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十一年,云城。
司家內(nèi)亂,沐氏一族慘遭滅門,唯幸者沐家獨(dú)女沐南嫣,同流民逃難南市。
性命攸關(guān)之時(shí),幸得慕家所救。南有佳人,不蔓不枝。慕氏有女,其名南枝。
溫婉端莊,才貌絕冠。次年11月,慕氏女“意外”身故;同月,司家求娶聯(lián)姻。
慕家待沐南嫣恩重如山。
戴德,二人容貌相似,沐南嫣愿為之替嫁,成慕氏小姐,免慕氏一族受牽連,于十年后完婚。
十年間“慕南枝”西洋學(xué)術(shù),執(zhí)復(fù)仇之念,感念其恩德。
十二年歸洋,對外稱病,此后貫以“小家碧玉、弱柳扶桑”之稱。
君子司生,溫潤如玉;其名錦年,有字懷瑾,溫文儒雅,典范之至。
民國二十三年4月,南市佳人,司氏君子完婚。司慕聯(lián)姻,結(jié)琴瑟之好，舉家歡慶。
（一）民國二十四年5月。云城,司氏公館。
早八時(shí)三刻,司錦年風(fēng)塵仆仆歸家,廚房內(nèi),陳媽正端著粥欲前往客廳餐桌。
“先生回來了,可以用餐了?！薄班?夫人呢?”司錦年拉開餐桌椅坐下,手拿勺攪拌著粥。
“夫人還在歇息,昨日從店里回來已深夜,想來是累了?！薄鞍㈣?/p>
”陳媽話音剛落,呼喚聲傳來。樓梯間上的女子，一身白裙，長相妖艷，肌膚如雪，
黑色長發(fā)自然的垂在肩頭，一雙狐貍眼魅惑眾生，不施粉黛便讓人望之卻步?！胺蛉?。
”“嗯。這里沒事了,陳媽先去休息吧?！蹦侥现ψ呦蛩惧\年,看著司錦年向她伸出的手，
坐落在他腿上。司錦年右手牽著她，左手環(huán)繞著慕角枝的腰身，
“聽聞你昨晚深夜才歸,怎么不多睡會(huì)兒?”慕南枝輕輕擁住司錦年，頭倚在他的肩頭，
”你最近總是一夜未歸，怕晚了，見不著你?！睕]有藥草味,身上似乎也沒有傷口。
慕南枝起身,下一瞬便被拽了回來?！八弧蹦侥现Τ酝础?/p>
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司錦年便將她右手的衣擺往上推。手臂上方,包扎著白色紗布。
“怎么受傷了?”司錦年不禁皺眉，“抱歉，弄疼你了。
”他抬手正想仔細(xì)檢查一番,被慕南枝攔了下來?！白蛱煸诘昀锊恍⌒乃さ箘澋降?，
已經(jīng)不疼了?！薄笆俏业氖韬?沒有好好陪你。
那一瞬,她似乎感覺到了他的擔(dān)憂和愧疚,如果不是知道這只是逢場作戲,她恐怕早已當(dāng)真。
“這是我前幾日找人定制的。
錦盒,里面是一條銀色手鏈,銀鉆鑲鉗伴著純白精致的洋桔梗,代表著——真誠不變的愛意。
司錦年將手鏈取下,為慕南枝戴上?！昂苡懩??！薄爸x謝,我很喜歡。
枝起身,莞爾一笑,“作為回禮,我制一件衣裳給阿瑾可好?”慕南枝牽著司錦年,回了房。
二樓,靠右最里間房,慕南枝正拿著軟尺為司錦年測量肩寬,繼而是腰部。“枝枝。
”司錦年握住她的手腕,“就到這吧,腰圍,我記得。”慕南枝抽回手,抬眸對上他的眼，
“你記的不作數(shù),萬一不合適呢?”她將他的大衣取下，貼近,手上的軟尺環(huán)過他的腰身。
慕南枝手上的動(dòng)作忽然停頓。
是——紗布!他腹部有傷!測量好后,司錦年慢條斯理地穿上大衣,慕南枝為他理了理領(lǐng)口。
咚咚咚——“先生，沈先生剛剛來電話話，請您去雅軒，說是有要事相商。
”“好,我知道了?！彼惧\年注視著慕南枝,還未開口便聽她說：“我等你。
”司錦年攬過慕角枝的腰,俯身吻上她的額頭,“忙完我就來陪你?！薄罢疹櫤米约?，
不要做太危險(xiǎn)的事?！薄昂谩?/p>
等到司錦年的汽車開遠(yuǎn)后,她取下手鏈,放進(jìn)了錦盒,臉上的笑容早已不見,眼底冷若冰霜。
“司錦年,你究竟是何時(shí)察覺到的。
