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語:大學(xué)室友小木邀請我們宿舍七人去她家鄉(xiāng)藏區(qū)旅游。
她熱情介紹阿姐鼓的傳說——少女自愿獻皮制成神圣鼓面。旅行第七天,小張突然失蹤,
我們在山洞發(fā)現(xiàn)一面新制的鼓,鼓面細膩如少女肌膚。
小木笑著撫摸鼓面:“要啞女的皮才靈驗,所以割舌頭時她叫得好慘。
”山洞深處掛滿人皮唐卡,每張都曾是我們朝夕相處的同學(xué)。
小木父親手持剝皮刀轉(zhuǎn)身:“最后一張皮,該輪到誰?
”---1. 藏地誘惑小木在宿舍里宣布要帶我們回她家鄉(xiāng)時,
眼睛亮得像藏區(qū)高原上最純粹的星子,聲音里裹著蜜糖和酥油茶的香氣。
“去我家那邊看看吧!雪山、圣湖,真正的藏地靈魂!絕對震撼!”她張開手臂,
仿佛要把整個高原的遼闊都塞進我們擁擠的大學(xué)宿舍。小王第一個跳起來,
巴掌拍得震天響:“去!必須去!木木的家鄉(xiāng)肯定美炸了!”她總是這樣,
像株隨風(fēng)搖曳的格桑花,哪邊風(fēng)大哪邊倒。
小張從她那臺轟鳴的游戲本后面探出半張熬夜過度的臉,眼神還黏在閃爍的屏幕上,
含糊地嘟囔:“行吧行吧,只要山里信號別太差,能讓我把日常任務(wù)清了就成。
”小李正對著小鏡子仔細描摹她天生濃密的睫毛,聞言翻了個風(fēng)情萬種的白眼,
聲音拖得又軟又長:“哎喲,高原???聽說紫外線超強的,我這嬌貴的皮膚可怎么辦呀?
”仿佛那高原的陽光是專程為了灼傷她而來。小夕立刻扁了嘴,眼眶說紅就紅,
細聲細氣地接話:“我…我有點怕,聽說那邊好冷,
路也不好走……”好像已經(jīng)預(yù)見了自己即將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無人憐惜的慘狀。而小范,
鏡片后的目光像蛇信子一樣在我們幾個臉上舔了一圈,最后落在小木身上,
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哦?這么熱情?木木,
該不會……你家那邊有什么‘特別’的東西在等著我們吧?”話語像淬了冰的針,
輕輕巧巧地扎過來??諝馕⒚畹啬郎艘凰?。我站在自己的床鋪旁,
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床沿粗糙的木刺,
看著小木臉上那層無懈可擊的、如同描金唐卡般燦爛的笑容。
她像是完全沒聽出小范話里的刺,幾步過去親昵地攬住小范的肩,嗔怪地晃了晃:“討厭!
能有什么特別的?就是想讓你們看看我長大的地方嘛!保證你們終身難忘!”她的笑聲清脆,
撞在宿舍四壁,奇異地驅(qū)散了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寒意。終身難忘?后來我才知道,
這四個字是用血寫的。2. 西行列車最終,七個人,懷揣著各自的心思和行李,
踏上了西行的列車。硬座車廂里混雜著汗味、泡面味和某種難以言喻的陳舊氣息。
窗外無垠的荒原戈壁向后飛掠,鐵軌撞擊的單調(diào)聲響敲打著耳膜。
小王和小張湊在一起刷著手機短視頻,發(fā)出間歇性的傻笑。小李對著巴掌大的化妝鏡,
第一千零一次整理她額前那幾縷精心卷過的劉海。小夕蜷在靠窗的角落,
裹緊了單薄的防曬衣,眼神空茫地望著外面飛逝的灰黃色調(diào),仿佛自己是被押解流放的囚徒。
小范則塞著耳機,目光沉沉地落在窗外,鏡片反射著流動的光影,誰也猜不透她在想什么。
只有小木,始終是那副主人翁般的熱情。
她變戲法似的從碩大的背包里掏出風(fēng)干牦牛肉、奶渣和一小壺青稞酒,熱情地分給我們。
那酒液辛辣滾燙,順著喉嚨燒下去,短暫的暖意之后,是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痛。“嘗嘗!
