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月拉長音調(diào),哭的人心發(fā)顫。
水憐香鋼鐵廠有名的俏寡婦,不僅前凸后翹,嬌峰傲人,還特別會打扮。
已經(jīng)四十多歲,保養(yǎng)得圓潤白皙,看起來也就像三十歲出頭。
“不是,我是來要賬的……你們家趙大山欠我錢……”
前世,水憐香也是這天找上門來,拿著趙大山跟這娘們兒胡混時,寫下的欠條討債。
被蒙在鼓里的桂月,生怕事情鬧大,影響趙大山的名聲,一口認(rèn)下這500塊錢的債務(wù)。
眼見水憐香掏出一張紙,桂月直接撲上去,奪過那張紙。
撕吧撕吧,撕成了碎片,順手扔進(jìn)門口的臟水桶里。
水憐香:“你你你!”
“你什么你?欠債還錢!”桂月先聲奪人。
前世,一心只為這個家,結(jié)果被丈夫背叛,又被別人的孩子害死……好人沒好報。
這輩子,不做爛好人。
水憐香傻了眼,她計劃好好的臺詞,一句也沒用上。
便是用來擦眼角的大蒜也掉落。
“說起欠條……”
“你欠我們的錢,我家大山倒是都記在了本子上?!惫鹪鹿首鲌詮?qiáng)地挺直腰背,“春草,你去把爸的抽屜打開,把里面的藍(lán)皮賬本拿出來?!?/p>
一分鐘后。
棉紡廠婦女主任,李長花作為見證人,翻看著賬本。
“還真是……每個月都給,光是去年一年,就有一百八十塊錢,前年……大前年……”
李長花翻動著厚厚的藍(lán)色賬本,語出驚人。
別說現(xiàn)場吃瓜群眾,就是見過大世面的李長花,內(nèi)心也是為桂月不值。
這個趙大山看起來人模狗樣的,鋼鐵廠出事之前,他還是生產(chǎn)小組的生產(chǎn)隊長,沒想到竟然也和水寡婦勾勾搭搭。
每個月都拿出去這么多錢……可憐桂月,省吃儉用……
水憐香瞳孔地震。
死鬼趙大山倒是真的記過賬,而且那些賬目上,她都是按了手印的。
只是當(dāng)時趙大山跟她再三保證,說賬本不會讓桂月看到。
這怎么和那個死鬼說的不一樣!
水憐香意識到事態(tài)發(fā)展對自己不利,退后幾步,想跑。
桂月的眼淚就像不要錢似的,嘩嘩的流。
但這也不影響她陳述事實。
“李主任,諸位姐妹,我家大山心腸好,十年前,水憐香的男人沒了,大山就跟我商量,借錢給水憐香,我這個人……唔……現(xiàn)在,我家大山已經(jīng)走了,他借出去的錢,可不能不認(rèn)賬!”
水憐香被幾個棉紡廠的職工圍住,逃跑是不可能的。她想辯解更是半個字也插不上嘴。
她又不能把趙大山跟她睡過的事,說出來。
水憐香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憐香,我知道你欠錢多,想抵賴,可你也不能打我呀!”
桂月頂著一對紅腫的像桃似的大眼睛,嗓子干啞著往前撲,撕著對方的頭發(fā),又往對方的臉上狠狠的扇巴掌。
水憐香長得高大,想還手,卻被沖出來的春草和丑丫扯住手。
桂月就勢撲倒,摁著她,拼了全力的,又撓又抓。
水憐香單方面挨打:這個死女人瘋了。
桂月掐大腿,扯頭發(fā),踢褲襠。
動作快到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內(nèi)心都跟著贊嘆:桂月這是練過?
饒是如此,趙春草和趙丑丫,生怕她媽受欺負(fù),一個按頭一個按腿。
桂月狠勁兒地抽大嘴巴!
水憐香被打……頭發(fā)披散,滿臉掛花,連衣服也被扯破了。
最后,桂月雙手彎曲,長指甲落在水連花的額頭,從上到下,重重地劃下去。
“??!”水連花的臉上、脖子上出現(xiàn)七八道血口子。
“桂月姐,我,我還!我還錢!”
要是真的破了相,她可就沒了賺錢本錢。
水憐香沒想到竟然撞上了硬茬子,血虧。
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李主任也沒想到,平時總是柔弱的桂月,今天倒是挺厲害的。
“總共十年的錢,前五年就算我們家?guī)头鲐毨袅?,后面這五年,我也不要利息,每年180塊,總共900塊!”桂月起身,抹掉額頭的汗和眼角的淚。
累死她了,打人也是體力活。
吃瓜群眾倒吸一口涼氣:這么多!
她們也得回家查查老爺們,是不是也把錢拿出去送給寡婦了。
水憐香從包里摳搜著拿出十塊錢。
桂月抬手,她嚇得縮著脖子,也不敢再頂嘴,連看桂月的眼神都帶著幾分驚懼。
她迅速把布包上下翻動著,掏出一把大黑十,放在桂月手里。
桂月不動聲色。
就那么死盯著她。
水憐香認(rèn)命地仔細(xì)翻找,最后竟然總共拿出245塊3毛2分錢。
別說桂月,看熱鬧的婦女們,都驚呆了。
她一個沒工作的寡婦,就是雙職工的家庭,一個月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也就六七十塊錢。
這女人隨身帶著的布兜里,怎么這么多錢。
水連花心疼肉疼,渾身疼。
這些是她剛才從另幾個相好那里要來的,早知道先把錢放家里再來。
這回可賠了個底兒掉。
“還剩下654塊6毛8分錢?!?/p>
李主任作證,水連花寫下一張欠據(jù),又在欠據(jù)上簽字按手印,這才放她離開。
水憐香一瘸一拐地離開棉紡廠大院,回頭狠狠的瞪。
給她等著,她會再來的!
桂月收好欠據(jù)和賬本,直接去了春草的房間,把重要的東西都藏在她床下的舊鞋盒子里。
做完這些,桂月父母兄弟五人也進(jìn)了門。
兩輩子加起來,有好幾十年沒見過父母兄弟,桂月真的掉了眼淚。
“煮餃子,春草快點煮餃子!”
“爸媽你們快進(jìn)來?!惫鹪掳讯献屵M(jìn)屋里,又忙去看他大哥和兩個弟弟。
見桂月紅腫著眼睛,幾人面色凝重。
卻不知道桂月此時內(nèi)心是復(fù)雜的,只要一家人能夠躲過今天晚上的礦難,也許桂家就能走出上輩子的陰霾。
忙了一下午,桂月卻沒看見大兒子和大兒媳。
不知道,又在什么地方憋著壞呢!
趙春嬌餓了大半天,白著一張臉從外面進(jìn)來,見桂有德和李玉蘭坐在堂屋里,眼珠子轉(zhuǎn)三轉(zhuǎn),忙跑過去。
李玉蘭原本就不喜歡這個外孫女,不為別的,長得實在不像她閨女,從小到大只要桂月回娘家就帶著她,全家都把她當(dāng)成祖宗似的供著,偏這個死丫頭是個吃獨食的,眼里從來沒有長輩。
趙春嬌嘴甜叫人,又端茶倒水,李玉蘭也不冷不熱。
“外婆,你想吃麻花不?我這就找我媽要錢,給你買去!”趙春嬌裝出孝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