”而此時(shí)漸行漸遠(yuǎn)的車內(nèi),司錦年回想著慕南枝細(xì)微的情緒變化,低聲道：“枝枝，
你究竟在隱目瞞些什么？我要如何做才能讓你對我表露真心。
”（二）雅軒,云城最豪華的私人會(huì)所。沈君堯雙腿交疊，
恣意地倚靠在沙發(fā)上,司錦年打開房門看見的便是這一情景。
“才兩日不見,越發(fā)滋潤了,舅舅。
”司錦年徑直坐到沈君堯?qū)γ娴纳嘲l(fā)上,拿起剛斟滿的茶淺嘗了一口。
“阿瑾啊,我僅年長你不過5歲?！薄熬司?您不用每次都提醒我。
母親說過年長者為上,君子之禮,不能忘。”“行,看來我得和阿姐好好討教一番了。
”半晌,司錦年叫人清理了門外，二人才開始談?wù)隆?/p>
“小舅可是查到什么了?”“你猜的不錯(cuò)。
”沈君堯向上推了推金絲眼鏡,又道:“十三年前沐氏慘遭滅門之跟司靳華脫不了干系。
”“這些都是司靳華勾結(jié)四海幫謀害沐家的證據(jù)?！鄙蚓龍蛎顺蕘硪环菸募?，司錦年接過。
,沐氏家主與四海幫幫主周玉龍結(jié)下仇恨,沐家百年根基,勢力龐大,周玉龍一直引以為患。
十五年前,司靳華派人找到周玉龍,謀劃鏟除沐家,僅兩年,沐家基業(yè)迅速衰弱。
”“在此期間,司靳華動(dòng)用私權(quán),收買人心，
沐家背負(fù)多條‘莫須有’罪名,周玉龍后方掃清勢力,以斬草除恨。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此刻,房間里的氣氛冷到了極點(diǎn),而被攥著的文件已然皺成一團(tuán)。
司錦年冷笑,似乎在自嘲,”若不是我,沐家恐怕也不會(huì)落如此境地?！辨虄阂膊粫?huì)死。
“阿瑾,你可還是在念著沐南嫣。”沈君堯想著，當(dāng)初，
與阿瑾有婚約的乃是沐家獨(dú)女沐南嫣。若不是司靳華忌憚沐家勢力，
今日她該喚他一聲小舅……“小舅,我已有家室,嫣兒于我只是妹妹?！彼惧\年否認(rèn)，
不知為何，提到她，他腦海中浮現(xiàn)的竟是慕南枝。
“聽聞你昨夜行動(dòng)時(shí)受了傷,你可知與你交手的是誰?”“不知。
”“昨夜將虎頭幫的人清理后,又來了一批人劫走了貨物。是我大意了,遭人暗算。
不過依我看,為首的應(yīng)是一位女子?！彼惧\年心思越發(fā)深沉,腦海中隱約有了答案。
溫婉端莊的大小姐，小家碧玉,弱柳扶桑,何不能槍法絕冠,手起刀落。
（三）長寧街,錦繡園服裝店二樓私室。
慕南枝透過窗口掃視四周,確認(rèn)無人跟蹤后將門反鎖。
“枝枝,你的傷如何?”說話的人名叫凌妤，身著淡粉色旗袍，頭上別著玉簪，
溫婉的江南美人長相?！皫熃?我沒事。
”“這上面是昨夜劫獲的貨物,不出所料,一半以上皆是軍用物資。
”池硯接過,仔細(xì)端詳了一番,“看來,司家又要大亂了。
之余,趁機(jī)鏟除司靳華的勢力,慕南枝因形勢講述了這幾日的行動(dòng),以及司靳華私下的動(dòng)作。
“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司靳華早該去死!”池硯拳頭緊握,用力地敲響了桌面。
一直沉默不語的池舟緩緩開口,“阿硯,欲成大事者,且沉住氣?！薄笆?，父親。
”慕南枝與凌妤相對而視,齊看向池舟,“老師,此事您有何見解？
”“靜觀其變,水到深成。
”……（四）司家老宅.慕南枝挽著司錦年向主宅走去,今日是家宴。
慕南枝身著天藍(lán)色半身長裙,長發(fā)用白色蕾絲邊的發(fā)帶束著,端莊優(yōu)雅,得體大方。
主宅大門外,沈時(shí)卿挽著司靳恒等候著二人。“爸,媽。”慕南枝,司錦年異口同聲道。
