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不!我不同意!”夜玄瞳孔驟然緊縮。可他剛邁出一步,
數(shù)道幽冥鎖鏈就從地底竄出,將他牢牢捆住。"孽障,你還有臉反對?"閻王指著夜玄,
氣得渾身發(fā)抖。“寧兒為了冥府,險些魂飛魄散!再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
本王怎么會生出你這等不辨是非、恩將仇報的東西!”老閻王說著目光轉(zhuǎn)向我,
似是想起了這千年我為夜玄的等待,面露不忍:“寧兒,你當真想好了?
”我迎上老閻王的目光,鄭重地點了點頭:“王上,孟寧心意已決?!薄扒皦m舊事,
譬如昨日死;此后經(jīng)年,譬如今日生。”“我與少君緣分已盡,強求無益只會徒增怨懟,
懇請閻王成全?!蔽移届o掃過夜玄那張寫滿震驚的臉:“我不想再記起你,夜玄。
關(guān)于你的一切,好的,壞的,都該煙消云散?!币剐糇×?。“不可能!孟寧,你在撒謊!
”“我不準!我絕不解除婚約!”“你是我的少君妃,生生世世都是!
”我無視他的歇斯底里,轉(zhuǎn)身看向閻王,等待著他的答復(fù)。閻王沉吟片刻,
重重嘆了口氣:“也罷,既如此吾便賜你二人解除婚約!”此話一出,滿座嘩然。
夜玄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僵住了。幽藍的火焰越燃越烈,灼燒著他的肌膚。
可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猩紅的眼中只有我:“她孟氏女與我夜家的姻親是天定的!
孟寧......孟寧她是我的妻!”我看著他癲狂的樣子,只覺得可笑。上一世,
他親手將我鎖入煉獄,焚盡六魄時,可曾想過我是他的妻?“少君,何必如此?
”我淡淡開口,“你我之間,早已無半分情誼可言。”“你胡說!”夜玄怒吼著想要反駁,
卻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擠出一句:“若不是你處處針對妙音,
我們怎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阿寧,你難道忘了我們自幼相伴萬年的情誼?
”我望著他猩紅的雙眼,恍惚間仿佛回到了萬年前。那時的忘川河畔,彼岸花開得正艷。
我也還是個懵懂的小丫頭,剛學(xué)會熬最簡單的安魂湯。年幼的夜玄總愛偷偷溜出冥府找我,
看我笨拙地攪動湯鍋,時不時被燙得齜牙咧嘴?!懊蠈帲阏姹?。”他總是一邊嘲笑我,
一邊拉過我的手,小心翼翼吹著被燙紅的地方。他說,忘川太寂寞了,
只有彼岸花和我是他唯一的色彩。萬年的光陰,我們一同在幽冥司學(xué)習(xí)。
一同在輪回臺看盡悲歡離合,一同在忘川河畔許下諾言。他為我擋過噬魂的惡鬼,
我為他尋過療傷的仙草。他的喜怒哀樂,他的雄心壯志,我曾以為我最懂。
直到那個叫妙音的佛門圣女出現(xiàn),一切都變了。想到這里,我冷笑了一聲:“少君,
你口中的情誼,是在我拼死相護閻王時,給了我致命一擊?”“還是在我重傷垂死時,
認定我勾結(jié)魔族?”06聞言,夜玄臉色煞白。他想解釋,卻無話可說。
熊熊火焰映照在他的臉上,逐漸勾勒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我知道了孟寧,
你是故意引起我注意,想讓我愧疚是不是?”他聲音嘶啞,帶著自以為是的了然。
“你故意受這么重的傷,故意說要解除婚約,故意裝作冷漠......都是為了讓我后悔,
讓我回頭看你對不對?”我靜靜地看著他,他的邏輯,他的想法,
早已偏離了我能理解的范疇?!拔页姓J我輸了,”他往前挪動了一步,鎖鏈嘩啦作響。
幽火舔舐著他的衣袍,他卻渾然不覺,只是直勾勾地盯著我:“我愿意從此和你相守,
好好待你,補償你。”“但你不能讓所有人都陪你演戲,居然連父君都騙!”“住口!孽障!
事到如今,你還執(zhí)迷不悟!”閻王終于忍無可忍,失望透頂?shù)乜粗约翰怀善鞯膬鹤印?/p>
“來人!將孟婆湯取來!”很快,一位老嫗捧著古樸的石碗緩緩走來。孟婆湯。忘川河畔,
奈何橋邊,一碗斷塵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碗湯上。大殿內(nèi)一時靜得可怕,
只剩下幽火燃燒的噼啪和夜玄粗重的喘息?!安豢赡埽∶蠈?!你看著我的眼睛!
