像淬了毒的鉤子,一下下刮擦著她緊繃到極致的神經。
蘇清顏死死咬住下唇,鐵銹般的腥甜在口中彌漫開,她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指甲摳進身下冰冷滑膩的石縫里,試圖把自己更深地藏進那片搖搖欲墜的陰影。
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漫過腳踝,爬上膝蓋,無情地吞噬著殘存的意識。也許……就這樣了?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的車燈光柱猛地撕裂了巷口的黑暗,如同天神投下的審判之矛。
引擎的咆哮聲蓋過了追兵的叫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蠻橫力量,
瞬間充斥了整個狹窄的空間?!案轮ā贝潭膭x車聲尖銳地劃破雨夜。緊接著,
是幾聲短促、爆裂的槍響!砰!砰!砰!干脆利落,帶著死亡的韻律?!安?!
是沈……沈硯之的車!”追兵中有人驚惶失措地尖叫起來,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扭曲變調。
“快撤!撤??!”雜亂的腳步聲瞬間變成了亡命的奔逃,
伴隨著身體撞到墻壁和摔進水洼的狼狽聲響,迅速消失在雨幕深處,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
蘇清顏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跳出來。她死死閉著眼,
身體因恐懼和寒冷劇烈地顫抖著。雨水的冰冷和肋下的劇痛交織,意識像風中殘燭,
隨時可能熄滅。沉重的軍靴踏過積水的聲音,清晰而穩(wěn)定,一步步向她藏身的角落逼近。
每一步,都踩在她瀕臨崩潰的心弦上。她蜷縮得更緊,像一只被獵人逼到絕境的小獸。
腳步聲在她面前停住。預想中的粗暴拉扯或是冰冷的槍口并沒有降臨。
一件帶著體溫的、厚重干燥的呢子軍大衣,帶著硝煙和一種清冽的、難以言喻的氣息,
猝不及防地兜頭罩下,瞬間隔絕了刺骨的寒冷雨水。那暖意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時宜,
燙得她渾身一顫。蘇清顏猛地睜開眼,睫毛上沉重的雨珠滾落。模糊的視線里,
撞進一張年輕男人的臉。雨水順著他線條冷硬的下頜不斷滴落,軍帽的帽檐壓得很低,
在眉眼處投下深深的陰影,卻遮不住那雙此刻正死死鎖住她的眼睛。
那眼神銳利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鋒,帶著審視一切的穿透力,但在這銳利之下,
似乎又翻滾著某種極其陌生的、近乎……混亂的暗流?他的臉色異常蒼白,
額角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有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血污,正被雨水沖刷著,蜿蜒流下,
浸濕了軍裝的衣領。他緊抿著唇,呼吸略顯粗重,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搏斗。
他看著她,那穿透性的目光似乎要將她從里到外徹底看透?!笆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像被砂紙磨過,“……救了我?”蘇清顏的腦子一片空白,
像被重錘狠狠砸過。救他?沈硯之?那個名字像一道驚雷在她混亂的意識里炸開。
北地最年輕的少帥,手握重兵,權勢煊赫,
更是她父親蘇茂才殫精竭慮想要攀附、不惜將她推入火坑聯(lián)姻的對象!電光石火間,
一個荒謬絕倫、卻又帶著致命誘惑力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瞬間纏繞住她凍僵的心臟。
巷口那幫兇神惡煞的追兵,父親那張冰冷算計的臉,
還有那個據說性情暴戾、癖好古怪的聯(lián)姻對象……所有令她窒息奔逃的畫面在眼前瘋狂閃過。
機會!一個掙脫所有枷鎖的機會!一個能讓她暫時逃離蘇家這潭死水泥沼的浮木!