這才夠勁兒!”小木自己灌了一大口,臉頰飛起兩團高原紅,眼睛亮得驚人。
她開始繪聲繪色地講起家鄉(xiāng)的故事,關(guān)于神山圣湖的傳說,關(guān)于朝圣者的虔誠。
她的聲音在嘈雜的車廂里異常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蠱惑人心的韻律。“……最神奇的,
是阿姐鼓?!彼穆曇魤旱土诵?,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肅穆,瞬間攫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連沉迷游戲的小張都抬起了頭?!皞髡f里,那是溝通神靈的圣物。做鼓的皮,
必須來自一位純潔無瑕的少女。而且啊……”她頓了頓,目光在我們臉上緩緩掃過,
像冰冷的絲綢拂過皮膚?!氨仨毷撬母是樵福瑒兿伦约旱钠?,獻給神明。
”她纖細的手指在空氣中虛虛地劃過,仿佛在撫摸某種無形的、光滑的表面。
“自愿……剝皮?”小夕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臉色比剛才更白了。“對呀!
”小木用力點頭,臉上是混合著虔誠與一種奇異興奮的光?!爸挥羞@樣,鼓聲才能直抵天聽,
帶來祝福和庇佑!那鼓面……”她微微瞇起眼,仿佛在回憶某種極致的美物。
“用人皮鞣制出來,細膩光滑,帶著生命本身的靈性,是這世間任何皮子都比不了的圣物。
”一股寒氣猛地從我的尾椎骨竄上來,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胃里那點青稞酒帶來的虛假暖意消失得無影無蹤。剝皮?自愿?圣物?
這幾個詞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我的認知里。我下意識地看向其他人。
小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嘴角不自然地抽搐。小張握著手機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繃得發(fā)白。
小李忘了整理她的劉海,微張著嘴,露出一點茫然無措的傻氣。小夕整個人縮得更小,
幾乎要嵌進座椅里。只有小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后的眼睛死死盯著小木,
像發(fā)現(xiàn)了獵物蹤跡的獵人,那眼神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種冰冷的、近乎狂熱的探究。
小木對我們的反應(yīng)恍若未覺,依舊沉浸在她那個光怪陸離又血腥神圣的世界里。
她又掏出一塊黑乎乎、泛著油光的肉干,炫耀似的晃了晃?!斑觯€有這個!肉菩提!
聽過沒?真正的稀罕物!得道高僧虹化失敗,肉身不腐,
在特定的天時地利下才能結(jié)出的寶貝!大補!
”那東西散發(fā)著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油脂和古老塵埃的沉悶氣味,令人作嘔。
小李嫌惡地捂住了鼻子,嬌聲抱怨:“天哪!這什么味兒??!快拿走快拿走!
”小木咯咯地笑,渾不在意,反而把那塊“肉菩提”湊得更近了些?!安欢税??這是福緣!
沾一點氣息都是好的!”她的笑聲在車廂渾濁的空氣里回蕩,莫名地刺耳。
3. 高原邊緣列車在第三天清晨抵達了那座孤懸于高原邊緣的小站。空氣稀薄、清冷,
帶著冰雪和風(fēng)沙打磨過的粗糲感。站臺破敗,
幾棟低矮的土黃色建筑在巨大的天穹下顯得渺小而脆弱,
遠處是連綿起伏、沉默如巨獸的灰褐色山巒,山頂覆蓋著終年不化的積雪,
在稀薄的陽光下反射著冷硬的光。一輛破舊得仿佛隨時會散架的越野車早已等候多時。
開車的是個黝黑精瘦的中年漢子,沉默得像一塊風(fēng)化的巖石。小木叫他“阿爸”,語氣親昵。
男人只是從鼻腔里發(fā)出一聲模糊的應(yīng)和,眼皮都沒抬一下。他接過我們笨重的行李箱,
像扔幾捆干草似的塞進后備箱,動作粗魯,
帶著一種高原生存磨礪出的、對物品毫不在意的冷漠。
他的眼神偶爾掃過我們這群穿著鮮艷沖鋒衣、與周遭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異鄉(xiāng)人時,
那目光像冰冷的刀鋒,短暫地剮過皮膚,留下無形的刺痛。
車子在盤旋顛簸的土路上掙扎了整整一天,發(fā)動機發(fā)出垂死般的轟鳴。
車廂里彌漫著汽油味、塵土味和越來越濃的、屬于高原的荒蕪氣息。小夕暈車暈得昏天黑地,
臉色慘綠,蜷在后座角落,發(fā)出細弱的、貓一樣的嗚咽。
小李精致的妝容早已被汗水和灰塵糊花,她煩躁地用濕紙巾一遍遍擦拭臉頰,
低聲咒罵著這該死的路和鬼地方。小范則一直沉默,臉色陰沉,
目光死死鎖在窗外飛掠而過的、單調(diào)而蒼涼的景色上。
當(dāng)車子最終停在一片相對開闊的谷地時,天色已近黃昏。
幾座孤零零的石砌碉房嵌在陡峭的山坡上,像被遺忘在時間之外的巨大骨骸。
風(fēng)毫無遮攔地掠過山谷,發(fā)出嗚嗚的怪響,卷起地上的沙礫抽打在人臉上,生疼?!暗搅?!
