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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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國機(jī)場外。
我裹緊風(fēng)衣走出閘口，就看到程煜倚在立柱旁。
“瘦了。”
他接過我的行李箱，指腹擦過我手腕上未褪的淤青。
這個從小和我一起爬樹掏鳥蛋的發(fā)小。
如今已是A國最年輕的創(chuàng)傷科心理專家。
診療室的沙發(fā)泛著亞麻香，程煜往我手里塞了杯熱可可。
“說說在飛機(jī)上的夢吧?！?/p>
他戴著細(xì)框眼鏡，鋼筆尖在記錄冊上沙沙游走。
我蜷起腿，望著百葉窗切割的光斑：
“又夢到游輪了?！?/p>
“這次劫匪沒出現(xiàn)，顧硯岑穿著結(jié)婚時的西裝，站在甲板上朝我伸手?！?/p>
“他說海水下面有星星，讓我跟他跳下去?！?/p>
程煜突然停筆，鏡片后的瞳孔縮了縮。
“然后呢？”
“然后我看到他背后飄著個嬰兒，小小的，渾身纏著海藻。”
我低頭盯著杯中的漣漪。
“嬰兒沖我笑，我就跟著它往反方向走了?！?/p>
“你的癥狀比我想象中要嚴(yán)重，但我會治好你的?！?/p>
A國的冬天來得很快。
程煜的公寓對面，他給我安置了一個小小的家。
“在你癥狀好轉(zhuǎn)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我視線太久?！?/p>
他站在門口，手里拎著一袋剛買的食材。
鼻尖被冷風(fēng)吹得微紅，卻還是固執(zhí)地把圍巾摘下來裹在我脖子上。
我低頭看著腳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程煜，謝謝你?！?/p>
他忽然伸手，輕輕彈了下我的額頭，像小時候那樣。
“謝什么？”
他挑眉。
“我八歲那年就說過了，要保護(hù)你一輩子?！?/p>
我愣住，記憶突然閃回二十年前。
“月言別怕！我?guī)湍愦蚺軌娜?！?/p>
小程煜擋在我面前，胳膊上還帶著擦傷，卻倔強(qiáng)地舉著樹枝。
眼眶突然發(fā)熱。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人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過我。
程煜的診所每周三次的心理治療。
“今天試試這個?！?/p>
他遞給我一個沙盤，里面是細(xì)軟的白沙。
“把你想放的東西放進(jìn)去，任何東西都可以?！?/p>
我的手指懸在半空，顫抖著，最終只捏起一粒小小的貝殼。
“這是寶寶?！?/p>
我輕聲說。
程煜沒有打斷我，只是安靜地記錄。
我又拿起一塊尖銳的黑色石頭。
“這是顧硯岑。”
最后，我抓起一把沙子，任由它們從指縫流走。
“這是，我碎掉的那部分?！?/p>
程煜突然握住我的手，掌心溫暖干燥。
“沙子流走了，但手還在。”
他看著我。
“月言，你比想象中堅(jiān)強(qiáng)?！?/p>
圣誕夜，A國的街道鋪滿了厚厚的雪。
程煜的公寓里，壁爐燒得正旺。
他蹲在地上，拆開一個扎著蝴蝶結(jié)的紙箱。
一只毛茸茸的金毛幼犬探出頭來。
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的手指。
“生日快樂。”
程煜抬頭看我，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溫柔又明亮。
我怔怔地望著那只小狗，它搖著尾巴，跌跌撞撞地朝我爬過來。
最后趴在我的拖鞋上，仰頭“汪”了一聲。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腦袋。
“它叫什么名字？”我問。
程煜笑了：“你取?！?/p>
我想了想，輕聲說。
“就叫星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