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麻辣燙與甜心炸彈的致命邂逅五年前那個悶熱的夏夜,林大成覺得自己像個悲情英雄。
出租屋里彌漫著廉價奶粉和汗水的味道。蘇曉剛把哭鬧不休的小祖宗林小滿哄睡,
累得癱在吱呀作響的舊沙發(fā)上,眼下一片青黑。林大成深吸一口氣,
帶著一種近乎就義的悲壯,把那份皺巴巴的離婚協(xié)議書推了過去?!皶詴?,”他聲音干澀,
眼神卻異?!皥远ā保皠e怪我。我媽說了,你生的是兒子,是我們老林家三代單傳的香火!
不能斷在城里,得回老家讓我爸媽親自帶,接受‘正統(tǒng)’教育!
你…你不肯辭職回去伺候公婆,就是不孝!這日子,沒法過了!
” 那句“我媽說了”鏗鏘有力,仿佛蓋棺定論。蘇曉沒抬頭,甚至沒看他。
她只是盯著那份協(xié)議書,像在看一個荒謬絕倫的笑話。幾秒鐘死寂后,
她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帶著冰碴子的冷笑,抓起旁邊一支漏油的圓珠筆,唰唰簽下名字,
動作干脆得像切菜?!傲执蟪?,”她把筆一丟,聲音平靜得嚇人,“帶著你媽的‘香火’,
趕緊滾。記住你今天的話,永遠都別忘。” 那眼神,像看一件不可回收垃圾。
林大成當時只覺得心口一堵,有點難受,但很快被“完成父母使命”的虛妄悲壯感淹沒。
他胡亂收拾了點行李,最后看了一眼嬰兒床上熟睡、對此一無所知的兒子林小滿,
帶著他的“香火重任”,一頭扎進了聽從父母安排的回鄉(xiāng)“康莊大道”。五年后。
林大成覺得,當年腦子里進的水,現(xiàn)在都變成了額頭上淌的汗,還是咸到發(fā)苦的那種。
烈日當空,像個巨大的煎鍋扣在城市上空。
林大成穿著洗得發(fā)白、后背印著模糊平臺logo的藍色外賣服,
頭盔帶子勒著汗津津的下巴。他像條擱淺的魚,
在城中村迷宮般狹窄、堆滿雜物的樓道里狂奔。
老舊居民樓特有的潮濕霉味混合著某家爆炒辣椒的嗆人氣味,熏得他眼睛發(fā)酸。
手里的麻辣燙袋子滾燙,湯汁晃蕩,塑料提手深深勒進指節(jié)。手機在褲兜里瘋狂震動,
不用看也知道,又是老家那串催命符。他媽的“關(guān)懷”總能掐準他最狼狽的時刻:“大成啊,
你爸的老寒腿又犯了,那個進口膏藥…”“大成,村頭老李家兒子結(jié)婚,禮金可不能薄了,
咱家丟不起這人…” 賬戶余額?個位數(shù)在向他微笑,透著無情的嘲諷?!跋慊穑?/p>
” 林大成喘著粗氣,一步三階地往上爬,心里自嘲,“我現(xiàn)在是‘上火’還差不多!
