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訂婚宴散場時，雨幕傾瀉而下。
我裹緊西裝往未婚妻的傘下靠去。
她卻不動聲色地側(cè)身，將傘傾向她的竹馬，聲音溫柔得刺耳。
“別淋著，你容易感冒?！?/p>
轉(zhuǎn)而對上我時，她眉頭微蹙，語氣不耐，
“愣著干嘛？叫車啊?！?/p>
冷風鉆進衣領(lǐng)，我猛地打了個噴嚏。
她立刻后退半步，仿佛我是什么臟東西。
鉆進車里時，我搖下車窗。
“婚禮取消?！?/p>
她一把按住車門，不可置信。
“你發(fā)什么瘋？就因為我沒給你撐傘？”
我盯著她仍搭在竹馬臂彎的手。
“對！就因為你給他撐傘！”
1.
訂婚宴散場時，驟雨初歇的夜空又飄起冷雨。
我望著未婚妻溫其蓁從侍者手中接過那把象牙白的骨傘。
“謝謝......”
話音未落，卻見她一個轉(zhuǎn)身，傘骨在空氣中劃出優(yōu)雅的弧線，停在她竹馬頭頂。
“你總忘記帶傘。”
她指尖輕輕拂去竹馬肩頭并不存在的雨滴，聲音里帶著我從未聽過的親昵。
竹馬耳尖泛紅，卻在與我視線相接時，露出貓兒般的饜足神情。
我站在雨幕里，看著自己的影子被雨水泡得發(fā)脹變形。
這場雨其實下得不大，只是恰好淋濕了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
轉(zhuǎn)身拉開車門時，我聽見她在身后喊我的名字，可引擎的轟鳴已經(jīng)蓋過了一切。
后視鏡里，她的身影被雨水模糊成一個小小的黑點，最終消失在霓虹深處。
原來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語，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就足夠擊碎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
回到家，我盯著手機屏幕看了很久，最終撥通了父親的電話。
“爸，以后在公司不用特意關(guān)照溫其蓁了?！?/p>
電話那頭傳來茶杯擱置的輕響。
“什么？你們今天不是剛......”
他的聲音突然卡住，像是突然意識到什么，
“她做了什么？”
我望著窗外漸大的雨勢，輕聲道：
“婚禮取消了?！?/p>
“胡鬧！”
父親猛地提高音量，又強壓下來，
“到底怎么回事？”
我沉默著，想起第一次見到未婚妻的場景。
那年山區(qū)助學(xué)考察，在一群局促的學(xué)生中，唯獨她站得筆直。
父親當時笑著說：
“這孩子眼里有光。”
后來她考進名校，父親特意安排她來公司實習(xí)。
再后來洽談項目時，父親說我們很般配。
我以為這是水到渠成的緣分。
直到今天，看著她小心翼翼為竹馬打傘，我才突然明白。
她眼里的光，從來不是為了我。
半小時后，別墅門被猛地推開。
“鄺澂！”
她連鞋都沒換就沖了進來，裙擺上還沾著雨水。
她胸口劇烈起伏，聲音里壓著怒意，
“你就這么把我們?nèi)釉诰频辏拷栏忻傲嗽趺崔k？”
我緩緩抬頭，看著她因為另一個男人而憤怒的樣子，忽然覺得無比荒謬。
“所以呢？”
我輕聲問：
“你是來替他興師問罪的？”
她愣了一下，隨即更加惱怒，
“就因為我給他打了傘？你能不能別這么幼稚？”
我望著這個曾說要與我白頭偕老的女人，忽然笑了。
“溫其蓁，分手吧。”
我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刀劃開空氣。
她的表情瞬間凝固，涂著精致口紅的嘴唇微微顫抖。
“你說什么？”
“我說......”
我直視著她驟然收縮的瞳孔，
“婚禮取消，我們到此為止！”
雨點拍打窗戶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像一場遲來的掌聲。
2.