”小木跳下車,聲音帶著一種歸巢的雀躍,張開雙臂擁抱那凜冽的風(fēng)。“歡迎來到我的家!
”眼前的“家”,與其說是村落,不如說是一個被世界遺棄的角落。只有寥寥幾戶人家,
石墻低矮,窗洞狹小幽深,像一只只窺伺的眼睛。沒有燈光,沒有炊煙,只有死寂和風(fēng)。
一種巨大的不安攫住了我,像冰冷的藤蔓纏住了心臟。所謂的“客房”,
是碉房最底層一間陰冷的石室。墻壁厚得可怕,隔絕了大部分光線,
只有高處一個狹窄的窗洞透進幾縷昏黃的天光??諝饫飶浡惸甑耐列任丁⒚刮?,
還有一種極淡的、難以捕捉的……像是某種油脂混合著陳舊香料的氣息。
地上鋪著幾張辨不清顏色的厚氈墊,冰冷堅硬。角落里堆著些蒙塵的農(nóng)具和雜物,影影綽綽。
“條件簡陋,大家克服一下!”小木笑嘻嘻地指揮著,“晚上我阿爸給你們露一手,
嘗嘗真正的藏家風(fēng)味!”晚餐是在碉房二層的主屋吃的。屋子中央有個火塘,
跳動的火焰在四壁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小木的父親在火塘邊忙碌,
沉默地翻烤著滋滋冒油的肉塊。他依舊很少說話,動作間帶著一種近乎機械的精準(zhǔn)。
肉香混合著濃郁的香料味彌漫開來,但不知為何,這香氣鉆進鼻腔,卻勾不起絲毫食欲,
反而讓我胃里一陣陣發(fā)緊。小木的母親端上了熱騰騰的酥油茶。那是個異常瘦小的女人,
臉色是一種常年不見陽光的蠟黃,眼珠渾濁,動作遲緩得近乎呆滯。
她自始至終沒有看我們一眼,放下碗,便悄無聲息地退到火光照不到的陰影角落里,
蜷縮著坐下,像一個沒有生命的擺設(shè)。
她身上散發(fā)著一股濃重的、像是草藥和什么東西腐爛混合的怪味?;璋档墓饩€下,
我注意到她端著木碗的手指,粗糙黝黑,指關(guān)節(jié)異常粗大扭曲,
像是曾遭受過某種可怕力量的摧殘?!鞍屔眢w不太好?!毙∧据p描淡寫地解釋了一句,
將酥油茶分給我們。那晚的“藏家風(fēng)味”是烤羊排,
還有一大鍋翻滾著濃稠紅油、香氣撲鼻的肉湯。
小木的父親將烤好的肉分到我們面前的木盤里,火光映著他溝壑縱橫的臉,依舊沒什么表情。
“吃吧,新鮮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像砂紙摩擦石頭。肉很嫩,
香料味霸道地掩蓋了所有其他味道。小李皺著眉,小心地用筷子戳著,低聲抱怨著油膩。
小夕只勉強喝了幾口湯,臉色依舊難看。小范盯著自己盤里的肉,
又抬眼看了看角落里小木母親那團模糊的影子,鏡片后的目光閃爍不定。我切下一小塊羊肉,
肉質(zhì)紋理細密,但入口卻有種難以形容的怪異感,不是羊肉的膻,也不是香料的辛,
而是一種……更深層的、仿佛源自骨髓的陰冷油膩。強忍著胃里的不適,
我強迫自己吞咽下去。小木吃得津津有味,一邊嚼著肉,一邊又開始了她的“知識普及”。
“看到墻上掛的那個沒?”她指著火塘上方,
陰影里懸掛著的一個黑乎乎、形狀怪異的彎鉤狀東西,非金非木,
表面似乎裹著一層陳年的污垢和油光,透著一股不祥的邪氣。“那叫‘肉蓮法器’,
密宗的東西,厲害著呢!能降服一切邪魔歪道!”她的語氣帶著一種隱秘的驕傲。
