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東恒起初并未將小哥兒的話放在心上。
家中這位小哥兒體質(zhì)極為虛弱,他和云書千般呵護、萬般照料,才讓他得以健康成長,全靠補藥維系生命。
斷了補藥,如何是好?
林睿寧已不再感到寒冷,穿著厚實的襪子下床,說道:“爹,我覺得身體已大有好轉(zhuǎn),您和小爹不必再費心為我進補。你們長年累月奔波勞碌,若真需進補,也應(yīng)是你們?!?/p>
林東恒眼中滿是欣慰,“睿寧,你真的長大了。”
“不過,這補品還是不能斷?!绷謻|恒并不贊同,他知道夫郎云書也不會同意。
見林東恒態(tài)度堅決,林睿寧只得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出自己的想法:“爹爹,我想省下銀子,租個鋪面,做點小生意,可以嗎?”
林東恒驚訝道:“睿寧,你怎么突然想開鋪子?”
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哥兒姐兒未出閣前不宜拋頭露面。
當(dāng)然,林東恒和云書并不這么認(rèn)為,畢竟云書本身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哥兒,但終究難以抵擋世俗偏見。
林老夫人對云書不屑一顧,自然不會說他的好話,林家其他人亦是如此。
林睿寧自小被灌輸這種思想,不僅一向厭惡在外做生意的哥兒姐兒,也不愿小爹云書外出經(jīng)商。
然而如今,他卻要親自開鋪子?
林睿寧解釋道:“因為我想,若這鋪子能賺錢,爹爹和小爹便不必再四處奔波勞累了,尤其是小爹,他身體同樣不好,我不希望他太過操勞。爹爹,您覺得呢?”
未等林東恒回應(yīng),一道略顯顫抖的聲音響起,是云書。
他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此刻眼中泛起淚光:“睿寧,你可知哥兒做生意會遭人非議,你怕嗎?你……不覺得丟人嗎?”
這是云書的心結(jié),無論他人如何看待,他從不放在心上。
但他的哥兒,自小就不喜他拋頭露面,更是對他有所嫌棄。
林睿寧心中一嘆,有些心疼云書,走過去抱住他的腰,依賴地靠在他懷中,親昵地蹭了蹭:“以前是睿寧不懂事,傷了小爹的心,對不起,我知道小爹都是為了我,才外出行商的?!?/p>
抱著終于懂事的哥兒,云書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心中的酸楚與苦澀,隨著淚水一同流去。林東恒雖是堅強沉穩(wěn)的男子,但望著夫郎和哥兒,眼眶也不禁微微濕潤。
片刻后,見門外小廝和雙喜探頭探腦地張望,林東恒關(guān)上門,云書也勉強止住淚水,笑著擦拭眼角。
心結(jié)解開,云書和林東恒都為哥兒的變化和懂事感到欣慰,也同意了林睿寧開店鋪的提議。
不過,林睿寧停用補藥,云書是斷然不能接受的。
“你放心,小爹自有安排?!痹茣兆「鐑旱氖?,看著他因病更顯柔弱的樣子,露出了笑容。
林睿寧見林東恒已決意已定,只得點頭,順從地躺回床上。
這具身體異常虛弱,或許是太過疲憊,林瑞寧不知不覺中竟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時,天色已暗,云書正守在床邊。
見他睜開眼,云書自然流露出一個慈愛溫柔的笑容,“醒了?”
他端起茶幾上的一碗藥,“快把藥喝了吧?!?/p>
藥碗還冒著熱氣,入口溫度適宜,顯然是用名貴補藥熬制而成。
林睿寧喝完后,云書又遞上一碗驅(qū)寒的藥,隨后用小帕為他擦拭嘴角。
林睿寧有些不自在,畢竟他并非原身,云書的舉動顯得過于親密。
見他小臉泛起一抹紅暈,垂下眼簾向后躲閃,仿佛羞澀的模樣,云書不禁輕笑出聲。
林睿寧摸了摸鼻尖,努力恢復(fù)冷靜,“小爹,我睡了很久吧?”
“不久,正好小爹下廚,做了你愛吃的菜,還在灶上熱著呢。”云書清秀斯文的臉龐透著溫和。
林睿寧心知時間已晚,但云書和林東恒顯然是為了等他一同用餐,故而尚未用晚飯。
用過晚飯,林睿寧無意間聽到一些消息,或許是雙喜故意說給他聽的。
原來傍晚時林老夫人曾要找他問話,不難猜出是為了幫林婉儀出氣。
不過云書婉拒了,與林東恒一同前往林宅,見過老夫人,還被老夫人數(shù)落一番,指責(zé)云書不會教養(yǎng)孩子,導(dǎo)致林瑞寧囂張跋扈,欺負(fù)其他三房的兄弟姐妹。
末了,雙喜咂了咂嘴,“六少爺真是的,自己欺負(fù)了人,躲起來裝睡,讓三老爺和三夫郎去受責(zé)罰,也太不孝了!”
林睿寧腳步一頓。
雙喜對上他的目光,冷哼一聲,揚起下巴,轉(zhuǎn)身跑開。
她倒是毫無顧忌。不過,她又有何憑恃?不過是買來的奴才,隨時可以賣掉再換新的。
林睿寧不急不緩,手持燈籠賞著月色,朝云書和林東恒的院子走去。
開門見到是他,云書又驚又喜,忙將他迎進屋,重新關(guān)上門。
林東恒坐在桌邊,黝黑端正的臉龐在燈光下顯得溫和,向他招手,“睿寧,過來?!?/p>
原來他們正在房中記賬,核算著家中的銀錢。
桌上擺放著一張銀票,幾錠沉甸甸的銀子,一些碎銀,以及幾串銅板??傆嫾s莫九十兩。
這是他們此趟賺得的銀兩,加上之前的積蓄,今日抓藥花費了十兩,否則便能湊足一百兩。
看著算好的總數(shù),林東恒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
云書也松了一口氣,眼中透出喜色,“睿寧,這次我和你爹爹賺的銀錢比以往多些,恰好遇到一隊從塞外歸來的商隊,真是難得,以前從未有塞外的商隊到過這邊?!?/p>
那支商隊極為爽快大方,似乎并不在意那些皮貨,云書和林東恒從他們手中購得不少,轉(zhuǎn)手賣到各處縣鎮(zhèn),皮貨大受歡迎,讓他們額外賺了一筆。
塞外的商隊?
林睿寧莫名想起白天遇見的那個男子,忽然明白了那種一直難以言喻的感覺究竟是什么。
那個男人,宛若翱翔于遼闊藍(lán)天的蒼鷹,亦如奔騰于無垠原野的孤狼。
他既顯得矜貴非凡,又透出一股剛悍之氣,凜然的氣息撲面而來,與那些十幾二十歲的毛頭小子截然不同。
云書遞給林睿寧二十兩銀子,這筆錢足以找間小鋪子,經(jīng)營些小本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