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娶敵軍首領(lǐng)的女兒,顧重樓殺忠臣、斬義士、滅將門。不想除了他外,
所有人都帶著記憶重生回了半年前。他上陣殺敵,副將把他的玄鐵劍換成了木劍,
他一邊肉搏一邊大喊:「我嘞個去!」他為了裝逼單槍匹馬圍剿殘兵,軍師卻拿錯路線圖,
讓他遇到了大部隊。他飆馬奔逃再次大喊:「我嘞個去!」軍醫(yī)為他縫合傷口,
結(jié)果把針落在了肉里?;锓驗樗纳苹锸常运耐肜锒嗔藟K馬糞。他抱著我的腰大哭,
問我他們是不是要造反。我笑著搖頭:「怎么會呢?」然后將剛煮好的熱茶澆到了他頭上。
1「若有來世,我一定弄死你。」這是上一世被顧重樓一劍穿心時,我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姜家世代為大周而戰(zhàn),因此人丁日漸稀少,兩個兄長戰(zhàn)死后,這一代便只余下了我一個女兒。
顧重樓從未說過瞧不起我,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封我為將,
同他一起奪回被倭人占領(lǐng)的土地。我和他的婚約是他祖父、也就是太上皇定下的。
雖還未成親,但人人都知我便是未來的皇后。帝后親征,軍心因此大振。七年的時間,
我們奪回了十座城池,救下了十幾萬名被倭人奴役的百姓。
直到顧重樓被敵軍首領(lǐng)的女兒蠱惑。他自此性情大變,執(zhí)意停戰(zhàn)同其和親。
甚至在戰(zhàn)場上將刀刃對準我方士兵,只是為了保護那女子不受傷。將士忠心上諫,
被他亂箭射死。軍師百般勸阻,被他挖眼剖心。氣急之下,我將長槍架在他的脖子上,
咒罵了他一句昏君。然后我姜家世代忠烈,便被他安上了屯兵謀反的罪名,滿門抄斬。
死之前,我朝顧重樓啐了一口唾沫?!赴装V?!?「姜嬈,給我清醒點!」后腦勺鉆心的疼,
讓我找回了些許意識。映入眼簾的是紛飛的戰(zhàn)火,還有擋在我身前的顧重樓。
我記起這是半年前的一場戰(zhàn)役,在即將勝利前我被敵軍圍攻倒地,磕到了腦子。
顧重樓為護我分心,忽略了敵人砍來的一劍。前世,我曾在恢復意識后,
義無反顧的擋在了他身前。而這次,我罵罵咧咧的站起來,說了句?!肝遗凰滥?!」
「你說啥?」他扭頭,不解的看向我。那一劍就是在此時砍過來的。顧重樓倒是反應(yīng)過來了,
提著手中的劍就要擋。我則迅速繞到了他身后,照著他的腚給了他一腳?!肝亦蟼€去!」
他驚呼一聲,直直朝那劍趴過去??僧吘刮涔ι铣耍рx一發(fā)之際他也能化險為夷,
用手中的劍做支撐側(cè)了半分身體。敵軍的劍只堪堪劃傷了他的胳膊。
他隨即一個旋身割破了那人喉嚨,看向我的目光透著驚恐和不可置信?!附獘?,
你是不是要謀殺親夫!」我扯出個假笑,白了他一眼?!复镭洝!?/p>
3這一戰(zhàn)的結(jié)果和前世一樣,我軍大勝倭人,將其趕到了大周邊境。回城修整的路上,
顧重樓連我的邊都不敢湊,只是一邊瞄我一邊拉著副將問?!附獘扑遣皇莵砟莻€了?」
副將搖頭,皮笑肉不笑:「臣能知道個屁?!埂改悄憧匆姏],她方才照著朕的腚踢了一腳?!?/p>
副將又搖頭:「臣連個屁都沒看見?!诡欀貥菄K了一聲?!改阕罱苋逼▎??」
副將又又搖頭:「不缺,您要聞聞嗎?」「你有病吧?」
顧重樓無語的白了他一眼:「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副將又又又搖頭。「沒有?!?/p>
「臣只是單純的,看您不爽?!埂肝胰??」顧重樓瞪大了眼,罵罵咧咧讓謝綏有種再說一遍。
我甩了甩鞭子,幫謝綏瞪了回去?!杆f他看你不爽?!顾植豢芍眯诺目聪蛭摇!附獘?,