” 這五年,他完美演繹了什么叫“聽媽媽的話,跌進生活的坑”?;剜l(xiāng)后,
他成了爹媽的提款機兼免費長工,“本地好姑娘”們一聽他沒房沒車錢還都上交了爹媽,
跑得比兔子還快。爹媽臉上的笑容也日漸稀薄,最后在他“實在榨不出油水”時,
一句“窩囊廢,自己出去闖吧”,把他掃地出門。城市像個巨大的怪獸,
只給了他外賣騎手這個最底層的入口。風里來雨里去,看盡人間冷暖白眼,
他那點可憐的“愚孝”信仰,早被現(xiàn)實的鐵拳砸得稀巴爛。手機又震了,這次是訂單提醒。
一個送往“翠湖苑”的新單子。林大成瞄了一眼,心里嘀咕:“嚯,高檔小區(qū)啊。
” 這種單子通常意味著整潔的樓道、客氣的顧客,以及…可能的小費?他精神稍微一振,
跨上那輛飽經(jīng)風霜的電驢,朝著與城中村截然相反的方向駛?cè)?。翠湖苑,綠樹成蔭,
小橋流水,空氣里都飄著人民幣的清香。林大成抱著那碗命運般的麻辣燙,
在保安略帶審視的目光下,
找到了訂單上的門牌號——一個臨街的、裝修得格外溫馨可愛的店鋪。
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擦得锃亮,里面暖黃的燈光下,擺放著誘人的蛋糕和面包,
空氣里彌漫著甜絲絲的、令人幸福的味道。店招是俏皮的粉色字體——“甜心炸彈烘焙坊”。
“嘖嘖,真會享受?!绷执蟪赡税押?,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頭盔,按響了門鈴。
他腦子里還在盤算著這單跑完能不能湊夠今晚的泡面錢?!岸_恕遍T開了。
一股更濃郁的、混合著黃油與焦糖的香甜氣息撲面而來。
抱著半袋高筋面粉、系著一條印滿卡通小蛋糕的藏藍色圍裙的女人出現(xiàn)在門口。
她額前有幾縷碎發(fā)被汗水沾濕,隨意地貼在光潔的額角,鼻尖上還沾著一點俏皮的面粉。
陽光透過玻璃門,勾勒出她專注后略顯疲憊卻異常生動的側(cè)臉線條。時間,
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林大成臉上的職業(yè)假笑瞬間僵死,瞳孔地震。
手里的麻辣燙袋子“啪嗒”一聲,自由落體,滾燙的湯汁濺出來幾滴,燙得他腳踝一縮,
但他渾然未覺?!皶浴瓡詴裕俊?他的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齒輪縫里擠出來的,干澀、變形,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你…你住這???” 大腦徹底宕機,
只剩下五年前蘇曉簽完字后那句冰冷的“記住你今天的話”在瘋狂回響。
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這明亮、溫暖、飄著幸福甜香的小店,
再對比自己一身汗臭、狼狽不堪的樣子,
掉在地上的、散發(fā)著廉價味道的麻辣燙……巨大的荒謬感和強烈的自卑感像海嘯般將他吞沒。
說好的離了我活不下去呢?!這劇本不對啊!蘇曉顯然也愣住了。
她抱著面粉袋的手指微微收緊,臉上那點因忙碌帶來的紅暈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凍結(jié)般的平靜。那雙曾經(jīng)盛滿愛意和委屈的眼睛,
此刻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林大成此刻的滑稽與落魄。沒有任何寒暄,
沒有一絲波瀾。她甚至懶得去辨認地上那袋麻辣燙是不是她點的。“外賣放門口,謝謝。
” 清冷、干脆、拒人千里的聲音響起。隨即,“砰”的一聲輕響,
那扇印著“甜心炸彈”logo的玻璃門,在林大成呆滯的目光前,毫不留情地關(guān)上了。
隔絕了兩個世界。林大成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木偶,僵在原地。額頭的汗順著鬢角流下,
滴進眼睛里,又澀又疼,但他感覺不到。麻辣燙的湯汁在地上蜿蜒,像一條丑陋的傷疤。
隔著那層一塵不染的玻璃,他看到蘇曉轉(zhuǎn)身,似乎對著店里某個角落說話,
側(cè)臉的線條依舊緊繃,但似乎又帶上了一點剛才開門時沒有的、極淡的柔和。就在這時,
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從里面高高的展示柜臺后面探出了頭。小家伙約莫六七歲的樣子,
頭發(fā)烏黑,眼睛又大又亮,像兩顆浸在水里的黑葡萄,充滿了好奇。
