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走錯地方了?!?/p>
張仲民賠著笑,眼角余光掃過這個外面看起來威嚴,里面的小屋子略顯逼仄的四合院。
現(xiàn)在正是大中午頭,院里就這么一個人。
中年婦女不耐煩的揮揮手,蠟黃的臉上顴骨高聳,警惕的說道:“那就趕緊走,現(xiàn)在不準串門。”
這時,聽到院里動靜的男人,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舊眼鏡,上下打量著張仲民,眼神里滿是算計。
男人湊上前,接過他手中的證明,仔細的看了一遍,開口問道:“喲,還是農業(yè)學校畢業(yè)的?”
“是的,大叔,我今年剛畢業(yè)?!睆堉倜駧еσ忸h首,語氣誠懇。
“你找這個叫孫萬福的有什么事兒啊?”
“他是我在路上碰見的校友,說家里出了事,我就借了他兩塊錢。他說讓我來這里拿錢,可剛才問這位嬸子,你們這兒根本沒這個人。”
說完后,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男人一聽,心里便明白這小子說不定是被人騙了。
他眼珠子骨碌一轉,搓了搓手,話里帶著暗示。
“我們這兒確實沒叫孫萬福的,不過我是院里的三大爺,倒是可以幫你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這人,但現(xiàn)在物資這么稀缺,我也有難處啊,你要是真心想找他,多少表示表示,我也好盡力幫你?!?/p>
張仲民在生意場上,結識過那么多奸商,立馬明白了男人的盤算,孫萬福這個人本來就是他編的,還打聽?
趁機騙好處才是真的!
不過,正好他的系統(tǒng)只能在這里面進行秒殺,今天是找借口來的,以后想要常來,還真要找個合適的理由,跟眼前這個三大爺打好關系。
于是他說道:“大爺,我這次來得急,啥也沒帶,要不你看這樣行嗎,你先幫我打聽著,不管有沒有我同學的消息,過兩天我再來的時候,給你帶個地瓜來?!?/p>
三大爺聽到這里,眼睛頓時一亮,還真讓自己撈著了?
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說道:“看你這后生也是為了幫人才把錢借出去的,要是不幫你打聽打聽,那以后少了個好人,我就罪過了,行吧,那我這兩天就在周圍給你問問的,不過丑話說在前頭,我也就是盡份心意,能不能找到可不敢保證。”
張仲民連忙憨笑著道謝:“大爺,你能幫我找找人就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咋跟家里交代了,真是謝謝你啊?!?/p>
閻埠貴擺了擺手,瞧這傻子,還得謝謝咱呢!
他也帶著笑意,親自將張仲民送出門。
本來就是摟草打兔子,雖然暫時沒撈到好處,但萬一呢?
現(xiàn)在這能買著的地瓜,最少也要八毛錢一斤。
這傻小子過兩天真送來一個,那不就是純賺的嘛。
張大栓瞧著兩手空空出來的仲民,焦急地問道:“仲民,咋回事兒?找到人了沒?”
張仲民上前拉住他的手,暗暗用力握了一下,隨后對著閻埠貴說道:“大爺,不用送了,我跟我哥先走了,過兩天再來看你?!?/p>
“行行行,慢走啊。”閻埠貴臉上堆著笑,眼里滿是對好處的期待。
等到路上沒什么人影以后,張仲民才跟栓子哥說道:“哥,糧食放在別的地方了,明天,我同學就給咱們送來了。”
“真的?那家伙沒騙你吧?”