求生的本能和孤注一擲的沖動,壓過了所有的恐懼和理智。她甚至沒有力氣點頭,
只是在那件帶著他體溫的軍大衣包裹下,用盡全身的力氣,
發(fā)出一聲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帶著劫后余生般顫抖的回應:“……嗯。
”這一聲微弱的應答,仿佛耗盡了她最后的氣力。眼前那張蒼白而銳利的臉,
那雙翻涌著混亂與審視的深眸,還有那刺目的血污,瞬間被一片巨大的、旋轉的黑暗吞沒。
蘇清顏身體一軟,徹底失去了知覺。3 虛情假意再次恢復意識,
是被一種極致的溫暖包裹著。身下是柔軟的、帶著陽光味道的錦被,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消毒藥水和另一種清冽的、陌生的冷香。蘇清顏費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視線過了好一會兒才聚焦。頭頂是極高的、雕刻著繁復西式花紋的天花板,
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流光溢彩。身處的房間寬敞得驚人,
布置得既奢華又內斂,沉重的絲絨窗簾垂落,地上鋪著厚厚的手織地毯,
每一件家具都透著低調的貴氣。這里是沈硯之的官???“醒了?”低沉的聲音在床邊響起,
帶著一絲剛醒的微啞,卻依舊有著不容忽視的分量。蘇清顏的心臟驟然一縮,循聲望去。
沈硯之就坐在離床不遠的單人沙發(fā)里。他換下了那身染血的軍裝,
穿著一件深灰色的絲絨睡袍,領口微敞,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額角傷處已經仔細處理過,
貼著一小塊白色的紗布,臉色比昨夜在雨巷里好了許多,但那雙眼睛,
依舊是深不見底的墨潭,此刻正專注地、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落在她臉上。
那目光讓蘇清顏如坐針氈,仿佛自己是個被放在聚光燈下研究的標本。
她下意識地揪緊了身上的被子,指尖冰涼?!案杏X怎么樣?”他再次開口,語氣平淡,
聽不出什么情緒,卻莫名地讓她感到一種無形的壓力?!啊枚嗔?。
”蘇清顏的聲音干澀沙啞,小心翼翼地避開他過于直接的視線,“謝謝少帥……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沈硯之重復了一遍,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支在膝蓋上,雙手交握,
形成一個極具壓迫感的姿態(tài)。他的目光變得更加銳利,像手術刀,
一點點剖析著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白蛲?,你說,‘是你救了我’?”來了!
蘇清顏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指尖掐進掌心,
尖銳的刺痛讓她混亂的頭腦勉強維持一絲清醒。她強迫自己抬起眼,
迎上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里面翻涌著她完全看不懂的情緒?;靵y?依賴?
還有一絲……迫切尋求確認的脆弱?這完全打敗了她對這位傳聞中鐵血冷酷的少帥的想象。
他需要確認。需要一個“救命恩人”來錨定他混亂的記憶。這個認知像一道閃電劈開迷霧。
蘇清顏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帶著一點恰到好處的虛弱和茫然:“我……我當時嚇壞了,
子里太黑……只記得……好像……好像看到您……有人朝您開槍……我……”她微微蹙起眉,
做出努力回憶卻痛苦不堪的樣子,聲音里帶上了恰到好處的顫抖,
“……記不清了……太亂了……”她沒有直接承認,只是含糊地指向了那個危險的瞬間,
將一切歸咎于黑暗和混亂。這是最安全的策略,給自己留足了余地。沈硯之沉默地看著她。
那沉默如同實質,沉甸甸地壓在蘇清顏的心頭,幾乎讓她喘不過氣。時間一秒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終于,他緊繃的下頜線條似乎極其細微地松動了一瞬。
他身體緩緩靠回沙發(fā)背,目光依舊鎖在她臉上,但那種銳利的審視感似乎淡去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東西,
像是疲憊的旅人終于望見了地平線上模糊的燈塔輪廓?!坝洸磺辶恕彼吐曋貜土艘槐?,
像是咀嚼著這幾個字。片刻后,他再次開口,聲音低沉,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宣告:“從今天起,你住在這里。蘇家那邊,不必再想。
”沒有詢問她的意愿,沒有多余的客套。這是一句命令,一個決定。簡單,粗暴,
卻瞬間卸下了蘇清顏心頭最沉重的那塊巨石——蘇家,那個冰冷的牢籠,她暫時擺脫了!