他穿著縮小版的、同款卡通蛋糕小圍裙,手里還捏著一小塊面團。
他先是看了一眼門口石化狀態(tài)的“怪叔叔”林大成,小眉頭疑惑地皺了一下,那眼神,
像是在研究一件突然出現(xiàn)的、不太干凈的展品。隨即,小男孩的目光轉(zhuǎn)向蘇曉,小嘴動了動,
似乎在問什么。蘇曉彎下腰,伸出手,極其自然地、溫柔地揉了揉小男孩的頭發(fā),
低聲說了句什么。那動作里的親昵和保護意味,像一根無形的針,
狠狠扎進了林大成早已被悔恨蛀空的心窩。小男孩被蘇曉輕輕拉了回去,消失在柜臺后。
但就在他完全消失前的一剎那,他又扭過頭,
飛快地瞥了一眼門外那個失魂落魄、汗流浹背、像剛從水里撈出來又掉進油鍋的外賣員。
這一次,林大成看清了。那雙酷似蘇曉的大眼睛里,除了孩童純粹的好奇,
還有一種……一種林大成無法解讀的、屬于孩子的、復雜的陌生感。沒有記憶中的懵懂依戀,
只有一片空白,以及一絲面對“闖入者”的、本能的警惕。那是他的兒子。林小滿。
那個他當年為了“香火”而拋棄的兒子。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痛得林大成幾乎無法呼吸。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拍門,想喊一聲,
喉嚨里卻像塞滿了滾燙的沙子,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玻璃門內(nèi),
那溫馨明亮、飄著甜香的“甜心炸彈”世界,
和他滿身狼狽、散發(fā)著廉價麻辣燙和汗酸味的現(xiàn)實世界,徹底隔絕。兒子看他的眼神,
像看一個陌生人。一個……怪叔叔。林大成站在緊閉的玻璃門外,
手里還殘留著麻辣燙袋子的勒痕,腳下是一小灘狼狽的油漬。烈日烤著他的后背,
冷汗卻浸透了他的前心。巨大的悔恨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將他淹沒,
只留下一個在“甜心炸彈”門口呆若木雞、靈魂出竅的身影。他該怎么辦?這扇門,
他還能敲開嗎?那個用看“怪叔叔”眼神看他的小男孩……他還有資格叫一聲“兒子”嗎?
2 媽寶男的覺醒與直男式追妻(兒)災難片翠湖苑那扇冰冷的玻璃門,像一道審判,
把林大成釘在了原地。直到后面有住戶不耐煩地按喇叭,他才像被燙到一樣,
手忙腳亂地撿起地上那袋已經(jīng)涼透、湯汁滲漏得面目全非的麻辣燙,逃也似的跨上電驢,
沖回了他的城中村“堡壘”。出租屋狹小、悶熱,彌漫著揮之不去的泡面味和汗味。
林大成癱在那張咯吱作響的單人床上,像個被抽掉骨頭的破布偶。
頭頂昏黃的白熾燈泡嗡嗡作響,像一群嘲笑他的蒼蠅。玻璃門后蘇曉那冰冷疏離的眼神,
還有兒子林小滿那陌生又警惕的目光,在他腦子里交替閃現(xiàn),像兩把鈍刀,
反復切割著他早已麻木的神經(jīng)?!跋慊稹慊稹?他喃喃自語,
這個詞現(xiàn)在聽起來像世上最惡毒的詛咒。五年前那個悶熱的夏夜,
他拋妻棄子時那點虛妄的“悲壯感”,此刻被殘酷的現(xiàn)實碾得粉碎。
畫面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 **回老家:** 爹媽的笑臉只在他上交工資時曇花一現(xiàn)。
安排的相親對象,一聽他沒積蓄(錢都在爹媽那),立刻甩臉子走人。
他成了村里人茶余飯后的笑柄——“那個聽媽話把城里媳婦兒子都扔了的傻子”。
* **榨干價值:** “大成,你爸腰疼,去鎮(zhèn)上買那個進口理療儀!”“大成,
你弟要娶媳婦,彩禮錢你得出大頭!” 他的積蓄、他的勞力,被理所當然地吸干。
當他失業(yè)在家短暫喘息時,爹媽的臉色比鍋底還黑,言語刻?。骸案C囊廢!白養(yǎng)你這么大了?
自己滾出去找活干!”* **掃地出門:** 帶著僅剩的幾百塊和幾件舊衣服,
他被“趕”回了這個曾拋棄妻兒的城市。巨大的城市像冰冷的鋼鐵叢林,
只給了他外賣騎手這個最底層的入口。風里雨里,顧客的白眼,平臺的壓榨,
生活的重擔壓得他喘不過氣。夜深人靜時,偶爾閃過蘇曉和小滿模糊的影子,
立刻被他用“我媽說”的緊箍咒強行壓下,用“為了香火”的荒謬理由自我麻痹。如今,
這層自欺欺人的遮羞布,被“甜心炸彈”那溫暖明亮的光和兒子陌生的眼神,徹底撕得粉碎!
“砰!” 林大成猛地坐起身,一拳狠狠砸在糊著舊報紙的墻上,震得灰塵簌簌落下。
指骨劇痛,卻比不上心頭的萬分之一?!傲执蟪?!” 他對著骯臟的墻壁低吼,聲音嘶啞,
帶著濃重的鼻音,“你TM就是個傻X!天字第一號大傻X!
