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崖上,清風吹過,一切又恢復平靜。
日上竿頭,那對僥幸逃生的爺孫循著血跡來到望月崖。
先前那女子引開追兵時留下的血跡,一路蜿蜒,最終斷在崖邊。
老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探頭望去,只見滿地鮮血。
“爺爺,那位姐姐……她是不是……掉下去了?!?/p>
老人沉默搖頭,帶著孫子沿著陡峭的巖壁小道下到崖底。
崖底亂石嶙峋,找了好一陣,他們才在一處石縫中,找到了葉驚瀾殘破的尸身。
“唉……”老人嘆了口氣,“孩子,咱們欠她一條命,至少該讓她入土為安。”
爺孫倆將葉驚瀾的尸體身埋葬在望月崖底,種下了一顆月桂樹作為標記。
整理尸身時,一方玉印從葉驚瀾懷中滑出,小孩好奇的舉了起來,陽光透過玉印熠熠生輝,玉印中心一條龍若隱若現(xiàn),一面凹凸不平似乎是雕刻著什么字。
“爺爺,爺爺。你看,這是姐姐掉的?!?/p>
老人接過來,翻看了兩下。
他不認得字,但也知道這是貴重之物。
這個女子一定非富即貴,只可惜現(xiàn)在只能草草葬在這里,連副棺材都沒有。
他將玉印小心地放回葉驚瀾的胸口,將其當做陪葬品與葉驚瀾一同埋葬。
天色暗淡下來,爺孫對著新墳磕了幾個頭,害怕再生事端,匆匆離開了望月崖。
但他不知道得是,那方玉印上沉甸甸刻著的八個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這便是那方能引得天下動蕩、無數(shù)人爭奪的傳國玉璽。
多少風波因它而起,如今卻隨著葉驚瀾的尸身,一同埋骨在這荒僻崖底。
只怕要千百年后,才有重見天日之時。
這方世界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但革命的火種已然隨著葉驚瀾的身死而熄滅,只余微弱余燼。
等待著新的時機,重新點燃。
長夜漫漫,同志們請不要絕望,此后若沒有炬火,我便是那唯一的光,為你們照亮前行的路。——葉驚瀾絕筆
秦會連夜趕回睢陽,江哲得知消息時,心中已有定論。
江哲手指搭在木匣上,遲遲未掀開,深深看了秦會一眼,才開口問道。
“葉將軍確已身首異處?”
秦會單膝跪地,聲音低沉“屬下親手所為。其尸身已從望月崖墜落,山高路險,無人能尋?!?/p>
江哲終于掀開匣蓋,葉驚瀾的頭顱安靜躺在其中。
原本明亮的眼眸緊閉,面容蒼白卻仍保留著臨終前的堅毅。
“世人皆傳我料事如神,今日我倒也希望我錯上一回?!苯車@息一聲,隨即合上匣蓋,“去稟告主公,就說萬事俱備?!?/p>
大營內(nèi),李玄鈞將暗衛(wèi)探明的情報交給江哲查看。
秦會正跪地請罪,道明自己親手斬下葉驚瀾頭顱一事。
“葉驚瀾竟未真的喝下毒藥,還瞞過了文老大夫的探查。
確實出乎我的預料。不愧是一代巾幗英雄。
若真的被她逃脫成功,局勢可就攻守易行了?!?/p>
李玄鈞起身踱步,“她若真能退隱海外也好,如今卻落得身首異處,實乃可嘆?!?/p>
江哲坐在一旁搖頭
“葉驚瀾不會放棄起義軍,正如主公不會輕易放棄睢陽城。
她之死,實為必然?!?/p>
李玄鈞從桌上拿起葉驚瀾的絕筆書:
“此書暗藏信息?
