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的門被陳念“砰”地一聲關(guān)上,那巨大的回響仿佛還在空曠的房間里震顫,
空氣里卻凝滯著一種近乎粘稠的尷尬和躁動(dòng)。林一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臉頰燙得能煎雞蛋,一直紅到耳根深處。他死死低著頭,
視線聚焦在畫板上那朵無辜的白荷上,卻感覺那荷花都在嘲笑他此刻的窘迫。
剛才顧沉手掌的溫度和力量感還清晰地烙印在手背上,揮之不去,
每一次心跳都重重地擂在那片被觸碰過的皮膚上,提醒著他那短暫又過于親密的接觸。
他幾乎不敢呼吸,更不敢去看窗邊的顧沉。鉛筆劃過紙面的沙沙聲重新響起,打破了死寂。
那聲音比之前更輕,更慢,帶著一種刻意的平靜。林一的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蹦迪,
他像個(gè)生銹的機(jī)器人,極其緩慢地、一點(diǎn)點(diǎn)抬起頭,
用盡全身力氣控制著自己不要顯得太慌張。他用眼角的余光,極其謹(jǐn)慎地瞟向顧沉的方向。
顧沉依舊站在畫架前,微微低著頭,側(cè)臉線條在斜射進(jìn)來的夕陽余暉中顯得沉靜而專注,
仿佛剛才那場足以讓林一原地爆炸的“意外”從未發(fā)生。
他握著鉛筆的指尖穩(wěn)定地在紙上游走,勾勒著窗框的輪廓。只有林一注意到,
他握著筆桿的指節(jié),似乎比平時(shí)繃得更緊一些,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用力,
而他那微微垂落的眼睫下,深邃的眼眸深處,似乎沉淀著比平時(shí)更濃重、更難以解讀的墨色,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漾開無聲卻深遠(yuǎn)的漣漪。夕陽的金輝將兩人的身影在地板上拉長、靠近,
幾乎要重疊在一起??諝饫镏挥秀U筆和炭筆摩擦紙面的細(xì)微聲響,
卻再也找不回之前那份心照不宣的和諧韻律。林一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fù)鲁觯?/p>
試圖將胸腔里那只瘋狂蹦跳的兔子安撫下去。他重新拿起那支墨黑色的炭筆,指尖冰涼,
觸感卻仿佛還帶著顧沉的體溫。筆尖落在紙上,線條卻帶著細(xì)微的顫抖,
無論如何也描繪不出剛才那份沉靜的專注。他畫的不是荷,
而是心底那片被徹底攪亂、掀起滔天巨浪的心湖。---當(dāng)晚,
林一幾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宿舍。一進(jìn)門,
迎接他的是張浩震天響的游戲音效和陳念那張寫滿了“我已洞悉一切”的八卦臉?!皢?,
回來啦?‘藝術(shù)探討’得怎么樣?夠深入不?” 陳念立刻放下手機(jī),笑嘻嘻地湊過來,
胳膊搭在林一肩膀上,擠眉弄眼。林一的臉“唰”地一下又紅了,
他像被燙到似的甩開陳念的胳膊,動(dòng)作幅度大得差點(diǎn)把畫板撞倒。“你胡說什么!
” 他聲音有點(diǎn)急,帶著明顯的惱羞成怒,快步走到自己桌前放下東西,
試圖用整理畫具來掩飾慌亂?!拔液f?” 陳念夸張地?cái)偸?,跟在后面?/p>
“我可是親眼所見!那距離,那姿勢,嘖嘖嘖……顧大學(xué)霸親自手把手指導(dǎo)?。苛忠?,
你這待遇,嘖嘖嘖……” 他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長,語氣里的促狹幾乎要溢出來。
張浩也摘下耳機(jī),好奇地探頭:“啥情況啥情況?顧沉指導(dǎo)你畫畫了?
”林一被兩人盯得頭皮發(fā)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涌。他猛地轉(zhuǎn)過身,
語氣生硬地解釋:“就……就是畫稿上有個(gè)地方處理不好,他給我示范了一下!
你們腦子里都想什么呢!”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理直氣壯,
但泛紅的耳根和躲閃的眼神徹底出賣了他?!笆痉??” 陳念摸著下巴,
一副“我信你才怪”的表情,“示范需要靠那么近?需要握著手?需要那個(gè)……那個(gè)氛圍?
” 他一邊說,一邊模仿著下午看到的姿勢,表情極其欠揍?!瓣惸睿?/p>
” 林一真的有點(diǎn)急了,又羞又惱,“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好好好,不說不說。
” 陳念見好就收,舉起雙手做投降狀,但臉上那賊兮兮的笑容絲毫未減,“我懂我懂,
藝術(shù)交流,心照不宣嘛?!?他拍了拍林一的肩膀,哼著小曲兒爬上了自己的床鋪,
留下林一一個(gè)人站在書桌前,對著攤開的畫稿和那支墨黑色炭筆,心跳如鼓,面紅耳赤。
這一晚,林一睡得極其不安穩(wěn)。夢里全是畫室里的場景:顧沉靠近時(shí)清冽的氣息,
覆在他手背上干燥溫?zé)岬恼菩模?/p>
推門時(shí)那張?bào)@愕又促狹的臉……還有顧沉那雙深不見底、仿佛洞察一切卻又沉默不語的眼睛。
---第二天上午是公共課《中國近現(xiàn)代史綱要》,階梯教室里坐滿了人。