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一種詭異的平靜中滑過。
蘇晚晚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她待在客房,或者偶爾去花園透氣。
與顧凜川幾乎零交集。
他早出晚歸,有時甚至徹夜不回別墅。
兩人像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被那次書房事件切割開,涇渭分明。
陳叔的話猶在耳邊。
安分守己。
她努力遵守著。
這天下午,蘇晚晚覺得有些悶,想去廚房倒杯水。
別墅里的幫傭張嬸正在準備晚餐的食材。
她看到蘇晚晚進來,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計。
“蘇小姐,您要喝水嗎?我來吧。”
“不用,張嬸,我自己來就好?!?/p>
蘇晚晚走到流理臺前,拿起一個玻璃杯。
旁邊放著剛洗好的水果,水漬未干。
她伸手去夠水龍頭開關的時候,腳下不知踩到了什么,身體猛地一滑。
“?。 ?/p>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扶旁邊的臺面。
手掌卻重重按在了一把剛剛用過,刀刃朝上的水果刀上。
刺痛瞬間傳來。
鮮血一下子涌了出來,染紅了她的掌心。
“蘇小姐!”
張嬸驚呼一聲,快步?jīng)_過來。
“您怎么樣?快讓我看看!”
蘇晚晚疼得臉色發(fā)白,看著手心那道不淺的口子,有點懵。
就在這時,廚房門口傳來一個低沉的,不帶情緒的聲音。
“怎么回事?”
顧凜川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色西裝,身形挺拔地站在那里,視線落在蘇晚晚流血的手上。
張嬸嚇了一跳,趕緊解釋。
“先生,蘇小姐不小心滑倒,手被刀劃傷了。”
顧凜川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徑直走了過來。
他的靠近帶來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蘇晚晚下意識地想把手藏到身后。
“別動?!?/p>
他開口,聲音依舊冷淡,卻帶著一種命令。
他越過張嬸,站定在蘇晚晚面前。
高大的身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
他垂眸,看著她還在流血的手掌。
那道傷口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格外刺目。
“醫(yī)藥箱?!?/p>
他對旁邊的張嬸吩咐。
張嬸如蒙大赦,立刻轉身去找。
顧凜川伸出手,握住了蘇晚晚的手腕。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帶著微涼的溫度。
蘇晚晚身體一僵。
他的觸碰讓她瞬間想起了書房里那雙失控的手。
她想掙脫。
“我說了別動?!?/p>
他的力道加重了幾分,不容抗拒。
他拉著她的手腕,走到水槽邊,打開水龍頭。
冰涼的水流沖刷著傷口。
蘇晚晚疼得倒抽一口氣。
他動作不停,仔細地沖洗掉血污。
整個過程,他一言不發(fā)。
蘇晚晚能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力度,穩(wěn)定,沒有一絲顫抖。
這和那天撿拾碎片時的他,判若兩人。
張嬸很快拿來了醫(yī)藥箱。
顧凜川松開她的手腕,接過醫(yī)藥箱,放在料理臺上打開。
他拿出消毒棉簽,沾了碘伏。
“忍著點?!?/p>
他終于又開了口。
然后,他用棉簽輕輕擦拭她的傷口。
碘伏接觸傷口,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蘇晚晚咬緊了下唇,沒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他的動作很專注。
甚至可以說,有些……小心翼翼。
他低著頭,額前的碎發(fā)垂下幾縷,遮住了他的表情。
蘇晚晚只能看到他緊抿的薄唇,還有線條分明的下頜。
空氣里彌漫著碘伏的味道,混合著他身上淡淡的,屬于雪松的冷冽氣息。
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默。
張嬸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臉上寫滿了驚訝。
先生竟然親自給蘇小姐處理傷口?
這簡直是前所未見。
消毒完畢,顧凜川又拿出紗布和膠帶。
他的手指靈活地為她包扎。
動作熟練得不像第一次做這種事。
蘇晚晚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地加快。
他的指尖偶爾會擦過她完好的皮膚。
每一次接觸,都像是一點微弱的電流,讓她渾身不自在。
這個人,前幾天還因為她碰了他的東西而暴怒。
現(xiàn)在卻在為她處理傷口。
這種反差讓她的大腦一片混亂。
他在做什么?
是愧疚?補償?
還是……他本身就有這樣的一面,只是從未對她展露?
她看不懂。
完全看不懂。
包扎很快完成。
一個整齊的白色紗布覆蓋住了傷口。
顧凜川松開手顧凜川松開手。
他后退半步,拉開了些許距離。
蘇晚晚低頭看著自己被包裹好的手掌,白色紗布格外顯眼。
她抬起頭,看向他。
顧凜川也在看她。
他的眼神不再是純粹的冰冷或者審視。
里面似乎摻雜了別的東西。
一種她無法解讀的復雜情緒。
那情緒一閃而過,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這幾天別碰水。”
他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硬,聽不出什么波瀾。
說完這句,他沒再看她,轉身就走出了廚房。
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門口。
廚房里只剩下蘇晚晚和張嬸。
張嬸看看門口,又看看蘇晚晚手上的紗布,臉上的驚訝還未褪去。
“先生他……”
張嬸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剛才發(fā)生的事情。
蘇晚晚的心還在怦怦直跳。
掌心的刺痛和剛才他指尖的觸感交織在一起。
冰冷的,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溫度。
顧凜川的轉變太突然了。
沒有任何預兆。
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僅僅是因為她受傷了?
這不像他。
那個冷漠的,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殘忍的顧凜川,會這樣細致地為人處理傷口?
蘇晚晚完全無法將眼前的他和記憶里的他重疊起來。
她寧愿他像之前那樣,對她視而不見。
或者像在書房那樣,勃然大怒。
至少那樣的他是清晰的,是可以預測的。
現(xiàn)在這個樣子,算什么?
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還是……冰山真的開始融化了一角?
她甩甩頭,試圖驅散這些荒謬的念頭。
“蘇小姐,您還好嗎?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張嬸回過神,關切地問。
“我沒事,謝謝你,張嬸?!?/p>
蘇晚晚勉強笑了笑。
她需要一點時間,獨自消化剛才發(fā)生的一切。
她轉身,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手上的紗布像是一個突兀的標記。
提醒著她剛剛經(jīng)歷的那段短暫卻詭異的插曲。
顧凜川的反常,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激起了層層漣漪。
契約的關系,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那個男人,到底藏著多少她不知道的面孔?
他的溫柔,是真的嗎?
還是另一種她無法看透的偽裝?
她回到客房,關上門。
背靠著門板,緩緩滑坐到地上。
手心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
可心里的混亂,卻比傷口的疼痛更讓她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