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森臨時接了公司電話，來不及等李東回來就匆匆離開了。陳然見李東還不回來，起身去找人。
“抽根煙要二十分鐘，你怕不是背著……”門沒開，聲先到。
陳然后面略帶顏色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倆人杵在一輛摩托車前，黑蘭山抬頭看了過來，愣了一下。
“黑蘭山？”
“教練?！?/p>
“陳然，你來得……正好。”
仨人同時開口，誰知陳然直接把李東當空氣。
“明天就集訓了，大晚上不在寢室，干嘛來的！”陳然收起了在李東面前的嬉皮笑臉厲聲道。
李東暗想：“一秒變臉，夠快的啊。”
“這車是你的？”陳然沒想到自己的隊員居然還是機車黨。
李東這邊沒心情聽陳然訓人，只想趕快解決債務問題，于是開口：“陳然，你帶錢了嗎？先借兄弟2000。”
“多少？”
“2000?！?/p>
五分鐘之前。
黑蘭山一臉不悅地說：“2000。”仿佛說著這輩子最難以啟齒的話。
“多少？”李東一臉不可思議，一副你當我傻的表情。
“需要去4S店處理，這臺白色的，目前全東明只有一輛，車漆需要進口，至少等兩周，劃痕是縱向的，過了一個凹凸面，處理不好就能看出痕跡。”
李東的思維還停留“全東明只有一輛”這件事上，沒跟上來。
“劃痕不在保險受理范圍，需要自費，4S店在城南，大約三十公里，我明天就走，只能叫拖車送過去，費用至少1500，加上車漆2000，人工費300，一共3800。但是鑒于造成這個結果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車，所以算你2000?！?/p>
黑蘭山一次性說了近兩年最長的一段話，耗盡最后的耐心補充：“你可以隨便打電話到一家正規(guī)修車行問問?！?/p>
然而陳然的出現(xiàn)，讓上一秒有的有理有據(jù)，在下一秒變得沒有意義。
“你要2000干嗎？”陳然顯然不覺得這一個談錢的好時機，暫時放過黑蘭山，看向李東。
“額，這個……”李東支支吾吾。
黑蘭山禮貌性地打斷了兩人的對話，“教練，我行李還沒收，就先走了，你們聊?！?/p>
很快，機車的轟鳴響徹后巷，留下黑暗里的兩個人，面面相覷。后來李東簡單說了事情經(jīng)過，又要了黑蘭山的電話，打算回頭把錢給他。
李東回到家后，腦子里那個高大的身影，一直揮之不去，“應該不記得我吧？”
兩面之緣，一次是嘈雜的菜市場，一次是黑黢黢的酒吧后巷。
二環(huán)路車不多，一道白色閃電格外顯眼，一路飛至黑家老宅。
黑蘭山其實認出了李東，畢竟三十斤的桃子是他抱著走回家的。只是酒吧后門抽煙的男人與白天市場里的那位，判若兩人。
剛才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眼神凌厲像只豹子，可很快就變回了兔子。
最重要的是接二連三下來，總感覺那人似曾見過。
得知黑蘭山下午就要去集訓，第二天黑嵐嵐自己去了機場。出發(fā)前姐弟倆一起吃了早飯，全程都是黑嵐嵐在說，主要圍繞兩件事。
一是騎車注意安全，老黑家就他一根二獨苗。二是主動給老黑打個電話，半年了，爺倆沒有通過電話，著實愁壞了家里的兩個女人。
黑蘭山全程“嗯”了幾次，一個人吃了兩屜包子。
看著黑嵐嵐上了出租車，黑蘭山掏出手機，見有一個未接來電，是本市的陌生號。
上午十點，學府菜市場，放眼望去全是人頭。
李東煙癮犯了，礙于這會兒客人多，自覺地從后門溜了出去。
抽煙間隙撥了昨晚陳然給的電話，準備解決一下債務問題。電話通了，但無人接聽，于是李東決定等著對抽空方打回來。
事實是，黑蘭山從來不接陌生來電。陌生不陌生，取決于是否存了對方的電話。
自從進貨管賬的事情交給趙小遠之后，除了陳然幾個熟人，他的電話幾天都不會響一次。李東等了一天，電話在兜里安靜地躺了一天。
球隊按時出發(fā)，黑蘭山坐到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并趕走了想要挨著他坐的趙玉。
趙玉失落地表示：“負心漢！”
耳機隔絕了最后的吵鬧，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眾人放下行李直接去了食堂，水足飯飽后，陳然親自說了下明天的安排，助理教練的位置一直空著，領隊要晚兩天才到，只能陳然一把抓了。
西山是東明有名的療養(yǎng)勝地，集訓場館旁邊就是綠鴨生態(tài)濕地。
空氣里是舒服的青草香味，遠處是稀稀疏疏的蛙鳴，難得清靜，黑蘭山在陽臺吸氧，無聊之際拿出手機，看著那個未接來電，沒來由地給對方發(fā)了短信。
“哪位?！焙谔m山快速地敲了兩個字。
李東家熱水器壞了，今晚洗了冷水澡，短暫沖了一下便溜進了被窩。
剛閉眼，手機就震了一下。李東看了下尾號，噌地起身，這是來自他債主消息。
“打擾了，2000塊錢怎么給你？”李東敲出中心思想，很有禮貌。
“？”消息來得很快，卻只有一個問號。
李東心想這是不記得我了？很快又有消息過來。
“你想怎么給？”
“怎么給都行?！崩顤|像個乖學生，敲著鍵盤。
“所以？”對面的消息還是簡而有力。
“不然你把卡號給我發(fā)過來，我轉給你。”
“卡不在?！?/p>
“誰要你的卡，卡號，弟弟。”李東咬著牙，點了發(fā)送。
“卡不在，卡號我記不住?！?/p>
“還有你管誰叫弟弟?！?/p>
“加微信，短信不花錢的嗎？”
黑蘭山看到對方的語氣從小心翼翼逐漸暴走，竟然起了逗人的心思，手指飛快地碼字，確保對方?jīng)]有回擊余地。
一個自己都沒有察覺的臉部動作，極淺的笑意轉瞬又逝。
手機一陣嗡嗡，一連三條無縫銜接，李東再傻也知道，這個手機號就是對方的微信號。再沒廢話迅速發(fā)送請求，很快對方通過了驗證。
“咚咚嗆?！焙谔m山輕聲念出了對方的微信名，點擊通過之后，起身進了浴室。
李東感覺自己被一個小屁孩鄙視了智商，于是直接甩了3800過去。手機一扔，埋頭睡覺。
黑蘭山洗澡出來，趙玉正在和女朋友視頻，舉著手機一臉膩乎。黑蘭山見怪不怪，又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咚咚嗆發(fā)來了轉賬3800。
黑蘭山隨即回了條消息，“為什么給3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