你敢再給我說一遍!」說說說,說了幾遍了都……我深呼一口氣,示意他看我嘴型?!干祮簟?/p>
」4副將謝綏是京城謝家長子,世間罕見的練武奇才,十四歲便入宮做了顧重樓的貼身侍衛(wèi)。
他武功一等,遠在我和顧重樓之上。曾許諾護君主一生,不死不休。上一世,
一向?qū)︻欀貥茄月犛嫃牡闹x綏,在其執(zhí)意娶倭人首領(lǐng)之女時拼死上諫。
結(jié)果卻被綁至城墻之下,射了整整十五箭。顧重樓說,謝綏陪自己的十五年,
就用這十五箭還了。他箭法出眾,十五箭箭箭入體,染紅了謝綏腳下的土地。守城士兵說,
謝綏生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話是?!溉粲衼硎?,必起兵造反、手刃昏君。」而現(xiàn)在,
我看著勒馬走到我身旁、剛對顧重樓一臉冷漠現(xiàn)卻對我笑呵呵的謝綏,心中泛起半分疑慮。
他怕不是也重生了吧。果不其然,他湊到我旁邊獻計,
道三日后倭人會夜運糧草途徑玉山腳下,若能截掉便可削弱其勢力,
為兩個月后的談判做準備。我笑:「你怎知他們會途經(jīng)玉山?」「又怎知兩個月后有談判?」
「我……」他頓住,尬笑兩聲?!肝覊舻降?。」這邊的顧重樓支棱個耳朵聽了半天,
聽此直接罵謝綏有病。「傻子才信你的鬼夢!」「小時候你還說夢到過朕吃屎呢,朕吃了嗎?
」他仰起頭,夾了夾馬肚子,高傲的走到了最前面。嘴里還哼哼著他最喜歡的曲子。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顧重樓怕是沒想過,有些夢是真的會成真的。
比如我那仿若夢境的前世或許會在今世重來一次、比如倭人糧草的確會在三日后途徑玉山。
以及,他真的會如謝綏小時候夢到的一樣,吃屎……那日他捧著一碗紅燒肉到我房中,
說為慶祝勝戰(zhàn)吩咐伙房改善伙食。雖是每人只能都分到兩塊肉,但他勞苦功高,
伙夫特意給他盛了一大碗。顧重樓揚著眉,嘚瑟的問我要不要他分我點?!改銌疚衣暦蚓?/p>
我便分你一塊如何?」我只瞥了他一眼,繼續(xù)默不作聲的擦拭我的長槍。見我無動于衷,
他直接夾了三塊一股腦塞進嘴里?!刚婢逕o霸香……呸!」他的話只說了一半,
紅燒肉便全被吐了出來。行軍打仗之人,對兩種氣味最為敏感。其一為血腥味,
其二為馬糞味。顧重樓沒設(shè)防,故而沒聞見那被油香味掩蓋的馬糞味道。但一旦放到嘴里,
可就全出來了。他用筷子翻到了碗底,找出了那塊罪魁禍首,然后發(fā)出一聲爆鳴。
「馬…馬…馬勒戈壁草泥馬啊啊啊?。。?!」顧重樓直接沖到了伙房,質(zhì)問伙夫們怎么回事。
他們一個個跪在地上求他饒命,其實仔細看看嘴角全都翹著。可顧重樓沒看出來。
他順了順自己的心口,擺手讓他們繼續(xù)做飯。「若再犯定不輕饒?!谷饫锏鸟R糞被挑出,
他吩咐人把肉洗干凈重新炒了一下,然后一邊吃一邊眼淚汪汪的問我?!附獘?,
我吃過屎的話,你還愿意讓我親嗎?」6其實這樣的顧重樓,才是我認識的顧重樓。
他從來和顏悅色,不苛責下人,不高高在上。在我對著河燈許愿「天下太平」時,
他的愿望卻是「自由平等」。父親曾說,他會成為最好的君主,亦會是最好的夫君??珊髞恚?/p>
我們用姜氏滿門的性命,輸?shù)袅诉@場賭局。所以在顧重樓決定親自帶兵去攔截倭人糧草前,
在看到謝綏將他馬背上掛著的劍換掉時,我選擇了沉默。玉山腳下,大雨滂沱。
顧重樓拔木劍沖在最前面,結(jié)果被人一刀砍斷。他一邊叫喚一邊肉搏,直至成功將倭人劫殺。
事后,我湊在謝綏身邊,揭破了他重生的事實。而他告訴我除了我們倆之外,
軍師、軍醫(yī)、伙夫一眾人,也都是重生之身。他沒特地試探,可按照軍營士兵的表現(xiàn)來看,