“還有那個,”她的目光轉(zhuǎn)向墻角一個不起眼的矮柜,上面放著一個碗狀的東西,顏色暗沉,
像是骨頭,邊緣似乎還鑲嵌著什么?!澳鞘恰掳屠?,高僧的頭蓋骨做的。用它盛放供奉,
法力無邊!”“金剛杵、金剛槌……都在經(jīng)堂里供著,明天帶你們?nèi)タ?!”她越說越興奮,
火光映在她臉上,那笑容顯得異??簥^,甚至有些猙獰。“人骨……做的碗?
”小王的聲音發(fā)顫,手里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木盤上?!皩Π?!”小木毫不在意,
甚至帶著一種炫耀。“真正的圣物,都這樣!只有最純凈的材質(zhì),才能承載最強大的力量!
”她拿起一根烤得焦香的肋排,用力撕咬下一大塊肉,油光沾滿了她的嘴角?;鸸馓S,
在她眼中投下兩簇瘋狂搖曳的影子。我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喉嚨發(fā)緊,再也忍不住,
猛地站起身,踉蹌著沖下陡峭狹窄的木梯,撲到冰冷的石墻角落,劇烈地干嘔起來。
那晚吃的所有東西,連同胃酸,都化作了冰冷的恐懼,死死堵在胸口。
身后傳來小木隱約的、帶著點不滿的嘟囔:“……城里人,真嬌氣。
”4. 石窟驚魂這一夜,無人安眠。石室冰冷徹骨,呼出的氣在眼前凝成白霧。
厚氈墊又冷又硬,硌得骨頭生疼。風(fēng)聲在碉房外呼嘯,穿過石縫,發(fā)出尖銳凄厲的哨音,
時而像是女人的哭泣,時而又變成某種野獸壓抑的低吼。黑暗中,感官被無限放大。
隔壁石室似乎傳來若有若無的、金屬刮擦石面的聲音,刺耳而持續(xù),
像有人在用鈍刀慢條斯理地切割著什么。偶爾,
還能聽到極其輕微的、類似重物在地面拖行的摩擦聲,緩慢,粘滯,
就在我們頭頂?shù)哪程庬懫?。小夕的啜泣聲斷斷續(xù)續(xù),像游絲一樣在黑暗里飄蕩。
小王翻來覆去,身下的氈墊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小張則異常沉默,
黑暗中只能看到她手機屏幕微弱的光偶爾亮起,映出她緊抿的唇線和緊繃的下頜。
小范一直面朝墻壁側(cè)躺著,姿勢僵硬,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小李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
只露出一雙在黑暗中睜得極大的眼睛,警惕地捕捉著四周任何一絲異響。
恐懼像冰冷滑膩的蛇,在黑暗中悄然游走,纏繞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第二天,天色陰沉,
厚重的鉛云低低地壓著山頭。
小木興致勃勃地要帶我們?nèi)ァ俺ァ薄獏⒂^山腰處一座據(jù)說年代久遠的廢棄小寺廟。
山路崎嶇陡峭,布滿碎石。稀薄的空氣讓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小夕體力最差,
沒走多遠就氣喘吁吁,臉色慘白,幾乎是被小王半拖半拽著前進。小張則落在最后,
一路上都在焦躁地查看手機,尋找那根本不存在的信號,嘴里低聲咒罵著?!翱炝丝炝?!