” 巨大的悔恨像海嘯般將他徹底淹沒,嗆得他幾乎窒息。他想起蘇曉簽協(xié)議時那聲冷笑,
想起她抱著小滿離開出租屋時單薄的背影,
想起小滿嬰兒時期對他依賴的笑臉……那些被他親手拋棄、視而不見的珍寶!
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混著臉上的汗水和灰塵,咸澀得發(fā)苦。
他像個迷路多年終于找到回家方向卻發(fā)現(xiàn)自己親手燒了房子的孩子,絕望又無助。這一次,
沒有“我媽說”來指引方向了。信仰崩塌的廢墟上,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悔恨和恐慌。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林大成胡亂抹了把臉,眼神在絕望的谷底,
反而迸發(fā)出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孤注一擲的光。他猛地跳下床,
在狹窄的屋子里像困獸一樣轉(zhuǎn)圈。目標前所未有的清晰:1. **贖罪!
** 不求原諒(他知道自己不配),但求彌補!哪怕只能遠遠看著,能幫上一點點忙!
2. **兒子!** 那個用看“怪叔叔”眼神看他的林小滿!他得讓他知道,
爸爸……爸爸是個混蛋,但爸爸……想變好!哪怕重新從“陌生叔叔”開始!追妻?
火葬場算什么!他林大成現(xiàn)在直接開啟了“地獄模式”!但這次,沒有“我媽說”的導航,
他得自己趟出一條血路!林大成的“追妻(兒)大作戰(zhàn)”計劃,
誕生于一碗泡面和一包榨菜的靈感(主要是餓的)。其核心思想簡單粗暴:**刷存在感!
表忠心!用行動感化!** 執(zhí)行過程則完美詮釋了什么叫“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
且自帶災難片特效。**策略一:定點蹲守——偶遇?不,是定時定點“罰站”!
**林大成發(fā)揮外賣員的職業(yè)優(yōu)勢,精準掌握了“甜心炸彈”的關(guān)店時間(晚上八點半)。
于是,連續(xù)三天,晚上八點二十五分,他像個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準時出現(xiàn)在店門口對面的行道樹下。胡子刮了(雖然刮破了下巴),
衣服換了件稍微干凈的(依然是外賣服),努力挺直那被生活壓彎的脊梁,
眼神灼灼地盯著那扇玻璃門。第一天。蘇曉鎖好店門,牽著小滿走出來。看到樹下的林大成,
她腳步?jīng)]有絲毫停頓,眼神平靜地掃過他,如同掃過路邊的垃圾桶,
拉著小滿徑直走向不遠處的公交站。小滿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這個“怪叔叔”,
被蘇曉輕輕拉回視線。林大成準備好的開場白——“下班了?…今天…累不累?
”——卡在喉嚨里,一個字沒蹦出來。他像個被施了定身咒的保安,目送母子倆上車離開,
在初秋的晚風里站成了一座尷尬的雕像。第二天。蘇曉和小滿再次出門。這次,
林大成鼓起勇氣,往前挪了兩步,聲音干澀地擠出那句排練了無數(shù)遍的臺詞:“下…下班了?
今天生意…還好吧?”蘇曉腳步不停,仿佛沒聽見。小滿卻猛地回頭,大眼睛盯著林大成,
脆生生地問:“媽媽,那個送外賣的叔叔為什么每天都站在這里?他迷路了嗎?
”蘇曉頭也不回,聲音清晰地飄過來:“可能吧。不過小滿記住,不要和陌生人說話,
尤其是看起來不太聰明的陌生人?!绷执蟪桑骸啊?腳趾瞬間在鞋里摳出一套三室一廳。
他仿佛聽到自己心臟碎裂成二維碼的聲音。
**策略二:瘋狂下單——肉麻紙條的“碎紙機”待遇**定點蹲守效果慘烈,
林大成決定曲線救國——用訂單說話!他忍痛(是真的痛,
錢包在滴血)在“甜心炸彈”小程序上下單了最貴的“女王下午茶套餐”(168元!