巨大的、幾乎讓她眩暈的狂喜沖擊著她。她強壓住幾乎要沖出喉嚨的哽咽,垂下眼簾,
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脆弱的陰影,輕輕應了一聲:“……嗯。
”最初的狂喜和驚悸過后,一種更為沉重的、如履薄冰的焦慮便悄然纏上了蘇清顏。
她像一只誤入猛獸巢穴的雀鳥,住進了這奢華卻冰冷的官邸深處。
沈硯之給了她一個位于二樓角落的房間,寬敞明亮,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視野極好。
管家陳伯是個沉默寡言、一絲不茍的老派人物,指揮著仆傭將一應生活所需布置得妥帖周全。
她的待遇是頂級的,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甚至超過了她曾經在蘇家時的規(guī)格。
仆人們對她恭敬有加,稱她為“蘇小姐”,但那恭敬之下,是難以掩飾的疏離和探究。
她看得懂那些眼神,
無聲地提醒著她身份的尷尬——一個來歷不明、被少帥破格收留的“救命恩人”。
沈硯之似乎很忙。官邸深處總有隱約的電話鈴聲響起,
副官匆匆進出的身影帶著硝煙未散的肅殺。他白天很少出現(xiàn),有時深夜才回來,
軍靴踏過走廊的聲音沉重而疲憊。蘇清顏大部分時間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書,
臨窗看花園里的花開花落,或者只是對著墻壁發(fā)呆。她不敢隨意走動,
生怕撞見不該撞見的人,聽到不該聽到的事。這里不是避風港,更像一座華麗的囚籠,而她,
是囚籠里一個隨時可能被戳穿身份的贗品。她必須扮演好這個“救命恩人”的角色,
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個謊言構建的脆弱平衡。幾天后的一個傍晚,窗外暮色四合。
蘇清顏坐在小起居室的沙發(fā)里,捧著一本詩集,心思卻全然不在那些優(yōu)美的詞句上。
房門被輕輕敲響?!罢堖M?!彼畔聲?,坐直身體。門開了,沈硯之站在門口。
他換下了軍裝,穿著熨帖的白色襯衫和灰色馬甲,少了幾分戰(zhàn)場上的凜冽,
多了幾分居家的清雋。額角的紗布已經拆掉,留下一道淺色的傷痕。他手里端著一個白瓷碗,
碗口氤氳著熱氣,一股濃郁的、帶著點焦糊味的雞湯香氣飄了過來。他走進來,
腳步似乎比平時略顯遲緩,將那碗湯放在蘇清顏面前的茶幾上?!昂攘?。
”他的聲音依舊是那種慣常的命令式口吻,但眼神卻有些飄忽,
不太自然地落在她手邊的詩集封面上。蘇清顏愣了一下,低頭看向那碗湯。色澤金黃,
湯面上浮著幾顆飽滿的紅棗,看著倒也誘人,只是那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揮之不去。
她疑惑地抬眼看他。沈硯之似乎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喉結滾動了一下,
硬邦邦地補充道:“廚房……燉的。補氣血?!碧K清顏端起碗,小口嘗了一下。
湯的味道……很復雜。鹽放得有點多,掩蓋了雞湯本身的鮮甜,那點糊味也越發(fā)明顯。
她抬眼,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他垂在身側的右手。那只骨節(jié)分明、慣于握槍的手,
手背上赫然有兩塊紅得刺眼的燙傷痕跡!其中一塊邊緣還起了個小水泡。顯然是新鮮的,
剛剛燙傷不久。一個荒謬又令人心驚的念頭瞬間擊中蘇清顏——這湯……難道是他自己弄的?
這個認知讓她心口猛地一悸,握著湯匙的手指微微收緊。高高在上的少帥,北地最鋒利的刀,
會為了她這個冒牌的“恩人”,笨拙地鉆進廚房,把自己燙傷?這太不合常理,
也太……太讓人心慌意亂了。她強壓下翻涌的思緒,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震動,
又喝了一小口湯。那咸澀的味道似乎順著喉嚨一路燒灼下去?!拔兜馈芎??!彼p聲說,
聲音有些發(fā)緊,“謝謝少帥?!鄙虺幹坪跛闪丝跉?,緊繃的肩線放松了些許。
他“嗯”了一聲,目光終于從詩集封面移開,落在她低垂的、微微顫動的睫毛上,
停留了片刻,才轉身離開。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門口,
留下那碗味道古怪的湯和空氣中彌漫的、揮之不去的復雜氣息。蘇清顏放下碗,
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溫熱的碗壁。手背上那兩塊刺目的紅痕,在他轉身離去的瞬間,
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腦海里。一絲難以言喻的酸澀,悄然漫過心口。
4 真相浮現(xiàn)日子就在這種微妙而緊繃的氣氛中一天天滑過。沈硯之依舊忙碌,
但待在官邸的時間似乎多了一些。他很少說什么溫情脈脈的話,
表達的方式總是帶著一種軍人的直接和……令人愕然的笨拙。有時蘇清顏在花園里看書,
他會突然出現(xiàn),一言不發(fā)地在她旁邊的長椅上坐下,拿起一份軍事地圖或者公文批閱。
空氣里只剩下紙張翻動的沙沙聲和花園里蟲鳥的鳴叫,安靜得讓她坐立難安。
有時他會讓陳伯送來一些東西。有時是一盒包裝精美的西洋巧克力,
有時是幾匹時興的、花樣繁復的綢緞料子。有一次,
他甚至讓人送來了一整套昂貴的西洋畫具。蘇清顏看著這些價值不菲卻毫無用心的禮物,
只能默默收下,禮貌地道謝。他則只是點點頭,仿佛完成了某項任務。
直到一個下著瓢潑大雨的午后。雨點密集地砸在玻璃窗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
蘇清顏百無聊賴地倚在窗邊,望著外面被雨水沖刷得一片模糊的花園。
她想起很久以前在江南外祖家,也是這樣的雨天,
廚娘會做一種小巧玲瓏、入口即化的梅花糕,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暖融融地熨帖著腸胃。
她不過是隨口對正在旁邊看報的沈硯之提了一句:“這雨,倒讓我想起江南的梅花糕了。
”聲音很輕,更像是自言自語。沈硯之翻動報紙的手頓了一下,
抬眼看了窗外滂沱的大雨一眼,沒說什么。蘇清顏也沒在意,只當自己說了句廢話。
她起身想去倒杯水,眼角余光瞥見沈硯之合上報紙,起身,徑直走向門口?!吧賻浺鋈??