貌似全都重開了一局。唯一看不透的,只有顧重樓。我倆貓著耳朵說了半天,
扭頭看顧重樓時,他正在狐疑的打量著我們。不過最后卻沒說什么,
只是帶有半分氣惱的勒馬走到了前面。后來,他非要一人去圍剿城郊的倭人殘兵。
將軍師給的路線圖揣到懷里后,他莫名其妙的附在我耳邊說了句。
「我定是比謝綏要男人一些的!」結(jié)果我和謝綏悄悄跟過去時,
卻發(fā)現(xiàn)他正在被一隊倭人騎兵追趕。他騎著馬從我們身旁飆過,聲音回蕩在山谷。
「快跑啊倆傻批,遇上大部隊了!」顧重樓這才發(fā)現(xiàn)他最近格外倒霉。碗里被放糞,
佩劍被掉包,路線圖被搞錯?!富锓颍x綏,軍師!全都針對我!」「甚至剛才包扎時,
軍醫(yī)還丫將針落在了傷口里!」「然后只能拆線重包了一回!」他抱著我的腰,
哭唧唧在我身上蹭來蹭去。「姜嬈,他們是不是要造反啊?」我扒拉著他頭頂?shù)念^發(fā),
笑著回他:「怎么會呢……」然后將一杯剛煮好的熱茶澆了上去。
嚎叫聲再一次回蕩在黑夜中,不知道讓多少人舒了心。
7那一杯熱茶讓顧重樓失去了他中間的頭發(fā)。軍醫(yī)將其剃光才可給水泡上藥,
而他則抱著鏡子,萬萬沒想到自己二十多歲就成了地中海。謝綏將胳膊搭在我的肩上,
嘴角的笑馬上就要繃不住。顧重樓看過來,目光落在我和謝綏相依的身體上。
最后生氣的摔掉鏡子,將自己一人關(guān)在了屋里。沒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每次商討作戰(zhàn)對策時他會如約出現(xiàn),再在結(jié)束后將自己關(guān)進去。
直到幾日后倭人欲與我方談判。上一世,顧重樓因此結(jié)識了朝箬。一見鐘情,不可自拔。
「那女子英姿颯爽,讓人欽佩。」「你做貴妃,讓朝箬做皇后,可好?」他說倭人心善,
不是好戰(zhàn)之人,叫我大周將士放下屠刀。他說姜氏掌軍權(quán),野心昭昭,其罪當誅。
他說朝箬她,才是這世間最值得他愛之人。我要殺了他,既重來一世,
便定要在他愛上那女人之前,殺了他。可談判前一晚,他卻拖著一個大箱子來到了我房前。
十二歲時,他曾搶過我的桃花酥,扯壞過我的兔子布偶,把面團糊到我的頭發(fā)上,
導致我只能將那段剪掉。十三歲時,他帶我去看打鐵花,結(jié)果燒傷了我的胳膊,
帶我去放河燈,卻又害我落湖?!甘臍q,害姜嬈摔到頭?!埂甘鍤q,
騙姜嬈喝酒差點被人牙子拐走。」「十六歲,不經(jīng)姜嬈同意,親了她……」我打開那個箱子,
里面是他做的十多個丑不拉幾的兔子布偶。顧重樓伸手,輕輕的扯住我的袖子。
「我欠你這么多,一輩子都還不清的?!埂杆越獘?,別喜歡謝綏。喜歡我好不好?」
月色明亮,照著面前人滿是真誠的面容。我忍不住抬起手,緩緩撫上他的側(cè)臉。
然后一巴掌扇了過去?!肝蚁矚g你奶奶個腿!」8我留守城中,顧重樓帶人前往約定地點。
走之前,我細細將披風為他系上?!傅饶?,回來?!诡欀貥堑难劬α亮嗽S多許多。
「此次談判成功,我們便會要回最后一座城池?!埂附獘?,待到回京,我娶你啊?!?/p>
男人策馬而去,只留聲音回蕩在空中??晌抑溃夭粊砹?。上一世他談判成功,
要回了被倭人占領(lǐng)的大周的第十一座城池。條件卻是娶朝箬為妻,以三十年為期,
大周每年需為倭人送去三十位女子充入軍營為妓。這般條件,他卻是答應(yīng)了。
大周數(shù)萬將士以鮮血祭國土、為換取百姓不被奴隸的理想,至此成為了一個笑話。
去談判的路上,顧重樓會遭遇一場刺殺。為保證大周不與倭人達成協(xié)議,
北梁皇室派出一批死士偽裝倭人劫殺顧重樓,不過最后卻以失敗告終。
