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自從殯儀館見到沈西沅后，我的靈魂就被捆在了她身邊，只能進行以她為圓心的小范圍活動。
我跟著她踏上洽談公務(wù)的路程，不想行進一半是，她突然命秘書調(diào)頭：
“取消恒隆的會議，今天下午的安排也全部推掉，現(xiàn)在掉頭回家?！?/p>
秘書訝然，但也并未過問緣由，只是照辦。
“好了沈總，都已經(jīng)推到了明天下午兩點鐘之后了。請問您現(xiàn)在是要回松江別苑嗎？”
沈西沅沉默看著窗外呼嘯而過的街景，淡淡開口：
“去隆鼎二期?！?/p>
我愣了愣。
龍鼎二期，是我們的婚房，也是我最后離世的地方。
但實際在今天之前，她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回去過。
......
推開門的那一刻，沈西沅的眉頭瞬間擰緊了。
未來得及清理的尸臭味頃刻沖出，她捂住鼻子，還是被熏得面露煩躁。
我飄在她身后，看著她高跟鞋踩進玄關(guān)，鞋尖沾著的幾粒骨灰終于掉在了地板上。
沈西沅極其不耐煩地撥通了家政的服務(wù)電話。
沒一會兒，烏泱泱一堆人就散落家里各個角落。
客廳的茶幾上還擺著我沒喝完的半杯水，旁邊是空了的安眠藥瓶。
沙發(fā)上的毯子皺巴巴的，上面還留著警察掀開時蹭到的尸液痕跡。
沈西沅看都沒看一眼，直接跨過去，徑直走向廚房。
家政跟在她身后，小聲嘀咕：
“這家人怎么回事啊，廚房的東西都臭了也不收拾......”
廚房的燈亮起來時，我愣了一下。
灶臺上的砂鍋蓋著蓋子，旁邊的盤子里是早就冷透的紅燒魚，湯汁都凝成了一層白油。
“這些我們直接扔了？”家政阿姨指了指灶臺。
沈西沅“嗯”了一聲，順手掀開了砂鍋蓋。
一股濃郁的菌菇香氣混著腐臭味沖出來——
那是我燉了四個小時的松茸雞湯。
她突然僵住了。
“今天幾號？”
家政阿姨被她問懵了，掏出手機看了看：
“六月七號啊?！?/p>
我看著她手指微微發(fā)抖，覺得她應(yīng)該是想起來了吧。
我死的那一天，五月二十日，是我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
那天我從早上就開始準備，燉湯、買菜、擺盤，甚至把結(jié)婚時的蠟燭都翻出來點上了。
結(jié)果等到凌晨三點，她連條消息都沒回。
我實在沒忍住，給她的秘書發(fā)了條微信：
“沈總今晚還回來嗎？”
秘書隔了半小時才回：“沈總?cè)チ四箞@。”
墓園。
崔文賀的墓園。
我盯著手機屏幕，突然覺得特別沒意思。
這么多年，我像個傻子一樣陪她演戲。
明知道她恨我，卻還是忍不住期待她能回頭看我一眼。
結(jié)果呢？
連我們的結(jié)婚紀念日，她都要去陪一個死人。
“這些......都是你做的？”沈西沅突然開口，聲音有點啞。
我飄過去，想看看她的表情，可她低著頭，長發(fā)垂下來遮住了臉。
家政阿姨一邊收拾碗碟一邊搭話：
“哎呦，這魚都臭了，您家先生還挺用心的，這一桌子菜......”
“扔了。”沈西沅打斷她，“連著碗盤一起，全部?！?/p>
她說完就閃身進了臥室，安安靜靜的，我以前最喜歡她這個樣子。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到床頭柜上還放著我們的結(jié)婚照。
她笑得溫柔又甜蜜，仿佛真的愛我一樣。
現(xiàn)在想想，她演技真好。
“梁深?！?/p>
沈西沅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猛地回頭，以為她終于能看見我了。
可她只是盯著窗外，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你連死都要挑這一天?！?/p>
我愣在原地，突然笑出了聲。
是啊，我故意的。
我就是要讓她每年的結(jié)婚紀念日都記得——
這一天，她的丈夫死了。
而她，連最后一面都沒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