”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沈硯之腳步未停,只簡短地應了一聲:“嗯。
”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盡頭。蘇清顏沒多想,只道他是軍務緊急。雨越下越大,
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個多小時后,
樓下隱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刻意壓低的說話聲。蘇清顏心中莫名一跳,走到房門口,
輕輕拉開一條縫。只見沈硯之渾身濕透地站在玄關處,昂貴的西裝外套和襯衫緊緊貼在身上,
勾勒出精悍的輪廓,水珠順著他的發(fā)梢、下頜不斷滴落,
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洇開一片深色的水漬。他手里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個油紙包,
那油紙包卻奇跡般地只被雨水浸濕了邊角。
副官張誠一臉焦急地拿著一塊大毛巾想遞給他:“少帥!您這……快擦擦!這大雨天的,
您就為了……”他話沒說完,就被沈硯之一個眼神制止了。沈硯之的目光穿過玄關,
恰好與從門縫里望出來的蘇清顏對上。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只是將那個油紙包遞給了快步上前的陳伯,聲音帶著淋雨后的微?。骸敖o她。
”陳伯恭敬地接過,立刻用干凈的托盤托著,朝蘇清顏的房間走來。沈硯之沒再看她,
接過張誠手里的毛巾,隨意地抹了把臉,水珠甩落,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向樓梯,
留下一路蜿蜒的水跡。陳伯將托盤放在蘇清顏房間的小幾上,
輕輕揭開那層被雨水浸濕了邊角的油紙。一股熟悉的、清甜溫軟的桂花香氣,
混合著新鮮米糕的暖香,瞬間在房間里彌漫開來。油紙包里,
是幾塊小巧精致、潔白如玉的梅花糕,還微微散發(fā)著熱氣。“蘇小姐,
少帥特意去城南‘杏花樓’買的,剛出爐的?!标惒穆曇羝届o無波,
卻像重錘砸在蘇清顏心上。城南杏花樓!離官邸有十幾里地!
這么大的雨……他就為了她一句無心的感慨,親自跑去買了這個?
蘇清顏怔怔地看著那幾塊還帶著熱氣的糕點,指尖冰涼。窗外的雨聲似乎更大了,
敲打著玻璃,也敲打著她那顆被謊言層層包裹、卻開始動搖的心。她拿起一塊梅花糕,
小小的,溫熱的。小心地咬了一口。軟糯香甜,帶著淡淡的桂花香,是她記憶里的味道,
熨帖地落入胃里,卻像點燃了一把火,一路燒灼上來,燙得她眼眶發(fā)熱。她慢慢吃著,
每一口都嘗出了復雜的滋味。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窗內是暖甜的糕香。
那個渾身濕透、捧著油紙包站在玄關的身影,固執(zhí)地在她眼前晃動。
一種陌生的、酸澀的暖流,混合著巨大的恐慌,無聲地蔓延開來,悄然侵蝕著她筑起的心防。
她開始害怕了。怕這偷來的溫暖太過真實,怕這虛假的戲碼,最終會將她自己徹底焚毀。
沈硯之似乎察覺到了她情緒的低落。他依舊沉默寡言,卻開始更多地出現(xiàn)在她身邊,
用一種他特有的、生硬的方式試圖靠近。他會讓陳伯把晚餐擺到小起居室,
然后和她一起默默地吃飯。席間依舊沒什么話,氣氛沉悶得幾乎凝滯。蘇清顏食不知味,
只盼著這煎熬的時刻快點結束。有一次,他夾了一塊她幾乎沒動的清蒸鱸魚,仔細剔掉魚刺,
然后極其自然地放進了她碗里。動作流暢,仿佛做過無數(shù)次。蘇清顏握著筷子的手僵住了,
抬頭看他。他卻像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垂著眼,專注地對付自己碗里的飯粒,
耳根卻可疑地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他會在她臨睡前,借口檢查官邸安全,
在她房間外的走廊上來回踱步幾趟。沉重的軍靴踩在厚地毯上,發(fā)出悶悶的聲響,
直到她房內的燈熄滅,那腳步聲才會漸漸遠去。他甚至開始給她讀報。晚飯后,
坐在小起居室的沙發(fā)上,拿起當天的報紙,用他那低沉平直、毫無起伏的語調,
念著那些枯燥的時政新聞、財經報道,或者某個租界發(fā)生的兇殺案。內容乏味至極,
他的聲音也毫無感染力,常常聽得蘇清顏昏昏欲睡。但他似乎樂此不疲,
在她忍不住打哈欠時,還會不悅地皺一下眉,然后翻過一頁,繼續(xù)念下去。
