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里發(fā)了高熱,我恍惚間又夢到了蕭淮安。
和他的相遇并不美好,最起碼對他來說可能是這樣。
在林中初見,他還是個小瞎子。
跌跌撞撞地在林中四處亂跑,活像有鬼在追,一不小心就掉進了我的陷阱。
第二天和皇兄一起來收網(wǎng)時,這個小倒霉蛋才被救出來。
見他一身的血,我嚇壞了,以為自己無意中害了無辜性命,號啕大哭。
皇兄卻直接踹了他一腳,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安慰:
「瞧,喘著氣兒呢,雪兒不哭?!?/p>
之后我便不顧皇兄阻攔將他撿回了家。
族中與我同齡的孩子本就不多,更是礙于地位尊卑不敢和我玩兒。
我就每天跑去和小瞎子說話。
和他說我養(yǎng)的小兔子又長大了。
和他說今天皇兄打了一頭狼回來,可威風了。
和他說我好想變成一只小鳥,哪里都能去。
他只靜靜聽我說著,從不開口,像個小啞巴。
我卻樂此不疲。
......
湯藥一碗碗喂下去,可他卻越來越虛弱。
我想起阿娘曾說過的巫族禁術(shù),狠狠心剜了自己的心頭血一碗碗喂給小瞎子。
眼見他氣色漸漸好了起來,身上的傷口幾乎全部愈合。
我卻被阿娘關(guān)了起來。
被放出來時小瞎子早已不知所蹤。
后來,小瞎子變成了東祁國太子,率兵攻陷北疆都城。
那一日,尸橫遍野。
......
「不要!......」
從睡夢中驚醒時,陪在我身邊的只有春桃。
她急忙跑進來,細心地拿著帕子為我擦拭頭上的汗水。
我呆愣地坐著,緩了半晌才從那可怕的場景中掙脫出來。
「太子妃莫怕,都是夢,醒來就好了,醒來就好了?!?/p>
春桃滿眼擔憂,手輕輕撫著我的背。
我垂下眼簾,喃喃道:
「春桃,你說小殿下現(xiàn)在睡得好嗎?」
春桃眼中是一閃而過的慌亂。
她輕柔地安頓我躺下:
「太子妃睡吧,太子殿下會照顧好小殿下的?!?/p>
——
蕭淮安踹門而入時,我已兩天水米未進。
他狠狠地鉗住我的雙肩,面色冰冷,眼底卻是自己都未發(fā)覺的不安:
「你到底要鬧到什么時候?」
「婉兒從未招惹過你,沒想到你竟如此狠毒,竟然要用巫族之血害她性命?!?/p>
「如今又做出這般絕食求死的樣子給誰看?」
「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忍傷你?」
我卻早已無心辯解。
自從夏婉入主西宮,這樣的事已經(jīng)發(fā)生多次。
可思及那個至今未見的孩子,我緩緩跪伏在地。
「臣妾知錯?!?/p>
蕭淮安瞳孔驟縮,像是被刺到一般,松開了我肩膀上的手。
「既然知錯,那便算......」
身旁近侍適時提醒道:
「殿下,太醫(yī)說夏良娣頭痛之癥需巫族心頭之血作為藥引......」
他眉心一跳,竟有些不敢看我。
只是甩來一把匕首,淡然道:
「心頭血就不必了,從手腕取一些便是了,想來藥效也是一樣。」
春桃跪在地上膝行到他腳下,臉上滿是祈求:
「殿下!太子妃生產(chǎn)不過幾日,最近更是水米未盡,經(jīng)不起這樣的磋磨啊,求求太子殿下饒?zhí)渝淮?!?/p>
她重重地磕在地上,額頭很快就一片通紅。
我眼中滿是心疼,撿起匕首,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胸口。
血液浸透衣衫,本就蒼白的臉色幾近透明。
「太子妃!」春桃痛呼一聲急忙撲了過來,扶住我即將跌倒的身子。
蕭淮安垂在一旁的手不由得攥緊,咬著牙說:
「好,好,好,難得太子妃如此懂事,那明日圍獵定也能照常參加。」
「別忘了,你北疆的家人。」
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
我捏了捏手中的匕首,刀柄處刻著一朵小小的紫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