未婚妻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鄺澂。”
“你非要在今天發(fā)瘋是嗎？”
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禮服腰側(cè)的褶皺里還沾著竹馬常用的香水味。
“你知道我為了這場訂婚宴付出了多少？”
她突然扯下鬢邊的珍珠發(fā)飾，任由精心打理的卷發(fā)凌亂垂落。
“整整三個月，我核對每一張請柬、測量每一寸場地、確認每一位賓客的座位。”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突然發(fā)現(xiàn)她今天涂的是竹馬送的那款裸色指甲油，和去年圣誕樹下他們交換的禮物同款。
原來在她眼里，這段婚姻不過是份需要完美執(zhí)行的企劃書。
未婚妻見我沉默，像往常一樣想要依偎進我懷里。
她剛抬起手臂，我忽然瞥見她鎖骨處一抹曖昧的紅痕。
“別碰我?！?/p>
我側(cè)身避開，她一個踉蹌差點跌倒。
“明天之前，把你的東西清干凈?！?/p>
她愣在原地，涂著裸色甲油的手指還保持著擁抱的姿勢。
窗外一道閃電劈過，照亮了她頸間那個清晰的齒痕。
我太熟悉這個位置了，每次情到濃時，她都撒嬌說這里最怕疼。
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聲音里帶著一貫的包容與無奈。
“別鬧了，好不好，我今天真的很累?！?/p>
她輕輕搭上我的手臂，又像往常那樣施舍般地拍了拍。
“剛才那些氣話，我就當沒聽見。”
不等我回應(yīng)，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樓梯。
“你也冷靜一下，我先去卸妝了?！?/p>
浴室的門咔嗒一聲關(guān)上，隨即傳來嘩嘩的水聲。
我站在客廳里，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每次爭執(zhí)，她都會像恩賜般丟下一個輕飄飄的臺階，然后優(yōu)雅退場。
若我不識趣地繼續(xù)糾纏，反倒成了無理取鬧的那個。
水聲漸漸停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招她用了太多次，多到已經(jīng)成了條件反射。
就像訓(xùn)練寵物一樣，給個甜頭，等著我搖尾乞憐。
我隨手抓了幾件衣服塞進包里開車回了公司。
次日竹馬來公司找我，被前臺攔下。
他突然撲通一聲跪在大廳中央。
他紅著眼眶，聲音顫抖得恰到好處。
“鄺澂哥......”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接受蓁蓁的好意......”
周圍的同事開始竊竊私語。
前臺給我打電話，我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下來。
竹馬跪著往前挪了兩步，白襯衫的袖口還沾著昨夜的雨水。
“我知道你討厭我，但蓁蓁她是真心愛你的??！”
“求你別趕她走，她那么愛你，每次給我煮醒酒湯時都在說阿澂最討厭酒味了?！?/p>
前臺已經(jīng)紅了眼眶。
竹馬仰起蒼白的臉，喉結(jié)滾動著補上最后一擊。
“我，我明天就回老家，你們好好的?！?/p>
我冷眼看著他表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演夠了嗎？”
大廳里頓時鴉雀無聲。
我緩步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你身上這件襯衫，是上個月她刷我的卡買的吧？”
竹馬臉色瞬間慘白，下意識攥緊了袖口。
這時未婚妻突然沖進大廳。
她一把扶起竹馬，轉(zhuǎn)頭對我怒目而視。
“鄺澂！你非要這樣羞辱我們嗎？”
我看著她凌亂的發(fā)絲和脖子上的吻痕，突然笑了。
“溫小姐，出門之前忘打底了吧。”
她下意識捂住脖子，隨即惱羞成怒。
“靳昀為了成全我們寧愿自己受苦，你呢？除了錢你還會給什么？”
“我給過真心?！?/p>
我平靜地整理袖口，
“不過現(xiàn)在，我連錢都不給了?！?/p>
轉(zhuǎn)向保安：
“送客。另外，把這位靳先生列入大廈黑名單?！?/p>
3.