大栓以為剛剛送仲民出來的人,是他那個同學的家里人,那人一看就是個有心眼的,不像啥好人。
“不會的,反正咱們也知道那個地方了,要是我同學沒給送,那就再去他們家里要就行了,不然在路上拉著糧食,還有我這個病號拖累著你,容易出事?!?/p>
大栓撓了撓頭,臉上滿是狐疑,卻還是安慰道:“啥拖不拖累的,一天天凈說些胡話。”
然后又繼續(xù)說道:“仲民,這事兒可別出岔子,現(xiàn)在不管是不是城里人,那糧食也都金貴的很,要是被人昧下了,咱這趟可就白跑了?!?/p>
“哥,我心里有數(shù),咱們先回村就行?!?/p>
大栓聽著仲民這么篤定的回答,多少寬慰了一些,畢竟這個弟弟上了好幾年的學,肯定比自己有能耐多了,聽他的準沒錯。
于是他便不再怎么說話,抓緊往回張家村的方向走去。
在城里的時候,還能見著不少人,路上的驢車,自行車,板車,嗚嗚泱泱的什么家伙式都能瞅見,出城沒多遠,就明顯感覺到人煙稀少了很多。
這一路上,來回的被民兵盤查了好幾次。
張忠民再次感嘆,幸虧回來的時候,沒帶著糧食一起回來,不然那些出來挖不到野菜又餓急眼的人,真能把他們再搶一次。
到時候兩個人能不能囫圇個的回去,還不一定呢。
急趕慢趕的,大栓拉著板車,在天徹底黑下來以前,終于回到張家村了。
這個地方,放到2000年,那可是三環(huán)以內的好位置。
可惜還要等好幾十年,這兩年能不能不餓死才是重點。
剛進村的時候,就瞅見樹上綁著一個外村來偷楊樹穗的人。
抓著以后吊在那里曬了一整天,給他手腕子都勒出了血印,嘴巴也裂開了。
張仲民看了一眼就扭過頭去不看了,餓急眼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出來,抓住以后,要是下手輕了,他們不會感激,只會覺得村里好欺負,然后成群結隊的繼續(xù)來偷。
“栓子回來了?車上拉著的是仲民不?”六大爺從蔫巴巴的樹蔭底下站起來,問道。
在樹底下涼快的李嬸,聽到這話也起身探出了頭,搭話道:“仲民沒事兒了吧?”
張仲民撐著板車坐了起來,回道:“六大爺,嬸子,我沒事兒了。”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行,那你先回去吧,等會我們再去看你?!?/p>
張仲民點了點頭,大栓拉著板車繼續(xù)往家走。
張家村不算大,一共就是幾十戶的人,大部分還都是同姓的。
周邊的幾個村落,比他們村的人都多,但是這個村子貴在團結,每當搶水還有護糧的時候,個個都不怕見血。
用村長的話說,世道亂糟糟的,要是勁兒不往一塊使,就讓旁人給欺負死了。
尤其他們都是同祖同宗的親戚,祖上一塊搬遷過來的。
穿過村口以后,一眼望過去就是村里的幾十棟土房子。
張仲民的家是在最里頭的,因為離著他們村子不遠處,有好幾座大山,前兩年總會有野豬,成群結隊的往他們村里跑。
以前為村子做出貢獻的人,建房的時候,都會往里頭安排住。
尤其是連命都丟了,家里就剩下一個孩子的張仲民家。
要是連這個孩子都沒了,那所謂的老幼族養(yǎng)不就成了一個笑話,那以后誰還敢去為了村子拼命?
等到了家以后,大栓把仲民扶到床上躺下,熟練的從角落里拿出一個碗來,先是用暖瓶倒了一碗水給他。
然后自己拿著舀水的瓢,就直接從水缸里舀出來喝的。
啥衛(wèi)不衛(wèi)生,干不干凈的,現(xiàn)在正是旱災鬧饑荒的時候,有口喝的就不錯了。
喝完水以后,大栓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仲民,你先喝著,我回家去給你拿點吃的。”張大栓說道。
張仲民接過水來喝了一口,看著張大栓消瘦的背影,心里一陣難受。
“栓子哥,我不餓,現(xiàn)在誰家里都沒啥吃的,你別從自己家里扒拉了?!?/p>
大栓擺了擺手,說道:“沒事兒,我娘應該挖了點野菜?!闭f完,他轉身出了門。
栓子哥剛走沒一會兒,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