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親愛的奶奶總是在夜深人靜、風(fēng)從窗縫鉆進被窩的時候，為我講述這個故事。
她的聲音像舊唱片一樣輕緩而帶著顫抖，仿佛每一個詞都沾著塵土和年代久遠(yuǎn)的秘密。
“你知道嗎，小乖乖”她靠在床邊低聲說，“在很久以前，
人們還是會說‘對不起’的時候大家吵架、踩到別人腳或是不小心說錯話了，都會低下頭，
帶著歉意說一句‘對不起’，然后一切就過去了。
可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奶奶停頓了一下，拉了拉我身上的毛毯，
確認(rèn)我睜著眼在聽，然后才繼續(xù)說下去。有一天，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開始在人群之間傳開。沒有人知道它從哪里來的，
也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有人說是病毒，有人說是詛咒，還有人說，
那是某個被全社會遺忘的人留下的報復(fù)。”起初，只是小范圍的。
“有人在地鐵上不小心碰了別人一把，剛說完‘對不起’，就像被電擊了一樣倒在地上，
口吐白沫。幾秒鐘后，全身僵硬，再也沒醒過來?！比藗円詾槭乔珊?，
直到第二起、第三起、第四起……有記者去調(diào)查，一名攝像師在錄制時不小心撞了工作人員，
一邊拍一邊下意識地說了‘對不起’……啪，鏡頭跌在地上，
畫面最后定格在他的臉上：睜大的雙眼、扭曲的嘴角，
仿佛他死前明白了什么——但已經(jīng)太遲了。警察很快介入，他們不讓媒體在新聞里提這個事。
可你知道，【人啊】是最喜歡私下講悄悄話的動物。很快，
道歉詞匯成了這座城市里最危險的話語”“后來……”奶奶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
“學(xué)校不教禮貌用語了，連‘謝謝’和‘請’都一起取消，怕一不小心引出【那些詞】。
父母再也不讓孩子認(rèn)錯，夫妻吵架只能冷戰(zhàn)，朋友誤解后各走各路，
因為一旦你開口道歉——你就會死?。。∪诵脑絹碓接?，城市越來越冷，大家都笑不出來了。
可沒人敢懷念從前，因為就連想念那些會說‘對不起’的人，都像是一種罪。我吞了口口水，
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看著奶奶模糊的身影，她剛剛已經(jīng)連續(xù)說了不少對不起了。
1 第一年后的故事：張蕾的夜晚“那是我高三的第一晚宿舍生活，”奶奶緩緩說道，
“也是我一生中最不愿回憶的一段日子?！蹦且荒?，道歉詛咒已經(jīng)傳播了一年。
學(xué)校統(tǒng)一取消了德育課，連黑板上“知錯能改”都被擦掉，
只留下冷冰冰的校訓(xùn)：“沉默是保護?！笔堑?，學(xué)校每個門前門后上都貼著一張紅紙，
上面什么字都沒寫，因為寫下那些字的人也會死。當(dāng)說話的人指向那些紅紙的時候，
我們就知道和我說話的人想要道歉了，這樣可以直接回避道歉詛咒。我——張依依，
剛升入高三，被分進了女生寢室311。與我同宿舍的，是李艷、菜淑，還有張蕾。
張蕾是那種你第一眼看到就覺得“太完美”的人。成績好、長得漂亮，說話溫柔，
脾氣又好得不像話。我們都覺得她不適合這個冰冷的世界。第一周的晚上，宿舍還算平靜。
我們彼此說著話，試探著交朋友，心照不宣地不提那個詞。直到一個星期三的夜晚，
電燈忽然在十點熄滅，整棟女生宿舍陷入一片沉沉的黑。有人說是電路老化，也有人說，
是某個女生不小心說錯了什么……“我怕黑?！睆埨俚穆曇粼诤诎抵许懫稹！伴]嘴。
”李艷冷冷地說，“你會讓我們都倒霉?！薄皠e嚇?biāo)恕！辈耸缧÷曊f，“她不是故意的。
”我沉默著，用手機微弱的亮光照著窗簾，卻忽然看到張蕾在輕輕發(fā)抖。她用被子捂著自己，
仿佛想把全身藏進一個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洞穴?！拔乙郧鞍?，很容易犯錯”張蕾忽然說，