就在前面!”小木走在最前,步伐輕快,不時回頭催促,臉上是毫無陰霾的笑容。
轉(zhuǎn)過一個陡峭的山坳,一片嶙峋的黑色巨巖突兀地矗立在眼前。巨巖下方,
一個幽深的洞口像野獸張開的口,無聲地等待著。洞口邊緣的石壁被熏得黢黑,
殘留著模糊不清、線條怪異的暗紅色符號,透著一股邪異的血腥氣?!熬褪沁@里!
”小木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興奮,“里面可有寶貝!
”一股陰冷潮濕、混雜著濃重灰塵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甜腥的氣味,猛地從洞口涌出,
撲面而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胃里一陣翻騰?!斑@……要進去?
”小李捂著鼻子,聲音發(fā)顫?!爱?dāng)然!”小木不由分說,率先打開了強光手電,
光束刺破洞口的黑暗,“來都來了,不看看多可惜!”她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鼓動。
小王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小木,又看了看幽深的洞口,最終墻頭草的屬性占了上風(fēng),
也打開了手機電筒,跟了上去。“就是,怕什么!木木帶路!”小夕死死抓住小王的胳膊,
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驚恐地看著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小張煩躁地嘖了一聲,
似乎對這種“探險”毫無興趣,但還是慢吞吞地跟上了。小范站在洞口邊緣,
手電光柱緩緩掃過那些暗紅色的詭異符號,眉頭緊鎖,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如刀。我落在最后,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每靠近洞口一步,那陰冷腐敗的氣息就更濃一分,
像冰冷的舌頭舔舐著皮膚。5. 阿姐鼓聲洞內(nèi)比想象中更深,也更曲折。
手電光柱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晃動,照亮嶙峋的怪石和垂掛下來的、濕漉漉的苔蘚。
腳下的地面濕滑黏膩??諝鈳缀跄郎?,那股腐敗甜腥的氣味越來越濃,粘稠得如同實質(zhì),
糊在口鼻之間。走了大約十幾分鐘,前方豁然開朗,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
赫然矗立著一面鼓!它比尋常的鼓大得多,鼓身是深色的、盤繞虬結(jié)的不知名硬木,
打磨得異常光滑,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微光。
而鼓面……那鼓面……手電光集中打在上面。那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細膩和光滑。
它呈現(xiàn)出一種極淺的、近乎象牙白的膚色,帶著生命肌理特有的柔潤光澤,
仿佛還殘留著體溫。光線滑過鼓面,竟看不到一絲毛孔或紋理的痕跡,
只有一種令人心頭發(fā)毛的、非自然的完美。鼓面緊繃,微微反光,
像凝固的、剛剛剝下的皮膚?!鞍ⅰ⒔愎??”小王的聲音抖得不成調(diào)子,
手電光柱也在劇烈地搖晃。小木站在鼓前,臉上那種天真的興奮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迷醉的、病態(tài)的狂熱。她伸出手,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褻瀆的溫柔,
輕輕撫過那光滑得不可思議的鼓面。冰冷的石室里,
她撫摸鼓面的動作卻帶著一種異樣的親昵,仿佛在觸碰情人的臉頰?!捌涟??”她輕聲說,
聲音在空曠的石窟里激起微弱的回音,空洞而詭異。“多完美的鼓面啊……用了最好的材料,
最虔誠的心?!彼闹讣庠诠拿嬷醒刖従彯嬛Γ抢锼坪醣戎車伾陨钜稽c點,
像一道愈合的疤痕?!耙獑∨钠げ澎`驗,”她微微歪著頭,像是在欣賞一件絕世藝術(shù)品,
嘴角勾起一抹甜蜜又殘酷的弧度?!斑@樣鼓聲才能穿透一切,直達神聽。
所以……”她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詭秘興奮?!皠兤ぶ埃?/p>
得先把舌頭割掉。不然,叫得太慘,皮子繃緊了,就不夠光滑了。
”她的指尖停留在鼓面中央那個顏色略深的地方,輕輕點了點。“割的時候,
她叫得……可真是響啊?!彼兰?。絕對的死寂。連呼吸聲都消失了。
石窟里只剩下我們心臟瘋狂擂鼓般的巨響,撞擊著耳膜,幾乎要破膛而出。