夠他吃一星期泡面了?。?。在備注欄,他絞盡腦汁,
搜刮了畢生所學的所有浪漫詞匯(主要來自街邊盜版言情小說封面),
懷著虔誠的心敲下:“給最美麗的老板娘和小勇士(小滿)!
——一個在門口罰站、深刻悔過的騎士敬上”按下支付鍵時,
他感覺自己像個即將獻上忠誠的騎士。下午,他特意調(diào)整路線,
“順路”去取這單意義非凡的外賣。接單的是蘇曉店里的年輕小妹。
小妹把包裝精美的盒子遞給他時,表情有點古怪。林大成激動地接過,
迫不及待地看向盒子——干干凈凈,哪有什么紙條?他的“騎士宣言”呢?!
小妹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小聲嘀咕了一句:“老板說,奇怪的紙條影響食欲,直接處理了。
” 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垃圾桶。林大成順著看過去,他那張飽含“悔過”深情的紙條,
正皺巴巴地躺在果皮和咖啡渣上,被無情地撕成了好幾片,其中一片上,
“騎士”兩個字被咖啡漬暈染得像個流淚的小丑。林大成捧著昂貴的點心盒,站在店門口,
感覺自己的靈魂也跟那張紙條一樣,被扔進了垃圾桶。更扎心的是,他透過玻璃窗,
看到小滿正踮著腳,指著他對蘇曉說著什么。蘇曉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嗯,
像是在看一個執(zhí)著的、但病得不輕的推銷員。
*策略三:笨拙幫忙——面粉袋引發(fā)的“雪崩”**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且臉皮厚)的人。
這天下午,林大成送餐路過“甜心炸彈”,
正好撞見蘇曉一個人費力地從送貨的小三輪上搬一袋50斤裝的高筋面粉。
陽光照在她微微沁汗的額頭和緊抿的唇上,那纖細的手臂與巨大的面袋形成鮮明對比。
林大成心頭一緊,立功的機會來了!他一個急剎車,把電驢往路邊一丟,
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嘴里喊著:“我來我來!這太重了!” 聲音洪亮,
帶著不容置疑的“男子氣概”。蘇曉被他突然的靠近和喊聲驚了一下,手一松。
林大成正好雙手接住面粉袋——好沉!他高估了自己的臂力(也低估了50斤的重量),
加上沖得太猛重心不穩(wěn),整個人抱著面粉袋就往后踉蹌!“哎哎哎——!”“砰!
”一聲悶響。面粉袋沒摔地上,但林大成的后背結(jié)結(jié)實實撞在了小三輪的車斗邊緣。
巨大的沖擊力讓他手一滑,面粉袋口沒扎緊,“噗”的一聲,
白色的面粉像微型雪崩一樣噴涌而出,瞬間給林大成做了個“全身美白SPA”,
連頭發(fā)眉毛都染白了,活脫脫一個剛出爐的人形雪媚娘。現(xiàn)場一片死寂。
蘇曉看著瞬間變成“白無?!薄⑦€在那嗆咳的林大成,臉上那點因驚嚇帶來的波動迅速消失,
只剩下深深的無奈和……一絲極力忍耐的笑意?她揉了揉眉心,語氣平靜無波:“我說了,
不用。謝謝。” 然后,她彎腰,像沒看見這個“面粉人”一樣,重新扎緊袋口,
輕松(至少看起來是)地提起剩下那袋完好的面粉,轉(zhuǎn)身進了店,
留下林大成一個人站在白色的“雪地”里,像個行為藝術(shù)的失敗品。風吹過,揚起一片白霧。
林大成僵硬地抬手抹了把臉,面粉簌簌落下。他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狼藉,
再想想剛才蘇曉那平靜的眼神和最后那絲可能存在的笑意……悲憤交加,
恨不得當場刨個坑把自己埋了?!百V賂”兒子,成了林大成在連續(xù)受挫后,
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咬咬牙,透支了信用卡,
買了個最新款、能變形能開炮、看起來就酷炫無比的遙控合金戰(zhàn)車!
他幻想著小滿看到這個“大殺器”時驚喜的眼神,甜甜地喊一聲“爸爸”……嗯,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喊聲“謝謝叔叔”也行??!這天傍晚,
他瞅準蘇曉在操作間忙碌、只有小滿在收銀臺后面小桌子上玩拼圖的空檔,像個潛伏的特工,
溜到店門口,隔著玻璃門,獻寶似的舉起那輛閃亮的戰(zhàn)車,
臉上擠出自認為最和藹可親(實則有點扭曲)的笑容,壓低聲音:“小滿!小滿!看!