當日下午，‘豪門公子欺辱寒門學(xué)子’的視頻瘋傳全網(wǎng)。
評論區(qū)早已炸開了鍋。
“有幾個臭錢了不起？看把人家逼得都下跪了！”
“這就是資本家的嘴臉，欺負老實人?！?/p>
“那個小哥哥哭得好讓人心疼，有錢就可以這樣羞辱人嗎？”
最火的一條短視頻配文是：
【他跪著求原諒的樣子，像極了被權(quán)貴碾壓的普通人。】
畫面里刻意只保留了竹馬下跪的特寫，和我冷漠的背影。
而未婚妻最新發(fā)的朋友圈更是火上澆油：
【有些人表面光鮮，內(nèi)心早已腐爛】
配圖是竹馬在病房掛水的側(cè)臉。
輿論發(fā)酵得極快。
不到一天，鄺氏的股價一開盤就跌停。
董事會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打來，全都被我掛掉。
走出公司時，幾個舉著手機直播的網(wǎng)紅突然圍上來。
“就是他！逼人下跪的富二代！”
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一杯滾燙的咖啡就潑了過來。
“人渣！”
一個戴著口罩的女孩尖聲罵道：
“靳學(xué)長因為抑郁癥住院了，你滿意了？”
人群越聚越多，有人開始推搡。
保安沖過來護住我，卻擋不住四面八方飛來的礦泉水瓶和謾罵。
“開豪車了不起啊？”
“這種人也配有未婚妻？”
“去死吧資本家！”
我快步走向停車場，突然聽見身后引擎的轟鳴。
一輛改裝過的摩托車猛地朝我沖來，那人戴著頭盔，在擦身而過時朝我豎了中指。
“下次撞死你！”
坐進車里，手機彈出未婚妻的最新微博：
【謝謝大家關(guān)心，靳昀現(xiàn)在情緒穩(wěn)定多了。至于某些人......善惡終有報?！?/p>
鎖屏的瞬間，擋風玻璃突然被一枚雞蛋砸中。
蛋黃順著玻璃緩緩滑下，像極了竹馬在視頻里那滴精心計算的眼淚。
終于回到家時，眼前的場景讓我的血液瞬間凝固。
竹馬正半倚在我的床上，身上套著我常穿的那件睡袍。
未婚妻坐在床邊，手里端著湯匙，溫柔地吹涼碗里的粥。
聽到開門聲，她連頭都沒抬。
“你還有臉回來？”
“靳昀割腕都是被你逼的！”
“現(xiàn)在你滿意了？”
我這才注意到，他手腕上纏著的紗布下，隱約透出新鮮的血跡。
竹馬適時發(fā)出一聲嗚咽。
“蓁蓁，別這樣，都是我不好?！?/p>
我冷笑著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客廳里已經(jīng)擺滿了靳昀的物件。
“那你們?yōu)槭裁催€賴在我的房子？”
未婚妻聞言猛地將粥碗砸在床頭柜上。
“你以為我想待在這個冷冰冰的牢籠里？”
“等我和靳昀拿下跨國并購案......”
我打斷她。
“用從我這里偷走的商業(yè)機密？”
未婚妻突然笑了，她從包里甩出一份文件砸在我腳下。
“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今早我們就簽了意向書?！?/p>
“到時候，我要你跪著求我把這棟破房子買下來。”
“哦？是嗎？”
我慢條斯理地劃開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許久未撥的號碼。
通話時，我故意按下免提鍵，對方的聲音回蕩在整個臥室。
“老鄺啊！你總算來電話了！那個并購案......”
未婚妻的臉色隨著通話內(nèi)容越來越蒼白。
當聽到‘終止合作’幾個字時，她差點跌倒在地。
不到三分鐘，她的手機瘋狂震動起來。
來電顯示‘秦總’的字樣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喂？秦總......”
她的聲音突然變調(diào)，
“什么？你要取消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