冰冷的空氣像凝固的鉛塊,沉沉地壓在每個人的肺葉上。
小張的臉在手電光下瞬間褪盡了所有血色,慘白得像一張揉皺的紙。她的眼睛瞪得極大,
瞳孔因為極度恐懼而縮成了兩個針尖。那面鼓,那光滑如少女肌膚的鼓面,
小木輕柔撫摸的手指,還有那輕飄飄說出的話語……像無數(shù)冰冷的毒針,
瞬間刺穿了她所有的神經(jīng)。她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嗚咽,
像被扼住了脖子的鳥。“啊——”下一秒,她猛地轉(zhuǎn)身,手機從僵硬的手指間滑落,
“啪”地一聲摔在濕滑的巖石上,屏幕瞬間碎裂。她根本顧不上去撿,
像一頭發(fā)瘋的、被無形鞭子抽打的困獸,爆發(fā)出驚人的速度和力量,朝著來時的洞口方向,
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腳步聲在空曠的石窟里激起雜亂的、絕望的回響?!靶?!
”小王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聲音發(fā)顫。“別管她!”小木猛地回頭,
臉上的甜蜜和狂熱瞬間凍結(jié),眼神變得像高原的凍土一樣冷硬銳利,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暴戾。“讓她跑!這地方岔道多得很,亂跑就是找死!
”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掃過我們剩下幾人慘白驚恐的臉。
那眼神里沒有絲毫的憐憫或擔(dān)憂,只有一種掌控獵物般的冷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走吧,”小木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甚至帶著點詭異的輕松。
“里面……還有更‘好’的東西呢?!彼辉倏炊纯诘姆较?,
仿佛小張的逃跑只是拂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轉(zhuǎn)身徑直朝著石窟更深處走去。
強光手電的光柱打在前方,像一把劈開黑暗的利刃,指向更深沉的未知。
我們像被無形的繩索牽引著,或者說是被巨大的恐懼釘在了原地幾秒后,
又被小木那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推著,麻木地、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去。
每一步都踩在粘稠的冰冷里,每一步都像踏在深淵的邊緣。身后,
小張絕望的腳步聲和嗚咽聲迅速被黑暗吞噬,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存在過。石窟深處,
空間更加幽暗。小木的手電光柱緩緩移動,最終定格在石窟一側(cè)的巖壁上。光線所及之處,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血液瞬間凍結(jié)!那不是普通的巖壁。上面……掛滿了東西。
一張張,大小不一。6. 人皮唐卡邊緣并不規(guī)整,甚至帶著毛糙的、撕裂的痕跡。
它們被粗大的、銹跡斑斑的鐵釘,以一種極其隨意甚至粗暴的方式,直接釘在冰冷的巖石上。
每一張都呈現(xiàn)出一種失去了生命支撐后的松弛和褶皺,像晾曬過頭的皮革,在昏黃的光線下,
泛著一種油膩、蠟黃的、令人作嘔的光澤。那是人皮。
一張張被剝下、被撐開、被釘在石壁上的人皮!光線緩緩掃過。
有些皮子上還粘連著零星的、干涸發(fā)黑的毛發(fā)。有些則殘留著模糊的、暗紅色的刺青圖案,
扭曲變形,如同垂死者最后的詛咒。它們的“臉”部位置空洞地凹陷著,
眼洞和嘴洞是三個黑黝黝、深不見底的窟窿,無聲地對著我們,
散發(fā)著最原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和怨毒??諝饫锬枪筛瘮√鹦鹊臍馕稘饬业搅隧旤c,
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油脂和某種刺鼻的防腐藥水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人……人皮唐卡……”小木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詠嘆的調(diào)子,
在這人間地獄般的場景里顯得格外刺耳和瘋狂。
她的手電光在一張相對“完整”的皮子上停留。那張皮子很新,顏色較淺,
上面用極其繁復(fù)的線條和濃艷到詭異的礦物顏料,
繪制著一尊面目猙獰、獠牙外露的護法神像。神像的眼睛部分,
鑲嵌著兩粒小小的、渾濁的黑色石子,在手電光下反射著死氣沉沉的微光。“看到了嗎?