司靳恒含著笑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而他身旁的沈時(shí)卿卻格外興奮。“誒！枝枝來啦。
手,奔向慕南枝推開司錦年挽上了她,直往屋里走,絲毫不在意身后被各自妻子拋下的兩人。
沈時(shí)卿穿著與慕角枝同色系的旗袍，雖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
卻依舊風(fēng)韻猶存,兩人站在一起,各有千秋?！澳闱皫兹詹钊怂蛠淼倪@身旗袍,我很喜歡。
”說著還不忘向她展示一番，
“辛苦我們枝枝了!”沈時(shí)卿一個(gè)勁地贊美,而后又傷心的說:“阿瑾也就罷了，
可惜枝枝不經(jīng)常來看我呀?！薄拔乙粋€(gè)人逛街都沒人陪。
”司錦年跟在她們身后,聽到這話不禁皺眉,“您那些好姐妹呢?”沈時(shí)卿不語，
用警告的眼神示意司錦年閉嘴?！斑@幾日是有些忙了,以后我一定經(jīng)常來看您。
本心,沐家未被滅門之前,沈時(shí)卿便對她很好,如今她雖不是沐南嫣,但也知她是真心待她。
“好呀一!”“不行”。沈時(shí)卿盯著司瑾年臉上充滿了疑惑。
只見他冷著臉道:“枝枝要跟我回去。
“媽,這不是…”“阿瑾——”慕南枝打斷司錦年的話,“今日你先回去,過兩日再來接我。
”沈時(shí)卿瞬間眉開眼笑,“還是我們枝枝識大體?！彼惧\年雖不愿，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
幾人前往餐廳,司靳華與司靳鴻眾人已全部就坐。慕南枝隨著司錦年一一問候后落座。
“今日,各位都在,我還要宣布一件事?！弊谥魑簧系乃窘闶饬柙?多了些家主風(fēng)范。
“我決定讓阿瑾接替司家家主一職?！彼窘A瞬間變了臉色,司靳鴻淡然自若。
“二叔,你這是何意?莫不是欺我司家無人。”司云霆上挑著戲謔的眼神,語氣明顯不滿。
司云霆,字懷琛,司靳華之子。
“二叔曾接替我父親成為司家家主,今日莫不是也沒將我放在眼里。
且不說二弟只通曉些經(jīng)商之道,世人皆道以君子,如今他能力從政尚不及我,從軍毫無勢力，
又有何資格成為新一任家主?”司靳華隨和,“阿琛說的在理,阿瑾雖已成家,但閱歷尚淺。
”“接替家主一職事關(guān)重大,不如召開家族會(huì)議,由長老定奪。
”司錦年說著,一邊繼續(xù)為慕南枝夾著菜?！岸苋缃衩廊嗽趹?，竟還有心關(guān)心家主一事。
”“大哥這話就不對了，接替家主，本就是阿瑾分內(nèi)之事?！薄拔彝苷f話，
哪輪到你插話?！薄按蟾?！”司錦年壓著聲音低吼，“我敬你一聲大哥，但枝枝是我妻子，
我的事，她自有權(quán)言論。若你要欺她，休怪我無情?！薄靶辛耍〔妥郎蠣幊常珊误w統(tǒng)。
”司靳恒又開口:“是我考慮不周，這件事交給長老會(huì)定奪。
”接下來兩日,慕南枝留在老宅,沈時(shí)卿帶著她一同逛街,出入大大小小的娛樂場所。
“林特助，這兩日司靳華那邊可有動(dòng)靜?”“暫無異常。
”司錦年并未感到意外,只怕這按兵不動(dòng)的背后,是更大的陰謀。
“明日我有要事,你代我去接夫人,務(wù)必確保她的安全?！薄笆?。
第三日,林特助下午5點(diǎn)準(zhǔn)時(shí)來接慕南枝,她沒有先回公館,而是先讓他送自己去了長寧街。
錦銹園。“林特助,你先在這等我,我去處理一些事。”“是,夫人?！倍撬绞?。
“師兄,師姐?！蹦侥现ο蚨俗呷?面對而坐?！皫熋?。
”“這次行動(dòng)很危險(xiǎn),怕是…有去無回?！睉n慮與不安占滿了池硯的雙眼,“你真決意如此？
”凌妤看向慕南枝,面露擔(dān)憂之色,“枝枝,你真的想好了嗎？
”“師兄,師姐,無論如何,我誓必要司靳華血債血償。至于結(jié)果如何,那便是我的宿命。