”“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你只是在跟我賭氣,對不對?!
”他掙扎著想要爬起,鎖鏈在他身上勒出觸目驚心的血跡,仿佛下一刻就要斷裂?!懊蠈?,
你不準喝!我不準你喝!”“你不就是想讓我認錯嗎?我錯了!我認錯還不行嗎?
”他的聲音從開始的命令、質(zhì)問,變成了最后語無倫次的哀求。
“別喝......求你別喝。我錯了阿寧,
我真的知錯了......”“你忘了我們過去的點點滴滴了嗎?
你說過會永遠陪在我身邊的......”我沒理會,只是端起碗,看著湯中倒映的自己,
心中一片死寂。過去的點點滴滴?我當然記得我記得新婚之夜,他掀開我的蓋頭,眼神疏離,
只說了一句“孟氏女,好自為之”。我記得他為了妙音,無數(shù)次將我獨自留在冰冷的寢殿,
任由我徹夜等待。我記得閻羅殿被圍攻,我孟氏一族浴血奮戰(zhàn),他卻為了給妙音采花,
在人間遲遲不歸。我記得他親手將妙音的“尸身”抱回,看向我的眼神里的滔天恨意。
更記得,他將我打入煉獄,用幽冥之火焚盡我六魄時,俊美面容上難以抑制的憎惡。
這些“點點滴滴”,我怎會忘?正是因為記得太清楚,所以才想徹底遺忘。我端起碗,
深吸一口氣,將孟婆湯一飲而盡。湯汁入喉,一股暖流流遍全身。
前塵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卻又迅速褪去,最終歸于一片空白。"不!
"夜玄發(fā)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想要沖過來,卻被閻王施法攔住。我放下碗,
看著夜玄絕望的眼神,心中竟生出一絲憐憫?!耙剐倬?,從今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人了。
”“我孟寧今日自請卸去孟婆一職?!薄皬拇耍蠈幹皇敲蠈?,一個普通的冥府女子。
”“多謝王上成全。”我對著閻王深深一拜轉(zhuǎn)身離去,不再理會身后撕心裂肺的哭喊。
07后來,閻王將我安置在忘川河畔的一處幽靜院落休養(yǎng)。這里遠離喧囂,
是個適合療傷的地方。我坐在院中,看著終日不止的忘川河水,心中一片茫然。
喝下孟婆湯后,前世今生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但奇怪的是,那些記憶并沒有完全消失,
而是被封存在腦海深處。每當夜深人靜,被塵封的記憶都會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將我淹沒。
我常常從噩夢中驚醒,滿頭大汗,卻又記不清夢見了什么?!懊瞎媚?,喝藥吧。
”我接過老嫗端來的藥碗,一飲而盡。這藥是閻王特意命人熬制的,
說是可以幫助我調(diào)息神識,恢復(fù)身體。可不知為何,我還是總記起那些痛苦的過往。
見我心神不寧,老嫗不忍開口:“孟姑娘,可是還在想那位夢里的男子?”“既然不舍得,
為什么還一定要遺忘呢?”我沉默了許久,緩緩開口:“婆婆,有些傷痕一旦刻下,
便永遠無法磨滅?!薄芭c其彼此折磨,不如就此放手。”老嫗看著我,神情復(fù)雜,
終是不再言語。這些日子,忘川的對岸每天都會準時出現(xiàn)一個高大挺拔的男子。
他總是沉默地望著我的小院,眼神復(fù)雜難辨。有時是痛苦,有時是悔恨,
有時是深不見底的絕望。起初,我并不知道他是誰。還是后來送藥的老嫗告訴我,
他是冥界少主,夜玄。我不喜歡這個夜玄。因為每次察覺到他的目光,
我胸口模糊的痛楚都會更清晰一分。我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去理會,
可心里總有一個聲音提醒我——夜玄,冥界少主,曾經(jīng)是我的夫君。就連送藥的老嫗,
話語也總是若有若無地圍繞著夜玄打轉(zhuǎn)?!袄仙碓谕ê优洗藬?shù)千年,
見過形形色色的魂魄,卻從未見過像少君這般癡情的男子?!薄八麨榱四悖?/p>
不惜違抗王上之命,甚至甘愿自囚幽冥殿,只為遠遠看你一眼?!薄懊瞎媚铮仙砜吹贸鰜?,
你心里也不是全無波瀾,何苦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少君呢?”我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