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手術室的門轟然打開，不銹鋼輪床碾過地面的聲響刺耳又清晰。
阮微瀾蒼白的臉上浮著虛弱的紅暈，剛被推出便掙扎著伸出手，指尖顫抖著朝謝執(zhí)野的方向虛抓。
“執(zhí)野……”
謝執(zhí)野幾乎是機械地上前握住她的手，涼意從掌心漫上來，卻怎么也驅(qū)散不了他心口那團說不出的惶惑。
護士將輪床推進病房時，他聽見了自己略顯干澀的嗓音。
“怎么摔的？”
阮微瀾睫毛輕顫，像是回憶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低聲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踩到了什么東西，腳下一滑就摔下去了……”
她頓了頓，看了眼謝執(zhí)野沒什么表情的臉，又小心翼翼地補充。
“我記得……蓁蓁之前好像從外面帶過彈珠回來，可能是她不小心掉在那里的吧……”
她說完，又急忙搖頭，勉強扯出一抹笑。
“不過應該是我記錯了，蓁蓁不是那樣的人，她怎么會故意害我呢？再怎么恨我和你有婚約，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畢竟如果我真的摔得嚴重一點，可能就……”
她沒說完，眼淚又落了下來。
謝執(zhí)野眉頭微蹙，還未開口，病房門突然被推開——
“哥！”
謝之語風風火火地闖進來，顯然聽到了阮微瀾的話，立刻冷笑一聲。
“什么記錯了？我看就是她故意的！”
她走到病床邊，聲音尖利。
“謝蓁蓁那個賤人，之前就勾引你，現(xiàn)在看你和微瀾姐要結婚了，心里嫉妒得要死，做出這種事有什么奇怪的？”
謝執(zhí)野目光沉了沉，卻沒接話，反而突然問道。
“之語，我們家一直以來，只有我們兄妹兩人嗎？”
謝之語臉色一僵，手指下意識攥緊了包帶，很快又擠出笑容。
“當然啊，哥，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謝執(zhí)野揉了揉眉心，太陽穴突突跳動帶來的疼痛感讓他心底莫名有些煩躁。
“今天突然想起，好像有個人叫我哥哥?！?/p>
謝之語呼吸一滯，隨即夸張地“哎呀”一聲，快步走到阮微瀾身邊，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
“哥，你糊涂啦？那個人就是微瀾姐啊！你失憶前可寵她了，微瀾姐那個時候整天‘哥哥’、‘哥哥’地叫，你也對她百依百順，連我都嫉妒呢！”
阮微瀾也立刻握住謝執(zhí)野的手，聲音柔軟。
“執(zhí)野，沒關系的，你只是失憶了，我不怪你……”
她眼眶突然紅一片，語氣委屈哽咽卻帶著包容。
“但我相信，你心里還是愛我的，對嗎？”
“而且，只要你想，這段時間對我的冷淡疏離我都可以當做沒有發(fā)生……”
謝執(zhí)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記憶里那個搶走他香煙的少女與眼前梨花帶雨的阮微瀾逐漸重疊。
可不知為何，他心底就是覺得有些奇怪，微微蹙起的眉中滿是遲疑。
阮微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動搖，立刻輕哼一聲，捂著腰側皺眉。
“執(zhí)野，我傷口有點疼……”
她仰起臉，眼中帶著期待和撒嬌。
“你能不能去給我買鳳梨酥？就是你以前常買的那家……我吃點甜的，心情會好一些?！?/p>
謝執(zhí)野一怔。
鳳梨酥。
這個詞像鑰匙插入鎖孔，謝執(zhí)野的太陽穴猛地刺痛。
他腦海中突然跳出一個畫面。
他站在甜品店門口排隊，手里提著精致的紙盒，回家后，少女迫不及待地打開，咬了一口后，滿足地瞇起眼睛，仰頭沖他笑。
唇邊沾了點碎屑也沒有發(fā)覺。
記憶中的自己熟稔地伸手，替她擦拭干凈，克制了很久才沒有吻上去。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的疑慮被壓下。
或許，真的是他記錯了。
“好。”
他點頭，轉(zhuǎn)身朝門外走去。
謝執(zhí)野沒有看見，謝之語和阮微瀾在他轉(zhuǎn)身的瞬間對視一眼，彼此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