”小木的聲音透著病態(tài)的滿足,“這才是真正的藝術(shù)!用最虔誠的‘畫布’,
描繪最神圣的憤怒尊!每一筆,都凝聚著無上的愿力!”“嘔——”小李再也支撐不住,
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胃里翻江倒海,酸腐的氣味瞬間彌漫開來,
混合著石窟里原有的惡臭,令人作嘔。小夕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雙眼翻白,
身體軟軟地向后倒去,被同樣面無人色的小王下意識地扶住。
小范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她死死盯著那些被釘在石壁上的人皮,
鏡片后的眼睛燃燒著冰冷的火焰,手指緊緊攥成了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而我,
胃里翻騰著,喉嚨被無形的恐懼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視線無法控制地掃過那些空洞的眼窩,掃過那猙獰的唐卡,
最后落在小木那張在光影交錯中顯得異常亢奮、甚至有些扭曲的側(cè)臉上。一個名字,
一個念頭,像冰冷的毒蛇猛地躥上我的腦?!垼?/p>
對較新的人皮……那身形輪廓……那絕望狂奔的背影……“小張……”我的嘴唇無聲地翕動,
巨大的恐懼和悲痛瞬間攫住了心臟?!班牛俊毙∧舅坪趼牭搅宋椅⑷醯臍庖?,猛地轉(zhuǎn)過頭,
手電光柱像利劍一樣刺向我慘白的臉。她的眼睛在強光下亮得嚇人,
帶著一種非人的、捕食者般的專注和探究?!澳阏f什么?”她的聲音很輕,
卻像冰錐一樣扎進我的耳膜。就在這時——“嗒……嗒……嗒……”清晰的腳步聲,
從我們剛才進入石窟的那個方向,不緊不慢地傳來。每一步都踏在濕滑的巖石上,
發(fā)出粘滯而沉重的回響,在死寂的石窟里被無限放大。那聲音不像是小張慌亂絕望的奔跑,
而是一種沉穩(wěn)的、帶著某種目的性的、如同死神叩門般的節(jié)奏。我們所有人的動作都僵住了,
像被瞬間凍結(jié)的冰雕。連嘔吐的小李都猛地捂住了嘴,
驚恐地瞪大眼睛看向聲音來源的黑暗深處。小夕癱在小王懷里,身體篩糠般抖動著。
小范猛地轉(zhuǎn)身,手電光束瞬間打了過去!昏黃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來人的輪廓。
是小木的父親。他依舊穿著那身沾滿油污和不明污漬的藏袍,
黝黑的臉在光影下如同刀劈斧鑿的巖石,沒有任何表情。他手里沒有拿手電,
另一只手里……握著一把刀。那不是普通的藏刀。
那是一把形狀奇特、通體烏黑、刀刃卻閃爍著森冷寒光的彎刀。刀身短而厚重,
刀背帶有猙獰的鋸齒,刀尖微微上翹,形成一個極其適合鉤割的弧度。
刀柄是某種深色的硬木,被常年使用磨得油亮。這把刀,根本不是為了切割牛羊,
它的每一個弧度,每一寸寒光,都只為一種目的而存在——剝皮。他沉默地站在光柱的邊緣,
像一尊從地獄巖壁中走出的煞神。渾濁的目光越過我們,越過那些被釘在石壁上的人皮唐卡,
最終,落在了小木身上。那眼神里沒有任何詢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只有一種冰冷的、理所當(dāng)然的確認。石窟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我們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
還有那把剝皮彎刀上,一滴粘稠的暗紅色液體,正順著森冷的刀刃,緩緩滑落?!班?。
”它滴落在冰冷的巖石地面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喪鐘一樣,
重重敲在每個人的心頭。小木臉上的狂熱瞬間收斂,她看著她的父親,
