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你殺了我吧
許念的日記不長，只記到第二十三次。
她一次次數(shù)著他給予她的背叛，如同婚前那句承諾里的三分認(rèn)真，七分調(diào)侃。
一條命，換你十次背叛的豁免。
三次救命之恩，給你三十次背叛我的機(jī)會。
原來她真的記得，一筆一筆都在記。
讓他人事不省的女客戶，故意玩曖昧糾纏不休的女大學(xué)生，投資人莫名其妙送上門來的女明星，以及最后這次終于得逞的女秘書馮佳琪......
蘇洛川也不是沒有懷疑過，為什么每一次自己明明沒有動過心，但身體就好像不受控制地被灌了迷魂湯一樣。
杯酒下肚，情與欲都被無限放大。
如今真相血淋淋地擺在面前，原來他失去的不僅是愛人，是自我，還有從小到大最敬重的母親。
“媽，是真的么？你說的......都是真的么......”
那一刻，蘇洛川的眼里沒有震驚，甚至沒有不甘和恨。
僅剩的一層灰白，仿佛是一團(tuán)烈火燃燒余燼的死敗。
許念死了，對他來說，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對他來說也僅僅只是為了到世界的另一邊還有機(jī)會能跟她再解釋一句。
“你別叫我媽！蘇洛川，我不是你媽！”
近三十年來的委屈壓抑如開閘泄洪，邱月玫的眼中重新燃起那恨意滔天的火焰。
“不管你認(rèn)不認(rèn)我，不管你做了什么，在我心里，你終究是養(yǎng)我長大成人的母親?！?/p>
蘇洛川松開手里的日記本，面向著邱月玫，雙膝屈下。
隨后沖著早已泣不成聲的女人，正面磕了三個頭。
“養(yǎng)育之恩無以為報，哪怕你今天拿走我的命，我也不會吝惜?！?/p>
“可是，念念有什么錯？你們這樣做，受到最大傷害的人，難道不是念念么？”
“她跟我是真心相愛的，我發(fā)過誓這一生絕對不會背叛，絕對不會愛上任何其他女人。你為什么一定要親手毀了我們?！?/p>
蘇洛川抬起頭時，淚水已經(jīng)奪眶簌下。
打濕那日記本最后一頁上混亂記錄的字字句句，勾畫出許念這些年如此糾結(jié)痛苦的心路歷程。
她愛他，恨他，感恩他，也唾棄他。
除了死，除了以命換一命，她甚至都沒有辦法說服自己找出一條釋懷的路。
可這一切最后的真相，卻是如此狗血荒唐。
“媽，對不起你的人是爸爸，是整個蘇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你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可是念念呢，你能把念念還給我么？你把她還給我??！”
那是他從少年時代就捧在手里的星星，他從不舍得她受的每一點委屈，如今卻以這么絕望的文字一句句記錄在這本日記上。
她看到自己爛醉如泥被女客戶送回來的時候，是感冒最重發(fā)燒最高的那個雨夜。
她撞破自己領(lǐng)口襯衫上的唇印，是她生理期第二天渾身冰冷痛不欲生的時候。
她收到之前那個女大學(xué)生挑釁的照片的時候，甚至不下心流掉了他們兩個月的孩子。
等到她一直無法再懷孕的又一個年頭，馮佳琪的高調(diào)出現(xiàn)，伴隨著她來到的竟然是一張確診癌癥的診斷書。
許念的心是一點一點被切碎，然后被沖進(jìn)陰暗的下水道。
她甚至想過要逃，可最后一步卻依然選擇了成全。
成全他新的開始，也成全她對他最后的償還。
“你閉嘴！你有什么資格跟我說這些話！你跟你那個管不住下半身的死爹有什么區(qū)別？你以為今天造成的這一切后果，僅僅是因為我的算計么？”
“你敢說你自己沒有過僥幸的心理，你敢說那些女人對你投懷送抱的時候，你沒有被欲望和刺激支配？”
“我告訴你蘇洛川，我就是要毀了你，毀了蘇家。這些本就是你們欠我的！”
邱月玫索性一吐胸腔中的苦水，這些年壓抑翻涌，痛苦成倍。
可是當(dāng)這一刻終于血淋淋被撕扯開時，她甚至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痛快。
“那不如你直接殺了我，媽。”
蘇洛川的自責(zé)和內(nèi)疚早已被放大到了理智的天花板，逃避責(zé)任對他來說，并不能減輕哪怕一點點的負(fù)罪。
可無數(shù)次想要一死了之的念頭，卻都因為他害怕靈魂相見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該怎么對許念開口說第一句話。
現(xiàn)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蘇洛川跪在邱月玫的面前，不知道從哪抽出來的一把水果刀，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架在了自己的左胸腔上。
“媽，念念說的沒錯，有些債，欠下了就用欠下的來還。你將我撫養(yǎng)長大，不管出于什么心情，都是恩重如山。今天兒子這條命就交給你，你親手取了，我也好干凈一點去見許念！”
話音落地，他狠狠一把抓住邱月玫的手，沿著衣衫紋理重重插刺進(jìn)去。
沒等邱月玫反應(yīng)過來，刀子已經(jīng)摒濺出殷紅的血水，噴了她一頭一臉。
“洛川......蘇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