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許長安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回了他租住在馬巷的那間平房。
為了掩人耳目,他沒住在廠里分的宿舍,而是在距離廠子幾里地的馬巷租了房子。
“砰”的一聲推開房門,屋子里黑漆漆的,沒有一絲燈光。
他摸索著拉開燈繩,昏黃的燈光下,屋子里空空蕩蕩,哪里有飯菜的香氣,只有冰冷的鍋灶和早上碎落在地上的,還沒來得及收拾的花瓶。
桌上,那個他曾經(jīng)用來盛飯的搪瓷碗孤零零地倒扣在那里。
許長安站在屋子中央,一股莫名的慌亂和空虛如同潮水般襲上心頭。
他這下才終于相信,沈青梧,是真的走了。
而且,是以一種他完全沒有料到、也無法掌控的方式,帶著足以毀滅他一切的證據(jù),決絕地走了。
許長安無力地癱倒在地,冰冷的水泥地面透過薄薄的衣衫傳來刺骨的寒意,一直涼到他心里。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從一開始,當蘇云歸找到他,提出那個交易時,他就預想過可能會出紕漏。
他不想答應,可蘇云歸拿捏著他的把柄,讓他不得不接受那個交易。
可他當時想著,沈青梧那個女人,常年待在窮鄉(xiāng)僻壤的下河村,沒文化,沒見識,不經(jīng)過他的同意,連城都不敢進一次。
而且就算她知道了什么,又能怎么樣?
她娘家早就沒有能靠得住的人了,妹妹沈芝瑤家一堆爛攤子,老娘李桂香那半死不活的身體,每個月都指望著他寄回去的藥費吊著命。
正因如此,他才敢鋌而走險,偽造了那張假的結婚證,把沈青梧和女兒扔在鄉(xiāng)下,自己和蘇云歸領了正兒八經(jīng)的結婚證。
想著一旦蘇云歸在城里扎下根來,他就立即跟她撇清關系。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在他眼里逆來順受、唯唯諾諾的沈青梧,居然敢這么做!
重婚罪,偽造國家機關證件......
任何一條,都足以讓他身敗名裂,工作不保,甚至鋃鐺入獄。
他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他引以為傲的前途,在這一刻,都化為了泡影。
許長安癱在冰冷的地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絕望,什么叫萬劫不復。
......
第二天一早,陸春華見沈青梧要出門,便自告奮勇地說她來照顧小滿,讓沈青梧放心去辦事情,家里有她呢。
沈青梧連聲感謝,蹲下身和小滿道別。
“小滿,媽媽去辦點事,可能回來沒那么快,你在家聽陸奶奶的話,要乖!”
小滿點點頭,乖巧應聲,
“媽媽,我會乖的,你自己要注意安全?!?/p>
小家伙眨巴眨巴眼睛,強忍淚花,沈青梧知道,小滿雖然什么都沒問,心里卻是明白的。
沈青梧出了門,跟早早等著她的丁主任直奔市公安局。
講完事情經(jīng)過,丁主任趁熱打鐵道,
“公安同 志,我們請求你們現(xiàn)在就跟我們一起去一趟第一重型機械廠。因為據(jù)我們了解,廠里領導和同事根本就不知道沈青梧同 志是許長安的妻子?!?/p>
“沈青梧同 志在場,方便當面對峙,也便于廠方了解真實情況,配合你們的調(diào)查?!?/p>
公安同 志一聽,覺得很有道理,立刻表示同意,
“丁主任說得對,這種情況確實需要我們和廠方當面溝通核實,固定證據(jù)。走,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
于是,一行人直接來到了廠長辦公室。
沒想到,推開門,許長安竟然也在里面!
他正站在趙廠長的辦公桌前,額頭上布滿汗珠,臉色蒼白,似乎正在拼命地向趙廠長解釋著什么,語氣焦急而慌亂。
當他看到兩位身穿制服的公安同 志,以及跟在他們身后的丁主任和面無表情的沈青梧時,整個人如同被抽去了骨頭,兩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嘴唇哆哆嗦嗦地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眼神里充滿了絕望和恐懼。
公安同 志上前一步,向趙廠長亮明身份并說明來意。
趙廠長的臉色黑得像鍋底,連忙起身向公安同 志點點頭,表示積極配合工作。
接著狠狠地瞪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許長安,仿佛要用目光在他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隨即不耐煩地背手轉身,將眼睛撇向窗外,再也不想多看這個給他和廠里丟盡臉面的人一眼。
公安同 志將目光轉向癱坐在椅子上的許長安,聲音嚴肅地問道,
“許長安,對于你犯下的偽造國家證件罪和重婚罪,你還有什么要解釋的嗎?”
許長安面如死灰,嘴唇翕動了幾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嗡嗡的轟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