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果我不與她和離,她就不會替你嫁去崔家。”
謝梧手里的酒壺砸在地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他苦澀道:“是我害死了她。”
溫綰瞳孔緊縮。
謝梧現(xiàn)在是什么意思?他又重新愛上王毓靈了?
人死了,他來勁了?
謝梧起身晃晃悠悠地走,眼光刺的他差點看不清路,跌倒。
“她是恨透了我,心死了。”
溫綰心里一慌,下意識想要去拉他,卻在觸碰到他指尖的剎那,被甩開。
“我們,我們所有人都對不起她?!?/p>
謝梧走遠了…
溫綰怔在原地。
按照她的想法,王毓靈死后,謝梧是陳郡謝氏這一代的才俊,是未來的掌權(quán)人。
她會和母親不一樣,她是嫡出的正統(tǒng),是宰相夫人。
甚至…她想到父親…
她處心積慮嫁給謝梧,是為了有朝一日做皇后的!
可謝梧渾渾噩噩如同一個廢人。
這讓她惶恐。
翌日,圣上誕辰,宴請群臣。
溫綰將自己打扮的雍容華貴,出門時,卻發(fā)現(xiàn)謝梧早走了。
她孤身去到宮門,卻被侍衛(wèi)攔下。
“我是吏部尚書謝梧的妻子,正妻!”
侍衛(wèi)睨了她一眼,隨即戲謔道,“現(xiàn)在的女郎當真是不知廉恥?!?/p>
“謝尚書入席了,你若真是他妻子,為何獨自一人?你當皇宮是東市的商鋪,想進就進?”
溫綰被羞辱的滿臉通紅,余光瞄到王父,急忙小跑過去。
“父親,快些帶我進去?!?/p>
王父年歲不小,被這一出嚇的翻白眼。
他看了眼周圍,眼里有了一絲不滿。
“你連丈夫的心抓不住,能成什么大事!”
溫綰這半年被磋磨的滿臉憔悴,哪里還見當初的婀娜風姿。
只有一副疲勞皮囊。
但她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
“父親,你,我,母親,是一條船上的人,當年若不是我母親,你又怎能——”
王父眼神一凜,“閉嘴,我?guī)氵M去?!?/p>
皇上壽誕,舉國歡慶,闔宮張燈結(jié)彩。
宴還未開,謝梧已酩酊大醉。
百官攜家眷而來,他望著身側(cè)空蕩蕩的座位,恍惚響起少時。
靈兒總會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側(cè),哪怕總有人對她議論紛紛。
她安坐不動,實則指尖掐的他大腿一陣陣抽痛。
有人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酒杯。
“一會兒幾位皇子和圣上來了,你這幅醉醺醺的樣子,才解禁緊趕著去送死?”
謝梧抬頭緊密雙眼看了良久,才認出眼前人。
他的好友河東裴氏,裴河西。
他奪回酒杯一飲而盡,語氣滿是不屑,“呦,裴大將軍剛回京就有空訓我?”
謝梧搶了一旁崔丞相的酒壺一飲而盡。
裴河西翻了個白眼,他六年前去邊關(guān)前,得知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先帝病故,溫家被棄,竟是世家聯(lián)手所為。
世家毒殺圣上,誣陷溫家,以王謝兩家為首,世家妄圖推新帝登位。
而后因為新帝自縊,此時不了了之。
他打仗是為了避禍。
卻不想,在回京,謝梧這頭卻出了大亂。
裴河西抓著他衣領(lǐng)把人拖到了后花園,“不都是你自己選的嗎?”
“當初在得知這件事時,我給了你選擇,我說你要是選她,我拼盡所有,什么官位,前程,我全都不要了,我一定給你倆找個出路?!?/p>
“但你選了謝家,你現(xiàn)在又貓哭耗子假慈悲什么?”
良久,謝梧眼底洶涌的悔恨蔓延,“不,我只是…”
“你只是為了自己良心好過!”
“王毓靈才沒有那么賤,會因為你這樣在底下心疼你!”
裴河西氣的渾身止不住顫抖。
他和謝梧是世交,對這里頭的事情心知肚明。
當初幾近東窗事發(fā)時,他說過,坦誠相告也未必不是解法。
是謝梧一意孤行,非要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齷齪,惡心!
算來算去,人死了。
“誰有苦衷,但傷害就是傷害,解釋就是給自己脫罪。”
謝梧被這句話砸的如夢初醒。
“我以為我什么都算到了。”
他本就頹然的身子搖搖欲墜。
裴河西: “世事不會盡在你的掌握,世事也不會都那么湊巧。”
是啊,他曾經(jīng)有很多路,不是兩條,而是無數(shù)條。
但他偏偏選了最卑劣的一條。
因為那條路,只需要犧牲王毓靈一個人。
他以為自己絕頂聰明。
實際上蠢笨如豬。
“我后悔了,裴河西,我后悔了,我當初應(yīng)該跪在她面前將實情告知,她要殺要剮我都受著,她要謝家滿門贖罪,我也認。”
謝梧跪在地上,哭的聲嘶力竭,“我錯了,我真的后悔了,老天能不能把靈兒還給我?!?/p>
“哪怕是讓她提劍來殺我,也好?。?!”
謝梧從來都是桀驁的性子。
可這樣子的他,裴河西從未見過,頓時啞聲,那些話咽了回去。
“別哭喪了,頭七都過了,墳頭草估計都長起來了,你要是真有心,不如去查查當年的事情?!?/p>
裴河西和謝梧的腳步同時頓住。
“何意?”
“我懷疑王毓靈與你和離,除卻你的謀算,還有旁人在做局?!?/p>
“或許,她的死另有蹊蹺?!?/p>
謝梧倏然眼冒狠厲,“什么?”
“我去查過崔長恩。”
此是深宮,謝梧酒吃的太多,腦子明顯是暈的。
裴河西言簡意賅,“于郡崔家是五年前自清河來到于郡,府門常年緊閉,路過的老嫗說,院子里的荒草曾長出門外?!?/p>
......
謝梧沉默良久。
那就是崔家這五年并不在于郡。
可他那日去,崔府分明很整潔,天家甚至在邙山欽賜埋骨之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時,溫綰尋了過來,見到裴河西福身行禮,“夫君,宴會要開了?!?/p>
謝梧深吸一口氣。
行至今日,溫綰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也是一枚無法舍掉的棋子。
他也知道這段日子,他渾渾噩噩,王父沒少在外奔走。
那么老的人了,卻始終放不下對權(quán)利的追尋。
想到這些,他伸手扶了扶溫綰的發(fā)釵。
半晌問道:“夫人,可還記的崔長恩?!?/p>
溫綰一怔,結(jié)結(jié)巴巴道:“父親給我選的,可惜定下后人就死了?!?/p>
“你不曾見過他?”
“不曾?!?/p>
謝梧搖了搖頭,主動拉住她的手。
溫綰被他突如其來的發(fā)問擾的心神不定。
“夫君,是懷疑姐姐的死?”
“沒有,我只是好奇,她同怎樣的人葬在一處了?!?/p>
謝梧俯身在溫綰額頭落下一吻,“這段時間忽略夫人了,現(xiàn)下想明白了,死人就是死人,比不得活著的阿綰。”
謝梧回到了從前,但溫綰卻心亂如麻。
只是好奇嘛?
畢竟謝梧最近太奇怪了,她脆弱的精神緊繃著,不敢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