又緩緩地、像挑選待宰羔羊般,目光在我們幾個驚駭欲絕的臉上逐一掃過。
那目光帶著一種評估和計算的冰冷,最終,她咧開嘴,
露出一個混合著無奈和殘忍的甜蜜笑容?!鞍郑彼穆曇粼诳諘绲氖呃锴逦仨懫?,
帶著一絲撒嬌般的抱怨,卻字字如冰錐刺骨,“你怎么才來?客人們……都等急了呢。
”她的視線最后定格在我慘白如紙的臉上,那笑容更深了,
眼底閃爍著一種令人骨髓發(fā)寒的、純粹的惡意?!澳憧矗彼p飄飄地說,仿佛在談?wù)撎鞖猓?/p>
“最后一張皮,該輪到誰?”7. 剝皮之問人語:小木父親手中的剝皮刀滴落暗紅粘液。
“最后一張皮,該輪到誰?”小木甜蜜的詢問如同催命符。石窟深處,
我們目睹小李被推下懸崖,小范在肉蓮法器下化為一灘污血,
小夕的身體里長出蠕動的肉菩提。小王試圖用金剛杵反抗,卻被釘死在冰冷石壁。
僅剩的我逃進經(jīng)堂,卻撞上小木母親空洞的眼窩——她的皮,
早已成了墻上那幅最古老的唐卡。身后,小木的腳步聲帶著剝皮的韻律響起:“輪到你了哦。
”---石窟里的死寂被小木那聲甜蜜的催命符徹底擊碎,又在下一秒被更深的恐懼淹沒。
空氣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漿,每一次呼吸都扯著肺葉生疼。小木父親的身影堵在唯一的出口,
那把剝皮彎刀上的暗紅液體,在昏黃的手電光下折射出地獄的微光。他的目光,渾濁而精準(zhǔn),
像屠夫在掂量案板上的肉,最終落在了小李那張妝容早已糊花、只剩下無邊驚恐的臉上。
“不……不是我!別看我!”小李發(fā)出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尖叫,身體猛地向后縮,
高跟鞋在濕滑的巖石上一個趔趄。她像是被無形的毒蛇盯上,爆發(fā)出求生的本能,
轉(zhuǎn)身就朝著石窟另一側(cè)一條更狹窄、更幽暗、不知通往何處的岔道亡命奔逃!
高跟鞋敲擊巖石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帶著絕望的節(jié)奏?!皣K。
”小木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帶著點惋惜的咂舌,像看到不聽話的寵物弄臟了地毯。
她甚至沒有看父親一眼。那個沉默如巖石的男人動了。他沒有奔跑,只是邁開步子,
步伐不快,卻異常沉穩(wěn),每一步都踏在人心跳的間隙,帶著一種狩獵大型野獸般的從容。
他龐大的身軀像一堵移動的陰影墻,瞬間堵住了小李逃竄的方向。小李的尖叫戛然而止,
變成喉嚨被扼住的嗬嗬聲。她試圖從男人身側(cè)的空隙擠過去,像一只慌不擇路的兔子。
男人甚至沒有揮刀。他只是抬起那只空閑的、蒲扇般的大手,裹挾著一股腥風(fēng),
朝著小李嬌小的身體,猛地一推!動作簡單,粗暴,不帶絲毫煙火氣。“啊——?。。?/p>
”小李的尖叫被灌入喉嚨的冷風(fēng)撕碎,身體如同斷了線的紙鳶,
不受控制地飛向岔道口的邊緣——那里根本不是路,
而是一道被黑暗吞噬的、深不見底的斷崖!她的身影在空中徒勞地揮舞著手臂,
只留下一聲短促到幾乎聽不見的、肉體撞擊在下方遙遠巖石上的悶響,隨后,
便是永恒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幾秒鐘后,
一聲微弱的、令人牙酸的“噗通”聲從深淵底部隱隱傳來,像石頭落進爛泥塘。
石窟里只剩下我們粗重如風(fēng)箱的喘息?!罢娌宦犜挕!毙∧酒财沧?,語氣帶著點嬌嗔的埋怨,
仿佛小李只是打碎了一個不值錢的杯子。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針,再次在我們臉上逡巡,
這一次,鎖定了面無人色、牙齒咯咯作響的小范。小范猛地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