”“司錦年呢?你拿他如何?他若是知曉你的行動(dòng),必會(huì)攔你。
”凌妤看得出司錦年是真心待慕南枝，
但同門多年,她更知曉慕南枝的性子,只怕這次,不會(huì)善了。
司錦年…慕南枝猶豫片刻,開口道:“他若攔我，我便殺了他?！彼f這句話時(shí)，
目光始終低著。很顯然，這句話是違心的。
,卻只等來下人的傳話,“恩斷義絕,不復(fù)相見”,終歸年幼,被仇恨蒙蔽,對他恨之入骨。
的陪伴,她逐漸明白他怎會(huì)是那樣薄情寡義之人,且今日真相水落石出,她便無理由再恨他。
但終歸，他是司家人，若真回不來,或許這便是最好的結(jié)局。從此,兩不相欠。
“何時(shí)行動(dòng)?”“六月十八日凌晨”。
（六）幕南枝從錦繡園出來,看著漸濃的夜色,只覺有些恍惚。
六月十八日凌晨……天意如此?！胺蛉?入夜了,我們快些回去吧,先生要擔(dān)心了。
”“林特助,你跟著先生多久了?”“回夫人,今年正是第十年。
”十年…“你先回去,我想一個(gè)人走走?！薄胺蛉瞬煌?，先生命我護(hù)你安全。”“無事，
我自會(huì)跟先生交代?！薄翱墒恰薄安挥酶！蹦侥现Υ驍嗨脑挶憧焖僮唛_了。
慕南枝獨(dú)自走在街上,從天色漸濃到黑夜當(dāng)空。
繁星點(diǎn)點(diǎn),卻也燦若星河,可慕南枝卻覺得這條路似乎很長,很長,望不到盡頭,只余黑暗。
慕南枝走到一條小巷路口,周圍意外地靜。
“既然來了,何不現(xiàn)身?”下一秒,幾位手持匕首的黑衣人站立在慕南枝面前。
今日沒有攜帶槍,一個(gè)人對付這些人怕是有些棘手。
正當(dāng)慕南枝思索如何全身而退時(shí),林特助突然出現(xiàn),“夫人,您先走,我來斷后。
”“林特助！”只見他不知何時(shí)手里也多了一把匕首,向黑衣人沖了過去，
撕殺在一團(tuán),絲毫不給靠近慕南枝的機(jī)會(huì)。狀況外,慕南枝焦急地看著。
特助失勢,情急之下,慕南枝不帶猶豫地沖過去,向他身后那名黑衣人橫掃一腿,直擊襠下。
趁那人吃痛之際,慕南枝再一記高抬腿,直接將那人撂倒。被救下的林特助則滿臉震驚，
“這…是夫人嗎?”來不及多想,便又與人打了起來。
“林特助,接著!”慕南枝撿起剛才他被人打掉的匕首扔向他。
深夜,小巷里,眾人撕打成一片。
“夫人小心身后!”眼看一名黑衣人手持匕首向慕南枝背后刺去,前后受敵,她躲不開。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有力的手將她拉了出去。
往前一推后突然放手,身體被另一位黑衣人襲來的匕首刺上,后人不敵前人之勢,雙雙倒地。
“嘖——”,池硯甩了甩雙手,注視著這一幕,眼里充滿了不屑。
他朝慕南枝走去,“可有受傷?”“無事,多謝師兄?！币魂嚹_步聲傳來，下一秒，
黑城人被團(tuán)團(tuán)包圍。
“枝枝!”司錦年伸手將慕南枝拉到自己跟前,上下掃視著,“可有受傷?抱歉,我來遲了。
”“我沒事?！睓z查完畢沒有見血后,司錦年才放心?！八钦l?”“一個(gè)朋友。
”慕南枝看著司錦年警惕的眼神,又說:“阿瑾,他救了我?！薄爸χΨ判?。
既是你的朋友,現(xiàn)在又救了你,我們應(yīng)好好道謝?！薄安恢@位先生如何稱呼?”“池硯。
”“司錦年，枝枝的丈夫。”“池先生,不知改日可否邀您吃飯,以表謝意。
”“吃飯就不必了?！背爻幯酆σ?望向慕南枝,“枝枝,我愿意護(hù)她。
”“不勞煩池先生。我的妻,自有我來護(hù)。
”說著,司錦年將慕南枝往懷里攬了攬,臉上笑意未減半?！澳蔷拖Ｍ阏f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