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張曉雯搬了宿舍，可我躺在床上卻越想越不對勁。
眼皮子一直跳，像預示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fā)生。
終于在放寒假的前一個月買了張火車票回家。
我剛到村口的時候，碰上了姚叔，可他見了我轉(zhuǎn)頭就跑。
我追上去問。
“姚叔，是不是出事了？”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告訴我。
江北川修鐵路時，那天剛好下了大雨，發(fā)生泥石流，砸在他身上，挖了大半天才救出來，廢了一條腿，后來又在縣城的醫(yī)院躺了整整一個月才撿回一條命。
我聽完姚叔的話，馬不停蹄地往家趕。
屋子里很安靜，我以前睡的房間里偶爾傳來輕聲細語的哀求聲。
“川子，算奶奶求你了。”
“吃點吧......”
像在哄小孩子一樣。
推開門一看，我險些落下眼淚。
只是三個月沒見，江北川瘦得快只剩下一具骨頭。
聽到動靜，他抬起頭來。
眼神死寂，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只一秒又低下了。
“春雨......”
江奶奶看到我，雙手捂著眼，痛苦的淚水從手指縫流溢出來。
我上前抱住她，扶她去了堂屋。
“奶奶，我會好好勸勸哥哥的?！?/p>
江奶奶這段時間憔悴了很多，明明比我高，如今卻矮了我一個頭。
她張著嘴喃喃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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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川......”
我抱住他，卻只有硬邦邦的骨頭回應我。
戳得我胸腔酸澀，最后涌上鼻子，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江北川肩頭被我哭濕，他終于開口了。
“余春雨，你走吧，別再回這了?！?/p>
我放開他，不可置信，也很生氣。
氣他天真，氣他把我看做一個狠心的人。
“你很偉大嗎？江北川。”
我擦了眼淚質(zhì)問他。
“可你之后為什么又去學校找我了？”
江北川又沉默了，他緊閉著眼睛，淚水從眼角滑落。
佝僂的一團，孤獨又悲傷，那種絕望和悲觀讓我心疼。
我終是不忍，再次抱住了他。
“江北川，你只是被自己困住了，我有很多很多耐心，我等你邁過去......”
25
新年到了，今年的春節(jié)格外冷清。
我把門口有些發(fā)白的對聯(lián)撕下來，換上新的。
轉(zhuǎn)身一看，江奶奶偷偷望著房間里的江北川小聲抽泣。
他還是不吃飯，也不說話。
可我知道，江北川會好起來的。
他骨瘦嶙峋，我特意在隔壁崔嬸那精進了廚藝，每天變著花樣做好吃的。
偶爾抱一抱他，看他有沒有長肉。
我在他耳邊嘮叨好久，他才在年夜飯的時候吃了幾口。
雖然只是幾口，可對我來說，這是極大的鼓勵。
他不開心，我請來村里的小孩，和他們一起給江北川扮鬼臉、逗他笑。
江北川臉也不繃著了，但卻呆呆地看著院子中梨樹上嘰嘰喳喳的鳥兒。
他頭發(fā)長了，我買了剪刀，給他剪頭、洗頭，把泡沫抹在他臉上。
江北川有些無奈地看著我，說：“別玩了。”
可我就要玩，沒等他說完就又把泡沫抹在他鼻尖上。
江北川最好朝我發(fā)飆，我不要他像只沒有生氣的稻草人一樣。
開春的時候，院子的梨花開了，江北川展開笑容了。
我再接再厲，給學校打了個電話，休學半年。
可江北川知道后卻堅決不同意。
“你知道讀書的機會有多么不容易?！?/p>
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重話，這一次卻砸了桌邊的杯子。
“你要是不去讀書，那就真的別想再回來！”
我努力咬著嘴唇真的沒有往外退一步，就這么跟他僵持著。
但眼淚也不由自主滾落下去、砸在鞋面上。
最后還是江奶奶上來給我擦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