“踩到別人、走錯路、犯小錯，第一反應(yīng)總是說那啥”沒人敢接話。
我們都知道這話題不能聊?！拔覌屢驗檎f錯了一個詞，當(dāng)著我面……突然倒下。”她繼續(xù)說，
聲音變得有些哽咽，“我當(dāng)時愣在原地，那些詞差點說了出來”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你別說了。”我開口，但聲音輕得連我自己都快聽不見。
張蕾卻好像陷進了回憶的泥沼：“我做錯事會咬舌頭，會寫信，會低頭，
但就是不敢說那個詞。可越是這樣，心里越覺得臟?！薄白】?！”李艷大喊一聲。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砰！砰！砰！“張蕾，你在里面嗎？”那是班主任的聲音。
“你家人出了點狀況，快出來一下?！蔽覀儗σ曇谎?，誰都沒動。張蕾起身，
腳步像是脫力般飄在地上。門開了。門外沒有人。只有一封信，被釘在門框上。
上面寫著：“你的錯，必須由你承擔(dān)?！睆埨俅舸舻卣驹谠?，
嘴唇發(fā)白：“我……真的沒想害誰?！比缓?，她轉(zhuǎn)身看向我們，眼睛泛著光。
“我不是故意的……對……”她還沒說完，臉色驟變，仿佛什么東西一下勒住了她的喉嚨。
“別說！”我們幾乎同時喊出來。
但她終究還是輕輕地吐出了那個音節(jié)：“……不……”一股血從她的鼻孔和眼角滲出，
像被無形的繩索吊住，她緩緩跪在地上。她沒有尖叫，也沒有掙扎，
只是像一只被抽走靈魂的人偶，靜靜地倒下。那一夜，我們誰都沒再睡著。第二天，
學(xué)校通告說：張蕾突發(fā)心臟病，搶救無效。可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心臟病，是詛咒。
那該死“道歉詛咒”開啟了我高三的生涯。2 第一年后的故事：何萌來了張蕾死后，
宿舍里像失去了聲音的鐘表，時間走著，但沒有人敢發(fā)出多余的響動。李艷開始戴耳塞睡覺，
菜淑夜里常常夢魘，而我每天放學(xué)后都拖延回宿舍的時間，寧愿一個人坐在自習(xí)室發(fā)呆。
就在這種壓抑沉默中，一位新同學(xué)的到來打破了死寂。她叫何萌，是從東區(qū)實驗中學(xué)轉(zhuǎn)來的。
開學(xué)第二周就轉(zhuǎn)校，還是頂替了剛死去的張蕾的位置，讓我們心里本能地排斥她。
但何萌似乎并不在意。她長相清秀，眼神明亮，說話總是慢條斯理，
帶著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冷靜?！澳銈冞@里，是不是發(fā)生過什么？”她搬進宿舍的第一天，
就輕聲問我們。沒人回答。她只是笑了笑，說：“我聽說這所學(xué)校，‘死過不少人’。
”我們幾個僵硬地交換了眼神，李艷冷冷道：“少管閑事，管住自己的嘴?！焙蚊赛c點頭，
卻在那天夜里，開始做一件詭異的事。她在床邊擺了一個舊錄音機，每晚睡前播放錄音帶，
里面是某個女孩的聲音——溫柔、輕輕的，卻語調(diào)顫抖。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別怪我……”那聲音，我們聽得出，是張蕾的。
“你從哪兒弄來的？！”菜淑驚恐地問她。何萌笑了笑：“你們宿舍的柜子里啊，
好多她的東西沒處理。我只是好奇，錄音帶沒壞，我就聽了聽?！彼D了頓，望向我們，
“張蕾，其實……并不是詛咒的受害者?！蔽覀兌级⒅?，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浮上心頭。
何萌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八谏厦嬗浟撕芏鄸|西——不是悔過，
而是‘練習(xí)’。練習(xí)怎么逼別人說出那兩個字。”我翻開日記，
一行行字像是被針扎出來的：“李某，踩她書包，不道歉，臉上劃口子。王某，偷她筆，
被威脅，不道歉，被冤枉……她在測試詛咒?！薄八噲D控制別人的‘對不起’，