爸爸…呃,叔叔給你買的!最新款!超厲害!”林小滿聞聲抬起頭,
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看向林大成手里的戰(zhàn)車,又看看林大成那張“怪蜀黍”的臉。沒有驚喜,
只有警惕。他放下拼圖,邁著小短腿走到玻璃門邊,但沒有開門,隔著玻璃,
小臉繃得緊緊的?!拔覌屨f,” 小家伙的聲音清脆響亮,帶著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
“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他頓了頓,小眼神上下掃視了一下林大成和他手里的戰(zhàn)車,
又補充了一句,精準打擊:“而且,” 他轉(zhuǎn)身跑回去,
拿起自己剛拼好的一艘造型復雜、細節(jié)滿滿的樂高星際戰(zhàn)艦模型,隔著玻璃舉起來,
小下巴微揚,“我有這個!比你的酷多了!是我和媽媽一起拼的!
”林大成:“……”手里的合金戰(zhàn)車瞬間變得沉甸甸,像個燙手的山芋。
他看著小滿手里那艘充滿想象力的樂高戰(zhàn)艦,再看看自己這充滿“直男審美”的玩具,
巨大的挫敗感涌上心頭。錢白花了是小事,關(guān)鍵是兒子的態(tài)度,
像一盆冰水澆滅了他最后一點幻想。他垂頭喪氣,正準備離開這個傷心地,
小滿卻忽然開口了,這次不是對著玩具,而是直視著他,
眼神清澈又帶著孩子特有的犀利探究:“喂,送外賣的叔叔,” 小滿歪著頭,
拋出了一個讓林大成瞬間僵直的問題,“你當初為什么不要我和媽媽了?”轟??!
仿佛一道驚雷劈在林大成頭頂!他所有的笨拙、窘迫、強裝的笑臉,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被砂紙磨過,發(fā)不出一點聲音。五年前那個夜晚,父母刻薄的話語,
自己“義正辭嚴”的宣言,蘇曉冰冷的眼神……碎片般沖擊著他的大腦。
“是…是因為…” 他艱難地組織語言,試圖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釋那場荒誕,
“因為爸爸…爸爸以前糊涂,聽錯了話…”“聽錯了話?” 小滿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邏輯清晰得像個小法官,“大人也會聽錯話嗎?那老師說小朋友要講道理,要說話算話,
要保護媽媽,你怎么都不聽呢?” 小家伙掰著手指頭,一條條數(shù)落,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小錘子,敲在林大成早已不堪重負的良心上,“你說話不算話,
還讓媽媽哭了好久好久!老師說,讓媽媽哭的都不是好孩子!大人也不行!
”林大成徹底啞口無言。他看著兒子那雙清澈透亮、不染塵埃的眼睛,
里面映出自己狼狽不堪、無言以對的影子。所有的借口、所有的辯解,在這童真的審判面前,
都顯得那么蒼白可笑,那么骯臟不堪。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當年的行為,
在孩子純粹的世界觀里,就是徹頭徹尾的背叛和錯誤。被兒子靈魂拷問暴擊的林大成,
像只斗敗的公雞,蔫頭耷腦地回到了出租屋。那輛昂貴的遙控戰(zhàn)車被隨手丟在墻角,
像個無聲的諷刺。他癱在床上,
腦子里循環(huán)播放著小滿那句“你怎么都不聽呢”和“讓媽媽哭的都不是好孩子”。絕望嗎?
當然。但奇怪的是,被兒子如此直白地撕開傷口后,林大成心里那點孤注一擲的火焰,
反而燒得更旺了。他意識到,蘇曉的冰冷高墻堅不可摧,而小滿,
這個用最純粹邏輯審判他的小法官,或許……是他唯一可能撬開的縫隙?
雖然這縫隙現(xiàn)在比頭發(fā)絲還細?!袄蠋熣f要講道理,要說話算話,
要保護媽媽……” 林大成喃喃自語,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對啊!他得向兒子證明,他在學!
他在改!他不是只會“聽錯話”的廢物!行動力再次爆棚(雖然方向依舊堪憂)。
林大成翻箱倒柜,找出一本小學生用的田字格本和一支快沒水的圓珠筆。他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