當時謝綏和我?guī)Пг?,救下了受傷昏迷的顧重樓。只是奇怪的是雖傷勢嚴重,
他卻不到半個時辰便醒了過來。這一世,我不會再讓他醒來了。在被北梁死士圍劫前,
所有跟隨顧重樓的士兵盡數(shù)離開。包圍圈中只余下他一人,我在不遠處的山坡上靜靜望著,
直到與他視線相接。帶軍從京城出發(fā)時,顧重樓告訴我。「在戰(zhàn)場上,
你的眼中要只有你的敵人?!埂溉羰强吹锰h,妄圖讓他人來護你的話,是會死不瞑目的?!?/p>
近半個時辰的拼殺后,顧重樓殺死了所有北梁死士。他撐著劍半跪在地上,
充血的雙眼固執(zhí)的朝我望來。他貌似忘了自己說過的話。我架起弓箭,對準他的心口。
猶記得那個冬日,他將劍刺入我心口時曾說。「被親近之人穿心,是這世間最痛苦的死法?!?/p>
「因為你甚至分不清,那是哪種痛。」顧重樓,如今這一劍,我還給你了。
9那晚我做了一場夢。夢到我被顧重樓掐住脖子,奪走了所有空氣。
他一遍又一遍質(zhì)問我:「你要造反嗎?」「姜嬈,你是要造反嗎?」脖子上的手越收越緊,
男人充血的雙眼和臨死之時別無二致?!富卮鹞?,你要造反嗎!!」
我抽出枕下的匕首刺過去?!副闶窃旆?,又奈我何!」我醒來時,
匕首便真如夢中般被握在手中。床前也真如夢中般,站著被劃破半邊臉的顧重樓。暗夜中,
他如地獄中的修羅般朝我揚起嘴角?!复松薇闶芾?,再活剮你們一次……」
待我清醒這不是夢時,他已經(jīng)逃了出去。我甚至顧不得穿外衣,
徑直沖入了停放顧重樓尸體的地方。果然,士兵被放倒,尸體不見蹤影。謝綏幾句「臥槽」
連發(fā),完全沒有語言可以形容他的心情。末了他拉住我,試探的問了句:「他,是人嗎?」
「你特么才不是人……」身后嘀嘀咕咕傳來一句話,引得我和謝綏側(cè)目。
被顧重樓放倒的士兵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見我和謝綏看他,又立即跪在了地上。
「屬下辦事不力!」不知為何,明明和他少有照面,卻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謝綏嘆了口氣,
抱著胳膊倚在房門上?!脯F(xiàn)下,要如何?」如何?顧重樓方才說,他會再活剮我們一次。
我漫不經(jīng)心的攏了攏里衣,邁步離開。「不過是受累,再殺他一次罷了?!刮覜]有回頭。
卻總感覺身后似乎有一道目光,久久的凝望著我。10最后一仗沒了再打的必要。
倭人糧草被截,我軍勢如破竹,他們早已沒有任何勝算。所以不日,倭人使者前來談判求和。
我細細沏茶,笑著點頭?!笟w還麟州,向我朝納貢三十年。開通商路與我朝通商,
所需經(jīng)費你們?nèi)珨?shù)負責?!故拐吣樕呀?jīng)越來越差,可我要的還遠不止于此。
「十三州大周百姓被奴役數(shù)十年,死傷無數(shù)?!埂笩o論是商賈、將士、官員,
還是什么皇親貴胄……凡是欺辱過我朝無辜百姓之人,按情節(jié)輕重論處?!埂甘撬肋€是入獄,
亦或下跪請罪,一個都不能少……」「別太過分!」使者拍桌而起,
沖過來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你算是個什么東西!」「你們皇帝敢對我這樣說話嗎!」
我低頭,輕笑一聲?!竿?,我便是大周的王?!挂槐柽@才算是沏好,
我抬手送到使者面前,提出了我最后一個條件?!肝乙銈兊某杩ぶ鳎瑏硭颓蠛蜁??!?/p>
「若不然,我們要的便是你們整個國?!勾巴獗晖黄穑槐K茶被掀翻在地,
燙得人手背生疼。碎片和殘渣之上,飄蕩著它最后的余溫。就像是還在拼命掙扎的倭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