這些舉動笨拙、生硬,甚至有些可笑。它們與沈硯之“北地少帥”的赫赫威名毫不相稱,
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fā)酸的執(zhí)拗。蘇清顏像個旁觀者,冷眼看著這一切,
一遍遍在心里告誡自己:假的,都是假的。他做這些,是因為他認錯了人,
把他對“救命恩人”的感激和依賴投射在了她身上。一旦真相揭穿,這些笨拙的溫柔,
瞬間就會化作最鋒利的刀刃??尚姆赖谋浪辉谝凰?。一個深夜,
蘇清顏被窗外呼嘯的北風驚醒。她有些口渴,起身去外間小廳倒水。經過沈硯之書房時,
發(fā)現(xiàn)門虛掩著,里面透出溫暖的燈光。這么晚了,他還沒睡?她下意識地放輕腳步,
想悄悄過去。就在這時,書房里傳來一聲壓抑的、極其痛苦的悶哼!
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蘇清顏的心猛地一跳!難道他舊傷復發(fā)了?還是……有刺客?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她。她幾乎是本能地沖了過去,猛地推開了書房的門!“少帥!
”眼前的景象讓她瞬間屏住了呼吸。沈硯之高大的身軀蜷縮在寬大的書桌旁的地毯上,
身體劇烈地痙攣著,雙手死死抱著頭,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額頭上青筋暴起,
冷汗如漿,瞬間浸濕了鬢角。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痛苦的嗚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仿佛正在承受著難以想象的酷刑。書桌被他的身體撞得移位,文件散落一地,
旁邊一個沉重的黃銅鎮(zhèn)紙滾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是頭痛!那場暗算留下的后遺癥!
蘇清顏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跪在他身邊,手足無措。她想扶他,又怕碰痛他?!吧賻?!
沈硯之!你怎么樣?藥呢?藥在哪里?”沈硯之似乎完全被劇痛吞噬了意識,
對她的呼喊毫無反應,身體劇烈地顫抖、蜷縮,
那壓抑的痛苦嘶鳴像是從靈魂深處被硬生生擠壓出來。蘇清顏急得快哭出來,
目光慌亂地在散落的文件和書桌抽屜上搜尋。沒有藥瓶!她猛地想起他軍裝內袋!對,
他習慣放那里!她顫抖著手,伸向他緊捂著頭部的雙臂縫隙,試圖去摸他襯衫內袋的位置。
他的身體滾燙,肌肉繃得像石頭。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觸到他胸口時,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蘇清顏痛呼一聲。沈硯之猛地抬起頭!那雙眼睛!布滿了駭人的血絲,瞳孔劇烈地收縮著,
里面翻涌著極致的痛苦和一片混沌的、毫無理智的狂亂!那眼神,像瀕死的野獸,
充滿了毀滅一切的瘋狂!“誰?!”他嘶吼出聲,聲音破碎沙啞,抓著她的手如同鐵鉗,
另一只手下意識地就要去摸腰間——那里空無一物,槍不在身上?!笆俏?!蘇清顏!
”蘇清顏忍著腕骨欲裂的劇痛,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地喊道,“沈硯之!是我!你看看我!
”那聲“蘇清顏”似乎像一道微弱的電流,刺穿了他混沌的意識。
沈硯之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她,瞳孔中的狂亂和痛苦激烈地碰撞、掙扎。
他抓著她手腕的力道松了一絲絲,但身體依舊緊繃如弓?!扒濉??
”他艱難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帶著巨大的不確定和脆弱?!笆俏?!是我!
”蘇清顏用力點頭,淚水終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來,“藥呢?告訴我藥在哪里?
”沈硯之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他猛地松開她的手腕,
手指顫抖地指向書桌最下方那個帶鎖的抽屜,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痛得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