可看去確是安撫起義軍,讓他們勿要輕易大戰(zhàn)的措辭?!?/p>
江哲答道:“只怕我們看不出玄機。秦將軍可有線索。”
秦會接過絕筆書,細細研讀“并不是以往的暗語解讀方式?!?/p>
江哲笑著說道“也是,當時葉將軍既已知道秦將軍叛變,必然不會在用以前的暗語?!?/p>
秦會頓了頓,“江先生說的是?!?/p>
便將絕筆書交還給李玄鈞。
李玄鈞自然知道江哲的意思。
秦會臨陣反叛,手段狠辣,更是親手斬殺對他有恩的葉驚瀾,反復無常,必然要敲打一番。
見此只是看著兩人的交鋒,并未出聲阻止。
秦會憂慮:“葉驚瀾留下這封絕筆書,書中的隱含的內(nèi)容我們并不清楚,始終是個隱患,可要找人模仿字跡,重寫一封。”
江哲并不同意,"只怕會多生事端,秦將軍一直是葉驚瀾的左膀右臂。
連你都看不出的暗信,我想起義軍其他人也一定看不出來。
不過一個晚上,字數(shù)有限,還要暗藏信息。
也許破解密信的方式,不像我們想的那么復雜?!?/p>
李玄鈞思索片刻“既如此,那就還請秦將軍持葉驚瀾絕筆書前往起義軍大營,盡力勸降?!?/p>
江哲搖頭,“我有一計,葉驚瀾聲望極高。
她之死必然引起起義軍嘩然,我們需要一個確切的敵人幫他們化解憤怒。”
江哲指了指桌上的情報“世家既然如此不安分,想拿我做刀子,我自然也得回敬他們一份大禮。
煩請主公將葉驚瀾的頭顱放入世家的府邸。“
江哲面向秦會:“至于秦將軍,也請將葉驚瀾被毒殺一事一同道明。
無需出示明確的證據(jù),只需透露一些線索,自有人引導他們。
有時候自己查到的真相,才更令人信服?!?/p>
李玄鈞鄭重的向兩人說道“大事將成,還望二位傾力合作,二位都是肱骨之臣。
日后定會位極人臣,青史留名!”
翌日。睢陽城外,秦會身著縞素疾馳入營。
營帳內(nèi)起義軍高層齊聚于此,秦會拿出葉驚瀾絕筆書。
衛(wèi)良面色凝重,看過絕筆書后仍不可置信。
“不可能!將軍如何會遇害?
秦會,你與將軍一同領(lǐng)軍入城接管睢陽,如今只有你一人安全回來,還說將軍遇害,我不相信!”
秦會悲痛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開頭幾日一切進展順利。
但不多時,阿姐身體開始抱恙,剛開始我們只認為是阿姐思慮過多,壓力太大。
但沒多久阿姐就臥床不起,我派人徹查了飲食,用具,卻沒有任何問題。
可李玄鈞虎視眈眈,阿姐命我不得漏出異樣,我只好按兵不動。
但阿姐的情況不僅沒有好轉(zhuǎn)還日益衰落,甚至吐血,我們才確認的確著了道。
這封絕筆是阿姐臨終前托付于我,特命我等查明真相,替她報仇?!?/p>
營帳中,秦會詳述葉驚瀾遇害經(jīng)過,并出示了江哲準備的線索,直指世家暗中勾結(jié),投毒殺害葉驚瀾,意圖借機挑起兩軍相爭。
“阿姐待我恩重如山,如今卻著人暗算,我卻連仇人的身份都無法確認,“秦會誠懇道,
“李玄鈞與阿姐英雄相惜,也痛恨這種詭計,幫我出城傳遞消息,望諸君助我報仇。”
起義軍高層被秦會煽動,怒火中燒:“請秦將軍轉(zhuǎn)告,我起義軍愿意聯(lián)手誅殺世家,替葉將軍報仇!”
衛(wèi)良感覺到了不對,但已經(jīng)無法阻止大家要為葉驚瀾報仇的信念。
七日后,起義軍投誠,與李玄鈞聯(lián)手清洗世家的消息傳遍中原。
據(jù)說,睢陽城內(nèi)血流成河。
一切已經(jīng)塵埃落定。
睢陽城頭,染血的旗幟被悄然撤下,換上了嶄新的玄色龍旗。
城中彌漫的血腥氣尚未完全散去。
李玄鈞站在高臺之上,俯瞰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
玄甲軍,文武官員,世家殘余,還有那些曾經(jīng)的起義軍將士,此刻都垂首肅立,靜待著新朝代的開啟。
“奉天承運,”內(nèi)侍尖銳的嗓音劃破寂靜
冗長的詔文宣讀著李玄鈞的功績。
從抵御外敵到平定內(nèi)亂,樁樁件件,擲地有聲。
人群中沒有任何喧嘩,只有風聲掠過旗幟的獵獵聲響。
江哲立于百官之首,神色平靜。
秦會被封為平遠侯,則站在武將前列,心緒澎湃,又復雜難明。
“……順天應人,革故鼎新,定國號為——晉!”內(nèi)侍的聲音陡然拔高。
“晉!”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呼聲震耳欲聾。
李玄鈞緩緩轉(zhuǎn)身,面向潮水般跪伏下去的臣民。
一個新的時代,開始了。
虛空之中,一個金色的光球包裹著兩個白色光點快速又驚險的穿過時空亂流。
系統(tǒng)似乎感應到了什么,但看著自己包裹著的靈魂,還是頂著主系統(tǒng)的警告,堅定的向既定方向飛去。
那是千年后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