看看會不會死人，”何萌說，“她不是被害者，她是……傳播者?！薄澳愫f！”李艷怒吼，
“她不可能——她那么善良——”“誰告訴你，笑得溫柔的人就是善良的？”何萌淡淡地說。
我們沉默了?！八詈笞约赫f了‘對不起’，是因為她終于成功了，她‘知道它會殺人’，
所以她想驗證：‘它會不會殺我自己?！彼奚岬臒艉鋈婚W了一下。
“有意思的是——”何萌翻到最后一頁，“她留下了一句話：‘那個最早幫我試驗的人，
仍然活著，在我死后的一周，第七天——他也該說聲對不起了?！苯裉煺堑谄咛?。
我看了看李艷，她的手在抖；蔡淑臉色蒼白；我自己，心跳如鼓。“張蕾到底，
和誰一起……開始了這一切？”何萌忽然湊近我們，壓低聲音，“其實，
她當(dāng)初也不是自己決定的。有人鼓勵她試試的。有人，告訴她：‘反正不道歉就不會死。
’”就在這一刻，李艷忽然站起來，眼神空洞，嘴唇發(fā)白。
“我……我……我不是……”“李艷，不要說出來！”我沖她喊。可她已經(jīng)低頭，
聲音微弱得像細(xì)線：“對……不……起……”她的身體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拽起，
撞在天花板上，重重跌落在地。血，從鼻孔和眼角緩緩溢出。何萌站在原地，
輕輕地合上了那本日記，眼神平靜而遙遠(yuǎn)。“原來，是你啊。
”3 第一年后的故事：不能說，不能寫張蕾死后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從她的日記中，
我們知道了她曾經(jīng)嘗試“操控”道歉詛咒，甚至試圖成為它的主宰者。
但她最終也死在了它的規(guī)則之下。我們原以為一切終于過去了。直到“第三個規(guī)則”，
在陰影中緩緩成形。那天晚上，菜淑偷偷把一張紙條遞給我。
紙上只有幾個潦草的字：“不能寫，不能說，它聽見了?！薄澳銖哪膬簛淼?？”我低聲問她。
她手指發(fā)抖，指了指上鋪的床板。那是李艷死前的床。紙條是在她床墊下面發(fā)現(xiàn)的，
連著一沓泛黃的便簽。每一張上都寫著一個字： 對——不——起。
但最詭異的是——那些字，是用血寫的。菜淑說，她原本只是想找點舊衣服，
卻在床板下面看到用釘子釘死的小抽屜。她撬開它，發(fā)現(xiàn)了這些便簽，
還有一臺破損的錄音筆，按下播放鍵，
乎撕裂般的低語：“對不起不能說……也不能寫……也不能……也不能……”聲音戛然而止，
伴隨一聲極輕的**呃……**像是窒息前最后的喘息。“那錄音筆是誰的？”我問。
“不是李艷的。”她搖頭，“是張蕾的。她留下的東西……在變多。”我整晚都沒睡著，
腦中回響著那句話：不能說，也不能寫。第二天，
我們試著用不同的方式測試——不是為了挑戰(zhàn)，而是為了確認(rèn)。
我在草稿紙上寫下“對不起”，一瞬間，手指像被灼燒般劇痛，紙上的字飛快模糊、扭曲，
像是被某種力量撕裂、吞噬。菜淑試圖發(fā)微信給自己，鍵盤剛打出“對”，手機就死機，
電池瞬間燒毀。那股焦臭味直到晚上都沒有散去?！八呀?jīng)不是只針對‘語言’了。
”何萌一邊用手電照著宿舍墻角，一邊低聲說，“它開始識別‘意圖’。
”“你是說……”我咽了口唾沫，“只要心里真的想表達(dá)歉意，它就會響應(yīng)？”她點頭，
眼神暗沉，“這是第三階段，詛咒的進化?！蔽覀兿裆钤谝粋€不能表達(dá)善意的牢籠里，
一句歉意，不管你用嘴說、手寫，還是只在心里默念，都可能帶來死亡。
“那……如果真的犯錯了怎么辦？”菜淑聲音發(fā)抖?！熬图傺b沒發(fā)生?！焙蚊壤潇o地說，
“要活下去，就得變得冷漠?！本驮谶@一晚，菜淑出事了。她不小心在浴室摔了一跤，
把洗面奶灑到了隔壁宿舍的拖鞋上。那個女生當(dāng)場大罵，怒斥她沒人品。我們都屏住呼吸，
等她的反應(yīng)。她咬著唇，強忍住那句潛意識沖出的“對不……”三個字。她強忍著回到宿舍，
臉憋得通紅，喘著粗氣?！拔易鲥e了，”她哽咽，“我不該——”“不要繼續(x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